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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转机 ...

  •   从回来开始,陶秋岚更加深居简出,鲜少出门。并非是皇甫子谦限制了她的行动,而是她自己对这一切都失了兴趣。很多时候,常常是赵氏在祠堂诵经,陶秋岚便在一旁抄写经书,日子便如赵氏手里的木鱼声,平淡而安稳的过去。
      皇甫子谦也很少在家。军中一班老臣对他动用满城军力寻找陶秋岚的事情大为不满,说他是烽火戏诸侯的周幽王。加上诸多老臣都是主战派,对他当初通过政治联姻议和的事情本就不赞成,如今更是拿陶秋岚出走的事情大做文章,纷纷要求皇甫子谦撕毁婚约,挥师南下。更有将领出言激烈,要求他杀陶秋岚以明志。
      这其中尤以秦万山态度最为强硬。当初他和皇甫晟彦还有江言铠一起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共同成就了这江北十六省的锦绣河山。那场恶战,是皇甫晟彦替他挡了一颗子弹。后来江言铠将他们两人从死人堆里救出来的时候,他就发誓,要用他的一辈子来报答皇甫晟彦的救命之恩。
      当日皇甫晟彦遇袭,只剩下一口气,却还是紧紧的拉着他的手。直到他说会好好辅佐皇甫子谦,他才闭上了眼睛。
      底下的人颇有微词,说皇甫子谦只是个没有拿过枪的文弱书生,难成大业。可他却不以为然。皇甫晟彦去世后,军心不稳,皇甫子谦能在短短几个月内便连攻江南几个重镇,逼得陶锦麟求和,这样的智谋和胆识,就算是一个常年征战的人也未必做得到。
      他虽然不同意皇甫子谦议和,可经过军火交易,他也相信皇甫子谦同意议和只是个幌子,对于手下人的不满,他都是严词训斥。谁料想,皇甫子谦不仅和陶秋岚有了孩子,还为了他动用满城的军力,完全不将汝州城的安危放在心上。
      更何况还有秦正敏。他的宝贝女儿对皇甫子谦的感情他心里最清楚。原以为陶秋岚流了产,又闹出走,皇甫子谦和秦正敏的事情有了转机,他便做了个顺水人情,答应了赵氏的要求,替她们三个伪造了证件。却没想到皇甫子谦不光将她们找了回来,而且还是以这样不计后果的方式。
      他有点后悔自己当初的心慈手软,可他不会错第二次。于公于私,陶秋岚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留在皇甫子谦身边的,无论是为了秦家和皇甫家,还是为了江北十六省。
      而这一切,陶秋岚自然不知道。她只知道,皇甫府里加派了警卫,起先她以为是皇甫子谦防着自己再次逃走,所以也不以为意,反正她早就已经放弃了逃走的想法,警卫是多是少又有什么关系。
      她只是觉得对赵氏感到抱歉。赵氏一向喜欢清静,如今府里处处都是实枪荷弹的警卫,虽然他们都在院子外面,可终归日日能看到,感觉总是不自在。所以她便更是深居简出,只盼着皇甫子谦打消对她的疑虑,早日将警卫撤走。
      可是警卫不但未见减少,而且皇甫子谦竟然还将那条一人高的狗接了回来。
      陶秋岚那一次被它狠狠的吓了一跳,所以再一次看到它慵懒的卧在门口,忍不住还是倒退了几步。那条狗好像还嫌她的恐惧不够,竟然还站了起来,不过也不动,就是那样静静的站着,仿佛还在认真的侧耳倾听。
      陶秋岚也不敢动,一人一狗,就这样一个在门里,一个在门外,僵持着。
      院子里华叔正在指挥一群下人忙活着,许是看到那条狗站了起来,赶紧跑了过来。见陶秋岚站在屋子不动,只是白着一张脸看着门外,也知道陶秋岚是在害怕,赶紧进来解释道:“少夫人不要害怕,哈里认得您,它不咬人的。”
      陶秋岚心有余悸,顾不上深究华叔话里的意思。她还清楚的记得当日它张开的大口,以及高高跃起的身影,它怎么会不咬人?
      华叔见她不答话,又解释道:“我已经叫人给哈里在院子里盖了个窝,以后您要是觉得不方便,我就不让它进屋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华叔的话让她稍稍安了些心,陶秋岚终于回过神来,她有点迟钝的问道:“怎么才盖窝?它以前住哪里?”
      “哈里一直都是跟着三少爷的。”
      她想起那日他与它亲昵的样子,也知道华叔是在安慰她。它是皇甫子谦的宠物,又岂能因为她害怕便一直呆在院子里?
      “我刚才只是骤然看见一个庞然大物,所以才被吓了一跳。既然是一直都跟着他的,那便还跟着他吧。我不碍事。”
      华叔笑了笑道:“是三少爷让我在院子里给哈里盖个窝的,说免得惊着府里的人。”
      话虽这样说,可陶秋岚又岂会不知道它是皇甫子谦特意安排来监视自己的?她每日大多都待在房里,所以也不太担心,倒是春桃和红玉,难免要走进走出的干活,可她也无能为力,只能嘱咐她们尽量待在屋子里,小心避开哈里。
      这一日吃完了晚饭,赵氏因为腿疾发作,连每日的诵经课都没上完便早早的吃了止痛药睡下了。禅房里便只剩下陶秋岚一个人。佛经刚刚抄写了一半,便听到敲门声轻轻地响了起来。
      家里的人都知道赵氏笃信佛教,诵经的时候从不打扰,现在这样,定然是有什么急事。
      门外站着的是一脸焦急的华叔。见陶秋岚出来,似是松了一口气,可脸上仍然愁云密布:“少夫人,哈里病了。”
      “什么病?”又知道这样问也是多此一举,不等回答又开口道:“通知他了吗?”边说边关了禅房的门,朝客厅走去。
      华叔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少帅这几天不在汝州,让秘书处要了电话过去,可是电话断断续续,没说两句便断了,再后来就联系不上了。”
      说话的功夫两人已经来到了院子里。陶秋岚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也不知道是因为这刺骨的寒风,还是因为对哈里的忌惮。
      可哈里却全然没有往日威风凛凛的样子,它静静的趴着,如果不是还睁着的眼睛,陶秋岚简直要怀疑它是不是还活着。
      可她对动物的病也不得要领。“平日哈里可有熟惯的医生?”
      “有的有的。平日一直都是安医生给哈里看病的。”
      “那赶紧请安医生过来一趟。”陶秋岚只觉得蹊跷。既然有相熟的医生,为何不请医生,反倒要来问她?
      华叔却是一脸的为难。“少帅临走前吩咐过,不许任何人到府里来……”
      陶秋岚其实知道自己不应该生气的。她早就知道皇甫子谦对她的猜忌,他派了这么多的人来看着她,不让她离开半步,这还不算,还不让别人进来!
      她其实大可以不管哈里的死活,反正它也是皇甫子谦安排来监视她的,而且它是他的宠物,与她何干?可当她看着哈里无助的眼睛时,她就是无法狠下心来掉头离开。
      “那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它这样病着!”
      华叔从来不曾见过陶秋岚生气,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陶秋岚何尝不知道华叔的难处。她只是气自己,气皇甫子谦,气他们之间的这种无所不在、挥之不去的猜忌。
      这样的猜忌仿佛是一个巨大的黑洞,越是猜忌,便越是失去;而越是失去,又越是引来更大的猜忌。
      这样的猜忌,已经让他们失去了太多太多了。
      陶秋岚强压下心头的怒气,“你去请安医生来一趟。我就待在房里,一步也不会离开。外面那么多的士兵,他们可以随时朝我开枪。”说完便朝屋里走去。刚到门口,又停了下来:“外面冷,找人将哈里抬到客厅吧。”
      足足折腾了大半夜,陶秋岚才听到汽车离开的声音。没过一会儿,春桃便敲门进来。她也知道陶秋岚没睡着,“华叔来说安医生给哈里打了一针,现在已经没事了,请少夫人放心。”
      陶秋岚“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春桃正要退出去,又听到陶秋岚闷闷的声音:“让华叔再辛苦一下,别又有什么反复。”
      那是皇甫子谦的命根子,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皇甫子谦免不了又要大闹一场,她既然已经插手了这件事,实在没有必要因为意气用事而让事情变得更糟。
      更何况,不管它的主人是谁,那都是一条生命。
      尽管它曾经鲜活的生命力让她感到恐惧。
      第二日一早,陶秋岚下楼来,便看到赵氏正坐在沙发上,哈里卧在她身旁,竟然是说不出的和谐。
      见她下来,赵氏朝她招了招手:“多亏了你,哈里好多了。”
      昨天知道它病着,所以陶秋岚也就暂时忘记了恐惧,今日见它好像又恢复了精神,终究还是有些忌惮的,只是笑了笑,却并不靠近。
      “你别怕,哈里不咬家里人的。”
      昨日里华叔也这样跟她说。
      陶秋岚半信半疑的靠近,却也只敢坐在靠近赵氏的一侧。赵氏只是笑了笑,继续道:“子谦刚将它抱回来的时候,它才这么大。”边说边比了比,“奄奄一息,大帅说它活不了了,可子谦非不听,守了它两天两夜,这才换回了它一条命。”
      赵氏顿了顿,以前的日子历历在目,可物是人非,剩下的,也只有这些回忆了。她敛了敛思绪,找了个轻松地话题。“哈里很通人性,从那以后就只认子谦,子谦喜欢的人,它也喜欢,子谦不喜欢的,它也不喜欢。子谦小时候最不喜欢古文,连它也是,每次那个古文老师来,它都会冲着人家叫半天。”说到这里,赵氏不由的轻笑出声。陶秋岚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
      “许是因为吃了药的关系,我昨天竟然什么都没听到。多亏了你。哈里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子谦恐怕又要伤心了。”赵氏抚了抚哈里光滑的皮毛,“哈里虽然眼睛看不见,可是鼻子却是灵得很,认人从来没有错过。你昨天救了它,它都知道,别说不会咬你,只怕是谁要欺负你,它会第一个冲上去呢。”
      赵氏说完,转头看着陶秋岚,也不说话。许是被赵氏的话说服了,而哈里此刻将头靠在赵氏腿上的样子又确实十分乖顺,陶秋岚也大着胆子轻轻摸了摸它的头。哈里的头又往赵氏身边凑了凑,尾巴摇了摇,一副享受的样子,逗得陶秋岚和赵氏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
      俩人又闲聊了一会儿,便听到院子里响起了汽车的声音。哈里本来一副昏昏欲睡的慵懒模样,此刻却猛地跳下沙发,矫健的向外面跑去,倒把陶秋岚吓了一跳。
      只听到皇甫子谦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隐隐的怒气:“怎么回事?到底是谁病了?”
      说话的功夫,他已经到了门口。陶秋岚只见他把厚厚的军大衣随手递给了身后的华叔,略带敷衍的拍了拍哈里的头,脚步不停的朝屋里走去。
      陶秋岚暗道不好,可又觉得无奈。如果她昨日听从了华叔的劝说,不请安医生上门,万一哈里有什么不测,皇甫子谦恐怕照样也不会放过她。
      反正她和他之间,注定了就是这样,不管是有心的也好,无心的也罢,最后总是会陷入剑拔弩张的境地。
      华叔跟在他身后,见他一脸的怒气,也不敢多言,只是小心的回道:“是哈里生病了。”
      皇甫子谦停下脚步,回过身来看着华叔,又看了看身边不停拱着他的腿的哈里,好像不敢相信的重复道:“哈里?”
      华叔也拿不准他的意思:“是,昨天入了夜,哈里就突然不动了。给您的电话又断断续续的听不清楚。实在没办法,只好请了安医生来打了一针,现在好多了。”
      皇甫子谦怔了怔,目光状似无意的朝沙发这边扫了扫,这才蹲下身子,难得露出一丝笑容。他摸着哈里的头,低低的问道:“原来是你病了……”他的语气轻快了起来,“来给我看看,我们勇敢的骑士恢复了没有?”说完便将手里的手套高高举起,引得哈里一跳一跳的围在他身边。
      冬日的早晨,因为皇甫子谦和哈里,倒有了一种说不出的生气。
      陶秋岚见他似乎心情极佳,又没有追究的意思,便找了借口跟赵氏告了辞,避开了皇甫子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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