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家国》笑忘书1

57、秦家

　　秦正海刚一进家门，便见一个东西快速朝自己飞来，他躲避不及，额角就这样被重重的击了一下，踉跄了两下才勉强站住，粘稠的液体已经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父亲！”秦正敏惊呼一声，见秦万山作势还要将手边的水杯扔出去，赶紧一把拉住，一边朝门口的秦正海使眼色。
　　“哥……”
　　“别叫他哥！我们秦家没有这样吃里扒外的不肖子孙！”秦万山一把推开扶着他的秦正敏，抓起面前的报纸大步走到秦正海面前，怒睁着双目瞪着他。“我是如何交待你的？你又是如何答应我的？”说完将手中的报纸用力的摔在秦正海的胸前，“他又怎么会完好无损的出现在报纸上？”
　　秦正海低头接过报纸，上面是皇甫子谦大大的照片。他的眉头微微一皱，很快便又恢复如常，转头对一旁一脸探究的秦正敏道：“正敏，这里没你的事，你出去吧。”
　　“我不！”秦正敏见他们谈论的是皇甫子谦，哪里肯就此离开。
　　秦万山看了他一眼，强忍着怒意对秦正敏道：“敏儿，你出去！”
　　秦正敏还想再说什么，所有的话在看到秦万山那黑沉的脸都吞了下去，不情不愿的从书房出去。
　　屋里重又恢复了寂静。
　　秦万山见秦正海没有一丝一毫要辩驳的意思，更加生气，犹如困兽般在屋子里来回走了两步，又停在秦正海面前，“如今他安然无恙，又出了这样的报道，我们拿什么借口号召众将听命于我们？功亏一篑，功亏一篑呀！”
　　“就算没有这篇报道，难道父亲便以为就有借口么？”秦正海的声音低低的，带着一丝的沉痛和疲倦。“西北一战如此顺利，全亏了子谦诱敌深入，数十万将士谁人不知？当日子谦下落不明，战事又未稳，父亲却执意要回汝州的时候便已经失了江北众将士的支持了，父亲难道不知道么？”
　　“你……”秦万山手指着秦正海，气的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秦正海却依旧不卑不亢的站着，面色平静。“父亲回来这半个多月奔波不停，可有人明确表明要和您共谋大事？父亲早该明白，天时地利人和一样都不站在您这边的……”
　　“啪”的一声脆响打断了秦正海的话。
　　“逆子！逆子！”秦万山一手抚着自己气的起伏的胸膛，一手指着秦正海怒斥道：“还敢跟我谈什么天时地利人和？老子一路枪林弹雨打到何至忠的老巢，江北军中多少人是跟我出生入死的兄弟和部下，这哪一样是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能比的……”
　　“可父亲想过没有，就算子谦没有从承关活着回来，父亲有可能和平接收这江北十六省么？江南江北长期对峙，西北之乱又刚刚平定，到时候再因父亲一己之私挑起战乱，人心尽失，何来的天时地利人和？”
　　“我一己之私？我一己之私！”秦万山气的嘴角都在微微的颤抖。“我一辈子屈居人后便也罢了，难道你也要如我一般，天天侍奉着别人？”
　　“父亲，您明知道我志不在此，挣得这样的虚名又有什么意思？再说了，子谦并非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大帅过世，子谦放弃了自己的学业回来，若不是他力挽狂澜，这江北十六省恐怕早就落入陶锦麟之手了。”
　　秦万山愣愣的盯着秦正海看了好久，似是累了，一只手撑着桌子，一只手虚无的摆了摆。“罢了，千算万算，却被自己的儿子背后捅了一刀……”说到此，声音中也透出了一丝悲凉。“如今满盘皆输，你倒说说，秦家一门的荣耀你不要了，难道连你的性命，你妹妹的性命，你也都不要了么？”
　　“我如今正是为了保住咱们一家人的命，父亲又如何不懂？子谦平安回来，这比什么都重要。他就算生气，可终究没有确实的证据。为今之计就是要确保皇甫府上一切安好，也算是我们……”
　　秦万山的怒气本来已经平息，此时听他提到皇甫府，气又不打一处来。“大道理说了一大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那个女人！我告诉你，你想也别想！”
　　“父亲……”
　　秦万山的话里更多的是恨铁不成钢的悔恨。“正海，天下女子那样多，为何你就偏偏要认定她呢？你别忘了，她是皇甫家的人！我告诉你，既然她当日贪图皇甫家的权势不愿嫁过来，那便永无踏入我秦家大门的一天！”
　　“她不是那样的人！”秦正海坚定的说道。而后缓了缓，声音也低了几分，“当日是何种情形，她有什么样的万般无奈，我都知道。”
　　从进门到现在，秦万山第一次在秦正海的脸上看到了那样沉痛的表情。烟灰缸砸的他头破血流，他都没有眨一下眼睛。自己当时那一巴掌有多重他知道，可就算那样，秦正海也强自忍着，可此刻仅仅因为他的这一句话，他的脸上便流露出这样失魂落魄的萧索神色来。
　　秦万山正要开口，却见秦正海微微笑了出来。“更何况，我谁都不为，我只是为了咱们一家好！”
　　秦万山哪里还忍心再斥责下去，摆了摆手道：“去找桂姨将伤口包扎一下吧。”
　　“那我出去了。”秦正海转身正要开门，身后又传来秦万山的声音，竟是从未有过的苍凉。“正海，我知道你的心思，正因为这样，当年我没能替你争取的东西，如今才想帮你夺回来。你与子谦总有摊牌的一天，那时你就会后悔今日错失了这样的好机会。”
　　秦正海的手握在门把手上，不断的握紧，却终是松开来。“物是人非，早就夺不回来了。”说完用了按下把手，门一开却愣在了原地。
　　“正敏？！”
　　秦正敏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惊慌，“哥哥，什么皇甫家的人？你……”
　　秦正海回望了一眼屋里的秦万山，见父亲也是一脸的惊愕，便笑着对秦正敏道：“哪里有什么皇甫家的人？别听风就是雨的……”
　　秦正敏却不依，一把拉住秦正海的胳膊，语气中更多了一丝的愤怒：“哥，是陶秋岚对不对？你也喜欢她对不对？”说完又颓然的放开了秦正海的胳膊，更像是自言自语道：“为什么？子谦哥哥对她百依百顺，为什么连你也要这样？”
　　秦正海也知道自己这个妹妹的脾气，一向骄纵任性惯了，如果不及时阻止她，不定会胡言乱语闯出什么祸来，便严厉的呵斥道：“你若嫌现在咱家还不够乱便尽管这样胡说下去！”见秦正敏虽不情不愿但到底是噤了声，便放缓了声音道：“少夫人跟随子谦出生入死，不离不弃，两人感情好那是应该的。”顿了顿又说：“你也趁早死心罢。”
　　秦正敏还要辩驳，一直沉默不语的秦万山开口道：“敏儿，听你哥的话，别再惹事了。”又低低的喃喃道：“都别惹事了……”似是疲惫至极。
　　秦正海见父亲一脸寥落，正要告别，却见张参谋远远的在楼下向上张望，一副心急火燎的模样。秦正海知道必有急事，又不忍打扰父亲，便快步下了楼来，低低的问道：“怎么了？”
　　张参谋看了一眼楼上，欲言又止。
　　秦正海见状，低喝道：“如今还有什么事非要对我藏着掖着！”
　　张参谋赶紧摇头，“不是不是……”说完低低的在秦正海耳边说了几个字。
　　秦正海的脸色倏地便变了，“当真？”
　　楼上的秦万山显然听到了楼下的动静，站在廊边向下问道：“出什么事了？”
　　秦正海略略思虑了一番，这才转头望向父亲，声音早已不复之前的沉静。
　　“子谦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