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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冲突 ...

  •   宴会结束已经将近午夜了。陶秋岚只觉得身心俱疲,一上车便再也支撑不住,无力的靠在汽车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过了好一会儿,才感觉到旁边的座位微微陷了下去,接着便是车门关上的声音。
      “你去哪了?怎么才来?”
      却没有听到春桃的声音,相反,车厢内是死一般的寂静,连呼吸声都几不可闻。动物本能般的反应让她猛的睁开了眼睛,却正好落入一双深不见底的深潭里。
      皇甫子谦的眼神明明波澜不惊,可陶秋岚却觉得那里面充满了探究,让自己无所遁形。她下意识的向窗边挪了挪,低着眼睛说道:“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
      “开车吧。”
      皇甫子谦的声音低低的,不怒自威。车子应声而动,加速离去。
      陶秋岚不知道这是不是她来时坐的那辆车,因为车子还是如来时一样遮的严严实实,但司机却换成了一个穿着军装的人。副驾驶位子上的人也穿着一身的军装。这让陶秋岚更加紧张。春桃不在,红玉也不在,她孤身一人被困在这辆只听得见发动机低鸣的汽车里,全然不知道将有什么样的东西在前方等着自己。
      即使没有转头,陶秋岚也能感觉得到那道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她不知道他此刻在干什么,只能通过余光瞥见一对白手套被他一下一下的轻甩在另一只手里,仿佛一切都胜算在握。她只能将头埋的更低,两只手紧紧的交握着,想以此来给自己更多的力量。
      车子缓缓的停了下来,副驾驶位置上的秦正海先下了车,回身帮皇甫子谦开了门。
      皇甫子谦下了车,却在离车门两三米远的地方站定。陶秋岚赶紧从座椅另一端挪了出来,刚踏出车门,便看见一个庞然大物朝他们的方向冲了过来。
      院子里本来漆黑一片,只有车前的灯柱照着他们面前的这一块小小的地方,陶秋岚本来只看到一条黑影,还没有反应过来,那条黑影已经高高的跃起。她这才看清楚,竟是一条似狼又似狗的庞然大物。
      她的脚才刚刚落地,身子还掩在半开着的车门后面,可上半身却堪堪暴露在外。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听到身后传来的春桃的惊呼声,双眼所见的,也只有面前的黑影,还有它高扬的前腿、锋利的牙齿以及长长耷拉着的舌头。
      陶秋岚下意识的紧紧闭上眼睛,感觉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可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尖叫声也停了下来。她试探的睁开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它后腿着地,前腿竟然趴在皇甫子谦的胸前,舌头虽然还是耷拉在外面,可模样竟是说不出的温顺。而皇甫子谦则是轻轻的抚摸着它的头,脸上也是陶秋岚从来没有见过的平和。
      陶秋岚的双手原本紧紧的扶着车门,这才勉强支撑自己没有倒下去,此刻看那条狗与皇甫子谦如此亲密,知道它一定是皇甫子谦或者皇甫府里豢养的。虽然仍旧忌惮它的高大和凶狠,但想着终归有人可以管制的了,便稍稍放松了下来。
      两步外的皇甫子谦似是听到了她轻轻吐出的气,虽然手上的动作没停,视线却不经意的移到了她的身上,继而嘴角扯出一个微笑,手轻轻的拍了拍那条狗的头,那条狗竟好像听懂了一般,将前腿从皇甫子谦胸前移开,稳稳的立在了地上。
      直到它四足站定,陶秋岚这才发现,原来它竟有半人多高。那皇甫子谦身高本来就已经高于普通人,可那条狗竟然已经到了他的大腿处。或许是看到了她这个生人,那条狗绕着皇甫子谦转了一圈,竟然缓缓的朝陶秋岚的方向走来。
      陶秋岚的一颗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她下意识的想要往车里钻,可又怕这样的动作会刺激到它。它离自己这样近,恐怕还没等自己关上车门,它的利齿已经咬上她的脖子了。
      那条狗走的极慢,仿佛是在搜寻什么东西。陶秋岚觉得它的每一步似乎都踏在自己的心上,将自己猛烈跳动的心脏不断挤压、踩碎,直至血气尽失。
      “哈里!”皇甫子谦懒懒的声音响起。那条狗听到这一声,停下了脚步,又掉头向皇甫子谦走去,然后便跟着皇甫子谦一起走进了屋里。
      陶秋岚出了一身的汗,此刻被夜里的冷风一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要不是有车门支撑着,她只怕早就软瘫在地上了。
      “少夫人,请!”秦正海看她没有动,温声提醒道。
      “小姐……”春桃和红玉各扶着她的一只胳膊,春桃的声音中还透着明显的颤抖。
      她看着春桃惨白的脸色,想要出声安慰,可刚要张嘴,才发现自己的嘴唇也抖个不停,只能勉强笑了笑,任由两人搀着也走进了屋里。
      屋里灯火通明,站着四五个佣人模样的人,见他们进来,纷纷毕恭毕敬的站定。
      “大嫂呢?”皇甫子谦仍是摆弄着手里的白手套,对着一个中年男人问道。
      “回三少爷的话,大奶奶已经睡下了。她嘱咐三少爷也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都等到明天再说。”
      皇甫子谦闷闷的“嗯”了一声,径直向楼上走去。陶秋岚不知该如何是好,秦正海见她还愣在原地,提醒道:“少夫人楼上请!”
      陶秋岚见皇甫子谦的脚步似是顿了一下,接着便又逐级而上。陶秋岚知道躲不过,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到了门口,秦正海看了看皇甫子谦的脸色,低声说道:“请少帅早点歇息!”便向后退了一步,恭敬的站在了门旁约两三步远的地方。又对着那位中年男人说道:“华叔,你带两位姑娘去休息吧!”
      意思再明白不过。陶秋岚本来握着春桃和红玉的手,此刻也不得不放开,紧紧的捏着身旁的旗袍下摆。她对上两人略带不安的眼光,微微点了点头。
      那头皇甫子谦已经推开了房门,正要迈步进去,却突然猛地又将房门拉上,身子紧贴在门旁边的墙上,并唰的从腰侧掏出了一把短小的手枪。
      秦正海不明就里,但见他的样子,也敏捷的掏出枪来,两人一人占据着房门一侧,神色紧张的对望了一眼。
      突然的变故将陶秋岚、春桃和红玉都愣在原地。只见皇甫子谦对着秦正海微微点了点头。秦正海离华叔比较近,便对着华叔低语了几句。华叔听了他的话,转身蹑手蹑脚的下楼去了。
      秦正海又朝她们三个人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没过一会儿,十几个持枪的士兵便来到了楼上,虽然人数不少,可脚步轻盈,竟没有多余的声响。
      皇甫子谦微微一点头,一群人便呼啦啦的冲了进去,接着便是翻箱倒柜的声音。房里的灯已经被打开,陶秋岚从门口向里望去,透过窗户,院子里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灯光,竟然也是亮如白昼。
      没过一会儿,秦正海便从房里出来,朝皇甫子谦微微的摇了摇头。皇甫子谦的脸色更加阴沉。又过了几分钟,楼下又跑来一位士兵,朝皇甫子谦敬了一个礼,朗声回答道:“报告少帅,没有发现可疑的人!”
      皇甫子谦黑着一张脸,径直走到窗边,停了一会儿,才转身说道:“华叔,今天是谁打扫这间屋子的?”
      “回三少爷的话,是红英。”
      “叫她来!”
      陶秋岚站在门口,都可以清楚的感觉得到他话中的冰冷和怒气。
      没一会儿,红英便被两个士兵押着走上楼来。陶秋岚大惊失色,她虽不知道是什么缘由,可也知道这红英必是犯了什么规矩。可她才那么小,傍晚还兴高采烈的要和红玉互认姐妹,这会儿却不得不面对满屋子荷枪实弹和那个盛怒的人。
      皇甫子谦一言不发,倒是秦正海先开了口:“今天是你打扫的?”
      红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战战兢兢的说道:“是。”
      “窗子要关好,窗帘要拉上!你不知道府里的规矩吗?”
      红英一听这话,立马慌乱的辩解道:“回三少爷,我今天打扫的时候,并没有开窗,也没有拉开窗帘。我也不知道这窗子怎么就开了!”说到最后,竟有了一丝哭音。
      “还狡辩!来人!拖出去!”皇甫子谦突然开口,声音中竟透着恨意。
      “三少,我冤枉啊!”红英一边挣扎,一边哭喊道。
      窗帘?窗子?
      陶秋岚看着迎风飘扬的纱帘,猛然间想起来,这是她下午站在窗边的时候打开的。
      红英已经被两个士兵拖着到了楼梯处,陶秋岚什么都顾不上想,沉声说道:“等一下!”
      两个士兵停了下来,皇甫子谦也转过身来,有点意外的看着她。
      “不关她的事情,窗子是我打开的!”
      说完了这句话,陶秋岚反倒轻松了起来。她不能连累红英,不能看着年轻的、无辜的她就这样替自己白白送了性命。而且,她甚至希望此刻皇甫子谦也将自己拖下去关起来,也好过她这样担惊受怕的继续下去。
      皇甫子谦却突然放声大笑起来,笑声在这样的深夜听起来,说不出的阴森和诡异。
      “好!好!”他停下笑声,恨恨的说道。
      “都退下!”
      “少帅……”秦正海刚想要开口,便听到皇甫子谦更为冷冽的声音:“退下!”
      他不敢再劝,领着一群人退了出去。
      皇甫子谦大步走到门口,一把拉过陶秋岚的胳膊,将她扯进了房里,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将春桃那一声“小姐”隔绝在了门外。
      他拽着陶秋岚的一只胳膊,将她跌跌撞撞的拖到窗边,掏出枪抵在她的太阳穴,冲着外面白昼一般的院子,厉声喝道:“怎么?才第一天就等不及了?那人在哪里?让他来啊!看是他先打死我,还是我先打死你!”
      他的手铁钳般的束缚着她,让她的胳膊火辣辣的疼,而太阳穴上却是一片冰冷。
      陶秋岚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他的屋子、他的车全都要那样遮的严严实实,原来是为了防止别人暗杀他!
      她倒真的希望此时此刻,在不远处的某个地方,能有一支枪瞄准他,那么枪声响起的时候,她和他,还有他们的这场荒诞的婚姻,就都可以彻底的结束了。
      一了百了,连同可恶的战争,也可以彻底的结束了。
      可她知道,这只不过是自己的痴想罢了。放眼望去,一片空旷,哪有可以藏人的地方?
      皇甫子谦见她沉默不语,枪抵的更紧。“怎么,刚才不是很勇敢吗?现在怎么样?怕了?原来陶家的人也不过如此而已!”
      听他提到陶家人,陶秋岚残存的一点理智打消了她求死的想法。她死了无所谓,但是却不能让陶家、让江南背上暗杀的罪名,那样带来的结果,除了无止境的战乱,没有其他。
      “不管你信不信。我开窗并不是为了要杀你,我只是觉得胸闷,想要开窗透透气而已。”
      “哼,这样的鬼话,你以为我会信?”皇甫子谦一把拉过陶秋岚,将她的背紧紧的贴在窗沿边,一只手捏着她的脖子,一只手持枪抵着她的头,眼睛里似是要喷出火来。
      “我今天就一枪毙了你,也正好让你的同伙回去告诉陶锦麟,这样龌龊的行为,我不会让他得逞第二次!”
      陶秋岚被他压在窗边,上半身已经大部分都探出了窗外。而颈上的力量也越来越重,她无法呼吸,也动弹不得。
      这样死了也好,反正从知道要结婚的那天起,她就与死了没有什么区别了。这样也好,最起码,她可以很快就见到自己的母亲了,那个世界上最疼爱自己的母亲。
      正在此刻,门却突然被大力的撞开,陶秋岚什么都看不到,只听到一群人哗啦哗啦的脚步声,以及皇甫子谦的怒吼。“谁让你们进来的?都出去!”
      “三倌,快松手!”
      皇甫子谦并未回头,目光仍是死死的盯着陶秋岚涨红的一张脸,手上的力道也丝毫不减,唯有声音稍稍缓和了一些。
      “大嫂,这事儿你别管!”
      “荒唐!新婚之夜就这样动刀动枪,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赵氏往前走了两步,秦正海因顾忌着皇甫子谦手里的枪,又怕远处真有什么埋伏,刚想要阻止,却见赵氏只是抬起手微微摆了摆,便向皇甫子谦走去。
      因为裹脚的关系,她走的并不快,步子也很小,可在秦正海看来却是说不出的有力。
      “三倌。”赵氏的声音虽然低低的、柔柔的,可在这间只听得到呼吸声的屋子里,带着主导一切的力量。她一只手拿过皇甫子谦手里的枪,一只手将他的手从陶秋岚的脖子上移开,一边说道:“莫要再连累无辜的人,否则你与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感觉到脖子上的钳制被松开,陶秋岚迫不及待的大口喘着气,仿佛再多的空气都填不满胸中的空闷。嗓子像着火般干涩,一个不小心,她便剧烈的咳嗽起来。
      胸中需要更多的氧气,可是无法停止的咳嗽却在阻止着更多氧气的拯救。陶秋岚难受不已,双腿一软,便瘫坐在地上。满室充斥着的,都是她带着干呕的咳嗽声。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扶你们家小姐去床上休息?”
      赵氏冲门口厉声说道。春桃和红玉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冲进来,扶起蹲在地上的秋岚,搀着她坐在一旁的床上。
      皇甫子谦余火未消,手中却突然失了目标,他无法忤逆赵氏的意思,只能一拳挥在墙上,转身便恨恨的离开,连秦正海想要上前搀扶一把,都被他重重的推开了。
      “都下去吧!”
      众人听赵氏这样吩咐,很快便都退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咳嗽不已的秋岚、惊慌失措的春桃和红玉,以及平静如水的赵氏。
      “你也早点休息,一切等明天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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