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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装在套子里的人 ...

  •   陈伽悬要蒙上被时,被周虞一手拽住。
      好像没看到陈伽悬那张瞬间变黑的脸,周虞展臂撑住身体,眼含几分笑意。
      “还睡呀?”
      “你哪位啊?”
      “还气呀?”
      “……滚。”
      看她肯开口说话就是有松动的迹象,周虞顺势把身子往被窝挤。一身寒气熨帖的羊绒衫,扎红了陈伽悬通身的嫩肉。
      “仓库里好像还有取暖炉。”
      陈伽悬瞪着一双眼,手腕突然用劲角力,从人到身体都在拒绝。
      “都是外国字儿,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怎么用?”
      “过去老头子住洋楼不流行烧暖气点煤油,起的就是一个模范积极带头作用。”
      “放屁!青岛生产的写的都是蝌蚪字,中/国/人这么爱装批呢?!”
      周虞没被铁青着脸的陈伽悬吓走,他不见得低三下四,脾气却出奇的好。从被窝里扒拉出她的头,强行包自己毛衣里。陈伽悬也没了脾气,毛衣领子里露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听他说暖气管子有水声了。
      周虞来之前把取暖费交了。
      十二月,外面不见雪一场,雨倒是常下,室内阴冷没有暖气,陈伽悬在毛衣底下拧周虞的肉,揪一小块,再用手指尖掐。
      “现在想起来交取暖费了?”
      周虞像没事人似的,反而把人搂的更紧,紧到陈伽悬快喘不上气。
      他声音眼神像感冒似的,低沉中带着沙哑。
      “这不交了么。”
      被一蒙,腿一夹,一起闻被窝里的脚臭屁味还有口水味。

      陈伽悬脾气不好。她本人,话爱说太满,蠢到极至方显几分可爱。她站在那,萧条条一根大眼苍白的形象,就像一剑封喉刀在手的唐传奇刺客隐娘。
      在电影学院读书,多少精明诡谲妖魔鬼怪横行无忌,像陈伽悬也算小有名气,出版过一两本小说穿过一两个名牌,她做不成时装po主时尚icon,反而窝学校做邋遢大王,抬头纹深似沟壑难平,真情实意贡献出乌蝇哥表情包。
      “你哪里做的皮秒?再去打1000CC鸡血丰额头呀!”
      受害者贯彻身体力行一段台词,选修的表演课,人人如此。圆规脚倒茶壶,野兽派、学院风、体验式、意识流……一个演员的自我修养,书买了,老师教了,老天赏饭吃和刻苦奋斗还是有区别的,真叫人难堪。
      陈伽悬才不管尊重他人的面子,剧本一摔,嘴皮子秃噜的利。她怀着深仇大恨为民除害,唾沫星子横飞,控诉了戏剧学院的滔天罪行。
      “学了编剧还想当演员,做了人/妖成政/客,乌克兰都弄不明白,曲线救国可还行?”
      不留情面不给台阶,周虞做她同学四年,每时每刻都在不撕逼何以平天下。
      可就是这样的人,竟然告诉他:“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陈伽悬对周虞说,“仿佛上一秒深陷沙漠戈壁下一秒置身热带雨林,一眼望去全是水与肉,血与沫,昏黄与暗哑。”
      她当真有些苦恼,对于不喜欢的人,一贯深恶痛绝冷酷绝情;对于喜欢的人,奉行狗皮膏药纠缠到死情方尽。
      以前不做考虑,是不可能!不会!绝对!没有如果!可以说非常地斩钉截铁永不回头了。
      话传到周虞耳朵,就见从来老僧入定的人挑了又挑眉头,烟灰肉眼可见的烧到手指,再转身已拉开被子把人揪了出来。
      陈伽悬罕见地难为情起来,脸枕着周虞胸口蹭了又蹭,她倒想少女怀春娇羞无力,实则拿腔拿调做作让人受不了。周虞瞬时放下一百二十个心,早先或许有的是要问的话,这会儿全云淡风轻,不无感叹今天的风儿真喧嚣。
      “你最近又看了什么?”
      “半个世纪前的康桥诗人是不是也这样?”
      “……啥?”
      “一边喊着不要呀一边身体力行的哈呀库。”
      周虞瞥她一眼。陈伽悬半遮眼帘,直勾勾地盯了好一会他的前胸腹部,透过现象看本质,揪了揪皮下喉结。
      “别说你没玩过?”
      周虞半天没出声,好一会儿才侧过身,揉了揉陈伽悬干燥起皮的嘴唇,“老实说,你那道松鼠斑鱼再不吃就凉了。”
      陈伽悬嘿嘿一笑,伸手摸上周虞大腿,“凉就凉呗,暖气费才交你才想让它热,我想吃酸汤肥牛。”
      滚烫的手心直贴皮肤,就像料峭寒风不敌撩人春色,三温暖不及冰碴子,周虞几乎是立时就感到大腿根爬满了鸡皮疙瘩,神经源刺激大脑沟回,还真他妈冷。
      这才发现自己上身大敞,刚才忘了,被窝外都是寒冬。

      没有暖气真的冷,陈伽悬光着脚穿拖鞋,蹲在地上点取暖炉,往上看时额头多了几道抬头纹。
      她眼睛生的好,鼻子秀气微翘,本来很好看的,嘴角却总是向下,人便长得矛盾了。
      陈伽悬没点着炉子,凑到炉盘旁上下拧了下开关,头凑过去,娴熟的点了烟。
      周虞就在旁边等水烧开,差不多了,把烟架烟灰缸上,掀锅下肉。
      油烟机昏黄的灯光折射出温柔的曲线,堪堪兜住男人的鼻尖和下巴,是形状优美透着一点嶙峋。他的衬衫被整齐地叠了三折挽到肘间,右手戴着一块瑞士表,手背的筋骨根根分明,夹着筷子的手法稳健又高明。左手偶尔拿烟吸一口,其余大多时间都揣在裤袋里,即便站姿略漫不经心,但脊背仍是挺直的。
      周虞是正经有钱人,有钱人都有些坏毛病,不过他这人最大的好处就是拿得起放的下。陈伽悬是服的,看他关掉炉盘,就想占便宜。
      “周虞,你哭给我看好了。”
      周虞懒得理她,和她动脑子太累,直接越过她,端着锅放桌上。
      陈伽悬契而不舍,“我说真的,周虞,我老早就想看你哭一回了。”
      周虞终肯抬头看她,那张脸上一脸平静,什么也看不出来,可能是他不动声色,眼睛黑黢黢地盯着,瞳孔里都是她一个人在上跳下窜。
      “那你讲讲什么能让我哭出来。”
      陈伽悬笑嘻嘻。
      “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她又重复了一遍。
      周虞拿筷子的手顿了顿,又把牛肉举高到灯下观察。
      陈伽悬想吃酸汤肥牛,他嫌现成卖的牛肉卷不纯,选了一块牛肉冻好现切。刀要用快的,活要细,下手得稳,不能怕切手。片好的肉薄厚均匀,下锅烫涮两下便可下肚。
      做汤底要用猪大骨熬煮三四个小时,待大火转中火后撇去浮末,舀出骨头,切材料下锅。这种理想条件满足不了,最便捷省时的是到楼下小卖店买一块浓汤宝。
      桌上热气氤氲,红红绿绿的小米辣和金针菇纠缠在一起,好像都在嘲笑他赛狗屁!
      陈伽悬想看周虞哭,用了百分百的功,周虞的心态便有些微妙了。
      陈伽悬是该遭点罪,为情爱烦恼,为相思纠结。周虞看她突然站起来,等不到他的搭腔,她在对面来回踱步,焦躁不安带些神经质一样可笑。
      “说说他是什么人?”
      “他是什么人?”陈伽悬停下脚步,似喃喃自语,“我不知道怎么去形容……很美很艳又很纯。”
      “你病得不清。”周虞摇头笑话,不予理会。
      陈伽悬便不再说话。这饭也吃不下去了,任凭热气一点点变凉,再也蒸腾不出青烟,她塌了身子站在光影里,脖子似乎再也承受不住头的重量,慢慢吞吞掉下去,掉到尘埃里。
      “那什么……”
      周虞看她。
      “做吧。”
      陈伽悬说。
      周虞深深望进她的眼里,仿佛能够看清自己惊诧、怀疑、了然、答允,神色不断变化,却不及她的坦然。
      周虞发现自己败了,败在对她的骄纵和无可奈何。
      “好。”
      话刚落,她已然缠上来,活像厉鬼索命。
      椅子磕碰桌子,咣当一声,锅盖滑落盘边。
      陈伽悬身上味道并不好闻,一股烟熏味。周虞忍不住侧开头,说你这老烟鬼,她白他一眼,手夺下他的筷子,随手一扔不知撇到哪个犄角旮旯。
      一来二去,颠三倒四,五心六意,乱七八糟。周虞捆住腰肢,她双腿熊抱,一头向后仰,差点没抱住。
      从来没有个正形。
      周虞咕哝着,手指掐住后脖颈,含住她的嘴唇。
      外面灯火辉煌,屋内硝烟散尽。陈伽悬翻身一边,横眉瞪眼,抬脚踹人。
      “给我根烟。”
      周虞攫住脚,往怀里揣。
      “没了。”
      “买啊。”
      只得爬起来,穿衣下楼,临出门回头,欲言又止。
      陈伽悬打个哈欠,从沙发上拽下来毯子,只有这时候褪去粗糙、毛躁、乖戾、桀骜不驯,猫咪挠抓一只,哼哼唧唧,眼角眉梢都成了精。
      有时候周虞也爱胡思乱想,做得多了是否日久生情,然后,日久了,却没生情。
      周虞喜欢陈伽悬,很奇怪,他身边从不缺人,男男女女都喜欢他,大概是种病,最开始对陈伽悬,就已经情根深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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