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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敲打 ...

  •   许是因为这样伤筋动骨的哭了一场,又受了风,吃过中饭陶秋岚便发起烧来,起先还只是觉得浑身乏力,本想着休息一下便会好转,却没想到症状却越来越严重。陶秋岚只觉得身子一会儿热一会儿凉,眼皮沉的抬也抬不起来,唯一能感受到的便是头上的微凉的湿意,覆在她疼的快要裂开的头上,倒是说不出的妥帖。
      屋子里闹哄哄的。红玉和红英轮番进出忙着换水,皇甫子谦坐在床侧,一边接过红玉递过来的湿毛巾,一边轻轻的放在陶秋岚的额头。陶世卿、潘蕙梅和潘蕙芬都赶了来,就连小小年纪的小宇也站在远处,透过进进出出的人群向床上张望着。
      皇甫子谦看着陶秋岚潮红的双颊、干枯泛白的双唇,不自觉的腾出一只手来握住她的,轻轻的唤道:“秋岚。”
      陶秋岚一直昏昏沉沉的,只听到有人拉着她的手叫她的名字,声音中是掩藏不住的焦灼和担心,这是她久违的、无比怀念的温暖,她觉得自己仿佛是一只随波漂浮的小舟找到了可以庇护的港湾,终于可以将连日来的提心吊胆、担惊受怕全都抛下。她微微蹙着眉,仿佛是在撒娇,“母亲,我好累。”
      潘蕙芬听到动静,凑近潘蕙梅耳边轻声道:“醒了。”潘蕙梅却不以为意的翻了个白眼,“醒什么,说胡话呢。”她的声音大,引得陶世卿瞪了她一眼,她也不在意,潘蕙芬赶紧拉她的衣袖,以眼神示意皇甫子谦的方向,潘蕙梅这才悻悻的住了口。
      “弘文!”
      皇甫子谦虽然声音不大,可蒋弘文一直就在门口守着,本就留心房里的动静,听到皇甫子谦的声音,赶紧小跑着进来。红玉和红英本在床边伺候着,见他进来,便让开了位置。蒋弘文向前靠了靠,只见皇甫子谦双手紧紧的握着陶秋岚的一只手,两眼也目不转睛的盯着她。他微微垂下眼帘,唤了声“少帅”。
      “海文临行前是不是给了你一些药?你去拿来!”
      蒋弘文略略犹豫了一下,想了想还是开口道:“李大夫特别交代过,说少夫人吃着药,最好不要……”
      皇甫子谦摆了摆手,“我有分寸。”
      蒋弘文自从跟着皇甫子谦,他对自己来说就是江北的少帅,是个手握千军万马的一方枭雄,倒是忘了,在成为少帅之前,他曾是个蜚声国际的医生。
      蒋弘文正要离开,却听到身后潘蕙梅带着一丝兴奋的声音:“就是,我们怎么忘了找大夫这回事了。这下好了,吃了药,准能赶上晚上的宴会。”
      她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屋子里显得尤为刺耳,蒋弘文不由皱了皱眉,见皇甫子谦没有再交代什么,便退了下去,临走前瞥了一眼潘蕙梅,只见她一阵喜色,也不管一旁陶世卿冲她暗暗使眼色,先一步拉着潘蕙芬和陶桓宇离开了。
      陶世卿担心自己的女儿,并没有急着离开。他也不知道皇甫子谦曾经是医生的事情,见蒋弘文拿了药来递给皇甫子谦,又见皇甫子谦拿出针筒就要给陶秋岚的胳膊注射,心里一惊,脱口而出道:“你……你要干什么?”
      皇甫子谦停下手上的动作,不解的回过头来看着陶世卿。在他的目光下,陶世卿又变回了他一贯唯唯诺诺的样子,“我……我还是去请个大夫吧。”
      皇甫子谦复又恢复了手上的动作,不紧不慢道:“我就是大夫。”他缓缓的将液体推进陶秋岚的胳膊中,收起器械,小心翼翼的替陶秋岚盖好被子,这才又转过头来,对着陶世卿一本正经道:“有些话本来不该我这个小辈多说什么的。可既然您也与我一样关心秋岚,那我便僭越多说几句。”他挥了挥手让蒋弘文下去,随手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示意陶世卿坐下,自己坐在另外一侧,继续道:“我听说原来二夫人便对秋岚百般苛责,原以为那是旁人以讹传讹,如今看来,传言倒是美化了不少!”
      陶世卿本就性格懦弱,又忌惮皇甫子谦的权势,心里惶恐不已。况且被自己的姑爷这样说出家丑来,到底面子上挂不住,所以又羞又愧,额头上已经浮出薄薄一层冷汗来。
      “我不管她以前是如何待秋岚的,莫说她还不算是秋岚的什么人,便真的是什么,但既然秋岚跟了我,那我便断没有让别人欺负她的道理!”他这句话说的极重,倒隐约有些警告陶世卿的意思。陶世卿讪讪的擦了擦汗,“是我治家无方……”
      皇甫子谦回头望了床上的陶秋岚一眼,见她似乎睡的沉了些,略略放宽了心,这才替陶世卿斟了一杯茶,缓了缓语气。“秋岚既病着,那什么聚会我也就不去了。我看二夫人好像对聚会颇为上心,恐怕还要麻烦岳父大人给陶总司令陪个不是。”
      陶世卿自然也知道,皇甫子谦不出现,陶锦麟必然会大发雷霆,那火气难免会烧到自己头上,可偏偏潘蕙梅刚刚表现出一副亟不可待的样子惹恼了皇甫子谦,只得硬着头皮应了下来,“那我先去准备一下……”
      皇甫子谦却替他加满了水,不疾不徐道:“还有一事要和岳父大人商量。”
      他这样客气的样子倒让陶世卿更加紧张起来,端起茶来喝了一口,又烫的赶紧放下,想要摸出烟袋来,又想起陶秋岚还病着,便也作罢,忐忑的问道:“什么事?”
      “岳母大人的墓地也实在是过于简陋了一些,我想要迁回陶家的祖坟,不知岳父大人意下如何?”
      陶世卿一听大惊失色,本想要拒绝,可见皇甫子谦就那样气定神闲的望着自己,虽然一副客客气气的商量口吻,可那说一不二的性子他是早有耳闻,刚刚也已经领教过了。思量再三,婉转道:“可是江南的习俗……”
      皇甫子谦却不以为意。他身子微微向后靠了靠,拿着茶杯盖轻轻地拨了拨杯里的茶叶,“逝者为大。”
      陶世卿满肚子的话就这样被他一句给挡了回来,万般无奈也只得先应承了下来。“既是要迁回祖坟,那还得问问族里人的意思。”
      皇甫子谦心里清楚这不过是他的托词罢了,嘴上却也不拆穿。“今晚的聚会陶家人应该都在,岳父大人正好可以提一提。”
      陶世卿心里叫苦不迭,只恨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心里只苦恼着一会儿该如何跟陶锦麟开这个口,又想起潘蕙梅知道了必定是要大闹一场不得安宁的,再也没有心思坐下去,只嘱咐皇甫子谦好好照顾陶秋岚,便匆匆离开了。
      陶秋岚中间醒来过一次,烧倒是退了,只是精神仍是不济。皇甫子谦逼着她硬是喝了一碗粥方才作罢。见她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他也没什么食欲,便就着她喝剩的白粥凑合了一碗,合衣靠在床头闭目养神。
      也不知过了过久,隐约听到一阵争吵之声,伴随着物品摔打的声音传来。皇甫子谦见身侧的陶秋岚不安的转了转身子,眉头一蹙,起身出了门。
      刚走到前院的门口,便见到蒋弘文匆匆走了过来,不待他问,便先汇报道:“是陶老爷从宴会回来了,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二夫人和他下了车便在吵……”
      皇甫子谦自然猜得到是什么事情,他也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风雨,正欲转身离开,猛听得“哗啦”一声尖锐的声音,像是茶杯瓷器被摔在了地上,紧接着便是潘蕙梅更为尖锐的嗓音:“她一个被休了的弃妇,凭什么可以迁回陶家的祖坟?陶世卿我告诉你,今日你要是敢让她迁回去,我便让小宇不认你这个父亲!”
      陶世卿的声音刻意压低,“你小声点……”
      潘蕙梅却只是不依不饶。“我怕什么?我倒是小瞧了你那个宝贝女儿。别以为嫁了个了不起的男人便可以对娘家的事情指手画脚!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有那点精力,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笼络男人的心……”
      陶世卿本就对潘蕙梅的刁蛮有怨言,听她越说越难听,急忙上前捂住她的嘴。“你不怕?还不都是你惹出来的好事!但凡你对秋岚稍微好点,那皇甫子谦何至于非要在这件事情上出头敲打你!” 他恨恨的推开她,“那皇甫子谦是什么人,从来都他给别人脸色看,连陶总司令都要让他三分。你以为他对咱们客客气气,你便真当他是我陶家的姑爷了?他要不是看在秋岚的份上,恐怕连这个院门都不会踏进一步!”
      陶世卿不耐的摆了摆手,“这事既然陶总司令都答应了,那便是定了。也算是我对不起她们母女,对她们的补偿了吧……”
      潘蕙梅知道说再多也无用,索性尖着嗓子哭了起来。
      皇甫子谦听得心烦,皱着眉头对蒋弘文道:“叫一队士兵去院子里守着,就说是给老爷子安神的。”蒋弘文愣了一愣,这才明白他的意思,带着一队人哗啦啦在院子里站定了,这才敲了敲陶世卿的房门,原样转达了皇甫子谦的话。陶世卿看了看满院子持枪的士兵倒没说什么,潘蕙梅却是马上便止住了哭声,一个晚上便这样看似平静的过去了。
      这些陶秋岚自然是不知道的,她出了一晚上的汗,早上起来衣服都好像是湿透了,人却是精神了许多,只是仍有些虚弱。
      今天是陶致远结婚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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