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家国》笑忘书1

122、众怒

　　或许是因为太过震撼，所有人的都像是被这个消息击懵了一样，消息出来的前几天，各方并没有什么举动。
　　又像是伺机而动的埋伏手，等着对方先露出马脚。
　　军部大楼里一片寂静，一行人的皮靴扣在水泥地板上，发出整齐划一的声音，像是号角，让会议室里原本议论纷纷的人刹那便安静了下来。
　　赵汉生不由自主的将目光再次落在前面几步距离的皇甫子谦身上。他身形挺拔，脚步坚定从容，就像过去无数次他见过的一样。他虽不知道谈的如何，可也知道只怕并不顺利，从那些人离开时的神情以及离开后皇甫子谦房间内传来的那声闷响便可猜得出来。
　　赵汉生又转头去看一旁的秦正海，果然见他神情凝重，似是更加印证了自己刚刚的猜测。
　　这样一会儿的功夫，他们已经来到了会议室门口。两旁的士兵将房门推开，满屋子的人齐刷刷的站了起来，看着门口处的士兵将门推开，看着皇甫子谦脚步不停的走进会议室，
　　皇甫子谦一直走到那张硕大的会议桌顶端，这才站定，目光环视一周后抬了抬手，众人得令，又齐刷刷的坐了下来，没有半点的声响。
　　皇甫子谦看了一眼右手处最靠近自己的那个空位，转头向赵汉生问道：“秦军长那边有什么消息没有？”
　　“刚刚收到秦军长的密电，江南和A国并无异常。”
　　“孟建元呢？”
　　“孟军长两天前已经换防去了承关，按计划，我们调派的部队今天应该也已经到了。”
　　刚说到这里，门口一声“报告”声响起，赵汉生将文件从士兵手里接过来交给了皇甫子谦，这才又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皇甫子谦看了一眼后合上，“秦军长和孟军长的来电，调派的部队已经准时到达。”
　　众人都微微的长舒了一口气，唯独秦正海不无担忧道：“大部队虽然昼伏夜出，可那么多人，再加上各类重型的武器，难免也会走漏风声，仍需提防陶锦麟借此大做文章。”
　　“我本也没打算瞒着他！”皇甫子谦身子微微向前，一只手半撑着桌子，“陶锦麟生性多疑，你越像真的，他反倒越会怀疑是假的。”他冷笑一声，“他想试试我的反应，我便如了他的愿。我倒要看看，这出戏，他要怎么唱下去！”
　　徐有常压抑许久的愤怒闻言终于爆发出来，他猛地一拍桌子，才又发现不合规矩，虽讪讪的收回了手，可话里的怒气却是一点也没有少。“陶锦麟这无耻小人，竟然想出这么一个龌龊的借口污蔑我们！我们也决不能坐以待毙！”
　　他的话像是一块小石子，让这个一向平静的只听到皇甫子谦声音的会议室顷刻间变得有些吵闹了起来，众人纷纷点头附和，像是要借着这样一个热闹到可以忽视自己的场合，将自己这几天来一直不能言说的气愤一下子发泄出来。
　　也难怪他们如此愤怒。
　　那名江南的士兵被人从炸成一片废墟的监狱中刨出来的时候，谁也没想到他还能活，更没想到，他从医院醒过来的第一时间，对着医生说的第一句话，便搅浑了本就诡谲莫辨的西北局势。
　　或许是因为他说出来的话太过震撼，也或许是他劫后余生声音太过虚弱，医生又问了一次，可他依旧斩钉截铁，没有半点犹豫的又重复了一次——
　　“监狱是江北派人炸的！”
　　那医生哪敢耽搁，急忙令护士去报告。护士还没来得及转身，那个虚弱的略带着颤抖的声音又投下了另一枚重磅的炸弹——
　　“人也是江北指使我们劫的！”
　　这样的消息，因为太过出人意料，反倒显得有些荒唐。而这样荒唐的阴谋，让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惨遭凌辱，让原本平静的西北再生波澜，让无辜的A国和江南都卷入了数月的战火，众人听到真相的那一刻有多愕然，随之而来的便有多愤怒。
　　这样龌龊阴狠的计谋，透过那个无辜女孩的惨状，映在每个人心上的，是感同身受的无力和后怕，还有难以言说的羞愧。
　　前者是共同的，而那份羞愧，随着那个士兵的话，一夜之间便从江南转移到了江北，沉沉的压在每个人的心上。
　　虽然不管是原来的江南，还是现在的江北，并没有一个人愿意承认这件事情与自己有关。
　　所以更多的才会觉得愤怒，因为被冤枉而愤怒。
　　可这样的愤怒又是无声的，仿佛是知道它的威力，所以不敢轻易发泄。
　　就像此刻的会议室，哪怕这些江北掌握着生杀大权的人，也只是低声的附和着。
　　众人的反应让徐有常更有底气。“依我说，我们也不用跟他弄什么真真假假，打就完了！论实力，别说江南，就加上A国，也未必就是我们的对手！”
　　“徐军长！”皇甫子谦略带严厉的打断了徐有常的话，“当初秦叔出发去西北的时候我便说过，如果你或是谁忘了，那今日我便再重复一次！”他目光炯炯的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无论何种情境，江北决不能开第一枪！这是命令！”
　　众人纷纷起身，立定称“是”。皇甫子谦又看了一眼徐有常，见他仿佛仍有不甘，挥了挥手示意众人坐下，声音略略放缓，带着一丝的漫不经心，仿佛真的是在闲话家常，“徐军长当真觉得，我们有必胜的把握？”
　　徐有常被他问的说不出话来，面色颇为尴尬。皇甫子谦转了目光，话语再次转冷。“自大乃是兵家大忌！你以为那陶锦麟是因为打不过你才这样大费周章的造势吗？他正愁师出无名，你便坐实了他的指控，且不论实力上谁输谁赢，这场仗，还没打你便先输了一半！”
　　众人被他目光扫到，只觉得如坐针毡一般，仿佛是真的打了败仗等着受罚。
　　秦正海想起开会前皇甫子谦与各国特使会面的情形，比谁都清楚如今江北的不利情势，可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各国要不态度暧昧，要不就是煽风点火，若任事态发展，只怕会越来越被动，到时不光得不到国际的声援，只怕还会失了江北的民心。
　　他正欲开口，一旁的皇甫子谦仿佛是猜到了他的想法一般，对他点了点头道：“人人都说我睚眦必报，”他笑了笑，仿佛是自嘲一般，可话语转狠，“自然没有吃哑巴亏的道理！”声音微微扬了扬的对着林克生命令道：“你放出消息，就说我明日要举办飞行大队的成立仪式，那帮记者自然会闻着味来的！”
　　在场的众人闻言不禁一冷，听他宣布会议结束，敬了礼便鱼贯而出，只留下秦正海还坐在他下首的位置。赵汉生知道他们有事要谈，照例关了门才离开。
　　皇甫子谦难得的有些犹豫，秦正海知道他的担忧，还没等他开口，便先宽慰道：“你放心，父亲虽然脾气急躁，可还是顾全大局的。他既已向你保证，便绝不会朝江南开第一枪。”
　　他刚刚陪着皇甫子谦与那些外国的使团见了面，最是知道江北如今的处境。一旦处理不当而让人拿住了把柄，到时候被国际社会孤立不说，国内只怕也会落得个四面楚歌的下场。
　　这绝不是他们希望看到的。
　　皇甫子谦略略扯出一丝笑意，“我若不放心，怎么会将西北交给秦叔呢！”他的身子向后靠着，那抹笑容也倏忽不见，目光中像是凝了冰一般的冷。“江南江北终有一战。我与陶锦麟原本就不共戴天，原以为只是家仇，他死了便也算了，可如今看来，家仇或可消，国恨却难平！他想栽赃给我，我偏不如他的意！这挑起内战的黑锅，他既然沾了手，就没那么容易洗干净！”
　　秦正海最是了解皇甫子谦。他一向呼风唤雨说一不二，旁人对他只有顺从敬畏，别说是这样的冤枉气，只怕就连半点的不如意，他都是没有经历过的。这也造就了他冰水淬铁的性子，盛气凌人，甚至跋扈霸道，让人生畏。
　　而秦正海更知道，以皇甫子谦的性子，这么多天之所以隐忍不发，不愿落了陶锦麟的圈套是一方面，更多的，可能还是因为陶秋岚的缘故。
　　所以他思虑再三，还是将刚刚传回的消息告诉了皇甫子谦。“陶老爷子说他不愿到江北来……”
　　皇甫子谦一拍桌子便站了起来，“再派人去，就是绑也要绑来！”
　　秦正海见他又恨又气的样子，急忙劝道：“子谦，他毕竟是个大活人，身份又特殊，强行……”
　　皇甫子谦摆了摆手，低低的叹了一口气。“罢了，他一个老文究，料陶锦麟也不会怎么为难他。动作大了，反倒让陶锦麟知道他对我们的重要性了。”他想起陶秋岚当时如小鹿一般无助的眼神，“让他们通过他身边的人来做做文章。”他双手撑着桌面，像是耗尽了精力一般，声音也是极为疲累的，“若是能接来，到时候她对我的恨，不知道会不会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