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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患难 ...

  •   这样平静的日子让陶秋岚生出了一丝世外桃源般的依恋来。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盼望蒋弘文永远都不要找来。或者哪怕下一个瞬间何至忠或者蒋弘文就出现在他们面前,至少在当下的这一刻,她什么都不想去想,只愿好好照顾皇甫子谦养好伤,只愿这样平静安逸的日子能够长一些,再长一些。
      可一切都不过是她的奢望罢了。
      第二天一大早,陶秋岚还在屋子里帮皇甫子谦洗漱,刘大娘便慌慌张张的推门进来,一边气喘吁吁的道:“邱姑娘,快躲起来,前面来了好多人,直奔这里来了!”
      陶秋岚心里一惊,手中的毛巾一下子便掉在了温热的水里,她快速的看了皇甫子谦一眼,见他也是若有所思的样子,强自按下心头的惊慌,正打算起身去查看,刘大娘赶紧按住她,道:“是我家老头子早晨上山捡柴火远远看到的,他从山上抄近路回来,那些人走的是大路,趁着这会儿工夫,你们赶紧上山躲起来吧。”
      陶秋岚心里稍稍松了口气,正准备要扶着皇甫子谦起身,却听到皇甫子谦开口道:“大娘,你与大爷好心收留了我们,我们不能连累你们。你与大爷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等他们走了确认安全了再出来。”他的声音出奇的安静,轻轻的牵着陶秋岚的手,摩挲了片刻,稍稍用力的将她向刘大娘的方向一推,“另外,拜托你们好好照顾好她。”
      握着她的那只手明明那样温热,可她却只觉得一阵阵发冷,回头望去,却见皇甫子谦一脸平静,仿佛只是在说一件最普通不过的事情。“你先躲几天,等形势平静了,你就寻个机会找陶致远去,现在唯有他能护你周全了。”
      陶秋岚顾不得心里的慌乱,只是摇头,她就势握着皇甫子谦的手,倔强道:“我不!要走一起走!”
      皇甫子谦只觉得心里一阵酸,脸上却是一沉,猛地甩开陶秋岚的手,怒道:“一起走谁都走不了!再说,走了然后呢?难道我要这样隐姓埋名一辈子不成?”他见陶秋岚被他的怒喝吓的脖子微微一缩,心里不忍,口气也稍稍缓了缓,可依旧冷冰冰道:“这是我的责任,是我的命,跟你无关!”
      刘大娘看皇甫子谦这样坚决的样子,微微叹了一口气,拉着陶秋岚道:“邱姑娘,黄公子也是为了你好,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陶秋岚还想再说什么,皇甫子谦大声喝道:“还不快走!”一只手微微的按着伤口,粗重的喘着气。
      陶秋岚心里也早已经有了计较,她看了皇甫子谦一眼,什么也没说,拉着刘大娘便离开了。
      陶秋岚一走,皇甫子谦便似被抽光了最后一丝力气般,再也找不到刚刚那样坚决果敢的样子。他失神的坐了好一会儿,抬手缓缓的抚过陶秋岚睡过的枕头,旁边是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是她泡在刺骨的冷水中帮他一件件洗干净的。他生出了一丝的错觉,仿佛衣服上、空气里全都弥漫着她的味道。她从来不施粉黛,可他就是能感受到她的味道,这让他觉得前所未有的空虚,却又带着一丝的幸福和满足。
      才不过离开这样片刻的功夫,他却已经这样想念她了。
      皇甫子谦嘴角咧出了一丝苦笑,可就连这样充满着失落的想念,他也很快就要失去了。
      他不知道是不是该觉得庆幸,可他知道,这也是他的宿命。他曾经那样刻薄的对待她,让她离开了自己的亲人,离开了自己的爱人,他亲手将无辜的她拉到这样的血雨腥风中来,他本就没有资格得到她,得到她的原谅,更遑论是得到她的哪怕一丝一毫的真情。
      当初他伤重,她毅然选择留在他的身边,不管是同情也好,无可奈何也罢,能与她平凡而安静的度过这几天,他已经心满意足了。她从来就不曾属于他,如今这样不过是让一些回归原位罢了。
      可他仍然觉得心痛,他长久期盼的幸福曾经那样触手可得,可终究抵不过命运的反复与无常。他从枕头底下掏出那把蒋弘文临行前留下来的手枪,不再迟疑的站了起来。
      陶秋岚才刚刚离开,她带着两个老人一定走不远。只有让那些人第一时间找到他了,才能最大程度的保证陶秋岚的安全。
      可他的手还没触到门把手,门已经从外面被推开来。屋里光线晦暗,那人又逆着光站着,皇甫子谦下意识的去掏枪,却只听到一声轻柔的声音道:“是我。”
      皇甫子谦只觉得又急又气。他一把将陶秋岚拉到身后,警觉的从破了洞的窗户纸往外看,见并没有什么人来,这才转身。
      “不是让你走吗?又回来做什么!”
      “在悬崖边我便告诉你了,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走的。当时不会,现在自然也不会!”陶秋岚刚刚走的急,气息本就有些不稳,如今又这样被皇甫子谦吼了一声,语气中更带了一丝的怒气,听在皇甫子谦耳朵里,倒多了一丝平时没有的急乱。
      印象中的陶秋岚从来都是冷静自持的,曾经的他恨透了她的这种冷静,明明他才是家破人亡的受害者,凭什么身为陶家人的她能这样安之若素的期盼着和恋人的重逢,而他只能放弃一切日日在仇恨中煎熬挣扎?他不甘心,所以想尽办法的激怒她,等到伤害无法弥补了,他才发觉,原来她的冷静和自持不是因为无情,不是因为冷漠,而是将一切苦厄都忍痛咽下的坚韧和隐忍。
      她总是以最大的善意对待周边的每一个人,刻薄的继母、居心叵测的陶锦麟,就连他自己,她也是在努力的去原谅,去成全。明明是他亲手扼杀了他们的孩子,可就算是她在哭着控诉自己的时候,眼神中流露着的,也是那份对他感同身受的理解。
      他以为她会大声的责骂她,像他曾经责骂她一样,可陶秋岚却没有。她只是哭着,肛肠寸断,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可看向他的眼神里,却仍旧是同情多过于憎恶。
      那份同情仿佛是一把利刃,狠狠的将他曾经以为大仇得报会有的畅快撕得粉碎;可他却什么都做不了。直到那一刻,直到陶秋岚哭着求他放过她的那一刻,他才第一次真正体会了什么叫做无能为力和追悔莫及。
      她求他放过她,何尝不是求他放过他自己?在仇恨和对立中苦苦挣扎,伤痕累累的,又岂止是陶秋岚一个人?而面对陶秋岚的肝肠寸断,他心里的仇恨非但没有减少一分,痛苦却仿佛放大了十倍。他明明知道,放她离开的理由有千个万个,可他偏偏做不到。
      他曾经以为是因为不甘,他一个人挣扎而她全身而退的不甘,可直到刚刚那一刻,他才明白,原来不过是因为侥幸,是对他们之间再多一点时间,再多一次机会的奢望罢了。
      可如今终于是走到了尽头。他的生命、他对未来的期望终于全部都要结束了。他什么都没有为她做过,什么都不能为她做,可至少可以让她活着。
      放她离开吧,就像她一直期盼的那样。
      可此刻看着面前这样平静而坚决的陶秋岚,皇甫子谦突然间一句辩驳的话都说不出来,末了只是低低说了一句:“出去吧,那些人应该就在附近。”
      陶秋岚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不解道:“去哪里?”现在这种情形,他们还能逃到哪里去?
      皇甫子谦却笑了,眉头一挑,一如曾经的自信和英挺。“就算走投无路,也应该堂堂正正的正面对决,岂可在这样的地方束手就擒?”
      陶秋岚心里的最后一丝心慌也被他的豪情驱散,用力的点了点头。“好!”
      刚刚转身要去开门,只觉得身后一阵疾风袭来,接着便觉得后颈被重重一击,她本能的想转过头去,眼前只看得到皇甫子谦一张渐渐模糊的脸,接着便眼前一黑,再也无力去细细探究,那最后一眼看到的愧疚和沉痛,究竟是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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