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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敌友 ...

  •   其实也并非是突然。
      当日西北之乱后,西北三省中的两个纳入了皇甫子谦的麾下,一个被陶锦麟派人趁机接管,这样一来,A国便与江南和江北的疆域都直接相邻,地理位置陡然变得敏感起来。只是因为A国在西北之乱中元气大伤,所以一直以来倒也算风平浪静。
      此次事发,听闻是因为A国毗邻江南的一个小镇上的一户富庶人家遭了劫,东西被洗劫一空不算,家里唯一的女儿也被掳了去。原以为是土匪所为,正四处托人打探,没想到两日后那姑娘自己逃了回来,衣衫尽破,神志忽而恍惚忽而癫狂,任谁都猜得到遭到了什么。家里人虽然既难过又愤怒,可不愿刺激她,也就不再追问劫匪的线索。
      谁知过了几天之后,这家人丢失的那些宝贝,却出现在了江南的当铺里被人高价兜售,而售卖的人,据传均是江南守城的士兵。A国群情激愤,数次要求将劫匪交出,而江南自然不肯承认,双方你来我往,从一开始的口头交涉逐渐演变到了零星的冲突,虽僵持不下,但因为这类事情在边境地区本就时有发生,所以也未引起特别的关注,直至A国在凌晨炮轰了江南士兵的驻地,这才将一年来一直偏于一隅的西北重又拉回人们的目光中。
      A国来势汹汹,江南也不甘示弱。陶锦麟一方面利用国际友邦积极造势,认为这不过是A国意欲入侵而找的借口,一方面大量调兵前往西北驰援,双方冲突持续升级,死伤不计其数。
      英法美俄各国也纷纷介入调停,却收效甚微。其实这也在人们的意料之中。各国皆有各自的利益,自然难以达成一致意见。
      其实世人更关注的是江北的态度。哪怕英法美俄势力再强,毕竟是鞭长莫及。从地理位置上来说,江北位于江南与A国之间,在西北的三方牵制中掌握着选择的主动。而从敌我关系来看,江南江北虽是宿怨,但A国却是外敌。皇甫子谦如何抉择,反倒成为决定这场冲突的最关键因素。
      陶秋岚一下车,早已等在学校门口的记者便纷纷围了上来,询问她对于这场战争的看法。雅南眼疾手快的将陶秋岚护在身后,那四个彪形大汉也迅速的将她二人隔在中间,再往外是不知道何时冒出来的十多个黑衣人,还有数十个穿着军装的士兵。记者们靠近不得,只能透过密密的人缝,试图通过这个皇甫子谦最看重的女人,去猜测那个风暴中男人的选择。
      这样的场景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皇甫子谦让她暂时不要到学校来,可这样的暂时究竟是多长时间,就像这些记者的问题一样,让人难以回答。
      所以她仍是照常出门,每日让自己尽可能的忙碌起来,忙到不去想这些问题的答案。
      可总有人一次又一次的将她龟缩的壳掀开来。
      “少夫人,江南如今岌岌可危,请问你有请求少帅施以援手吗?”
      “少夫人,听闻江南和A国的特使近日都已经离开了汝州,请问少帅是不是已经与他们达成了某种协议?”
      “少夫人……”
      陶秋岚举目望去,四周是一排排岿然不动的黑色背影,再往外是一张张焦灼的脸,期盼着能听到一个他们希望的答案。
      多少人的生死全由此决定,又有谁不是在焦急的等待一个答案呢。
      包括陶秋岚。
      可无论是什么样的答案,都不应该由陶秋岚说出来,在这个时候,在这个地方。
      人群将学校门口围的水泄不通,学生们只能远远的站在外面,三三两两的观望着这边。
      战乱再起,学生们也都人心惶惶,不知道好不容易复的课是不是又要停了下来。
      远远的只听到铃声传来,急促而清脆。学生们不再驻足,纷纷加快了脚步,不一会儿,铃声第二次响起,一天的课程便要正式开始了。
      一切就像往常的每一天一样。
      如果没有学校门口的这一张张焦灼的面庞。
      陶秋岚的目光再次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她在心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只听到自己的声音在一片嘈杂之中,那么的渺小,像是自言自语。
      “关于西北的纷争,少帅很快会有表态!这里是学校,还请各位不要喧哗……”
      离的近的记者看到她开口,但听的并不是很真切,离的稍远的那些记者更是什么都没有注意到,仍是高声问着问题。
      陶秋岚微微皱了皱眉头,提高了声音道:“请各位不要喧哗,关于……”话音还未落,只听得汽车的轰鸣声,伴着一声尖锐的刹车,一辆黑色的汽车堪堪停在了人群的旁边,从后面的几辆大车上哗啦啦下来好些个士兵,将那些记者连同陶秋岚严严实实的围在了中间。
      四下立刻安静了下来。这样的排场,这样的装扮,任谁都知道来的人是谁。
      车门推开,有两个外国的记者想要上前,还没迈出两步,几个侍卫已经持枪将他们远远拦开。那两人哪能心甘,大声喊道:“皇甫少帅,你会出手帮助江南吗?”腔调怪异,却吐字清晰。
      从车里探出身来的皇甫子谦浑身散发着肃杀之气,闻言脸色更是黑沉的吓人。他扭头望着二人,眼睛微微一眯,像是瞄准了猎物。“原来是马克先生。”他话音平淡,却偏偏让人觉出无尽的寒意。“那法国可会出手帮助A国么?”
      马克没料到他会这样问,愣了一愣道:“这与法国并无关联……”这才察觉出来皇甫子谦话里的意思,略略有些尴尬,急忙住了口。皇甫子谦似是也根本不关心他的回答,目不斜视,脚步不停,这样一个当口,已经越过他来到了人群处。
      那些记者见他脸色不虞,连外国记者也一丝情面都不给,哪里还敢再多言,纷纷后退,自动让出了一条路,皇甫子谦这才看到了原本被人群团团包围到几乎看不见的陶秋岚。
      她身形瘦削,像是马上就要被这寒冬的风吹走一般。皇甫子谦想都没想便脱下了自己的军大衣,紧走两步披在了她的身上。
      那大衣松松长长的将陶秋岚罩着,更显得她分外单薄。皇甫子谦伸手将大衣的领口拢了拢,轻声道:“天气这么冷,怎么也不多穿些!”
      他见陶秋岚只是低着头,满腹心事的样子,心里更是觉得闷闷的。偏在此刻,那马克像是从刚刚的窘态中回过神来,又不依不饶的问道:“少帅当真能做到对江南的事情不闻不问吗?”
      他的话里颇有几分挑衅的味道,在场的众人皆是心里一凛,纷纷下意识的去看皇甫子谦。谁知他并未动怒,反倒是微微笑了出来。 “江南何事?”他语气稀松平常,像是在闲话家常一般,稍稍停顿了一下,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江南找人的事?”他笑了一声,“要说起找人,我倒是有些经验,毕竟我也有个副官刚刚不知去向……”他微微拉长了声音,语气颇为轻松,可众人想到他对蒋弘文的穷追猛打,更是觉得不寒而栗。
      皇甫子谦像是没有觉察出来一般,环顾众人一圈,像是有些无奈,“不过就是找个东西,拿没拿的,各自亮出证据便是。我江北既没拿也没见,不知道这一拨又一拨的人为何来找我主持公道?”他低头摆弄了一下手中的手套,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闹到这样的地步,莫非丢的是镇国之宝不成!”
      他的尾音微微提高,带着些调侃之意。众人甚少见他这样平静的说这么多话,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有些年轻的人甚至也跟着笑了出来,唯有跟着他的赵汉生心里一惊。
      他跟在皇甫子谦身边也有一段时间了,因着蒋弘文的事情更是学会了察言观色,自然知道,此刻的皇甫子谦心情已经差到了极点。可他顾不上去同情那些个即将被怒火烧到的人,因为皇甫子谦已经揽着陶秋岚的腰,快步的向车的位置走来。
      赵汉生急忙打开车门,待二人上了车,他也迅速的坐进前排的位置。那辆车便如它来的时候一样,轰鸣着离开。
      许是在风里站的时间有些长,陶秋岚只是觉得冷,她不自觉的将衣服收了收,这才发现身上罩着的是皇甫子谦的那件军大衣,不知为何又是一阵怔忡。
      汽车加速离开,厚厚的车窗将一切的纷争都隔绝在外,只剩下汽车马达的轰鸣声,单调的让人觉得有些烦躁。
      第二天,远在江南的陶锦麟和西北的A国元首,同时收到了各家报纸关于皇甫子谦的那番“镇国之宝”的报道。记者充分发挥了自己的理解力和想象力,对现场皇甫子谦的一举一动都进行了详细的描述,虽然对他表态的解读各有不同,但他的那番话却是原原本本的报道了出来的。两人虽一南一北,却是不约而同的将那些报纸撕了个粉碎,又脸色铁青的召集心腹来商量对策,这是后话,此处不提。
      因为这一耽搁,皇甫子谦到达军部的时间便比原定的要晚了一些。几乎全部在汝州的高级将领都笔挺挺的坐在长长的会议桌两侧,见到皇甫子谦推门而入,齐刷刷的站了起来敬了军礼,皇甫子谦也回敬了礼,边走边道“坐”。众将听令坐下,竟是没有一点多余的声响。
      皇甫子谦脱了军大衣,随手递给身后的赵汉生。他的目光落在衣领上,想起陶秋岚下车将它递给他时避开的目光,有一刹那的恍惚。可他很快回过神来,神色如常的坐在会议室正中的位置上,一边解开最靠上的一颗扣子,这才觉得松快了些。
      左边最上首位置的秦万山按捺不住,先开了口。
      “子谦……”
      他瞥见对面的秦正海对他使了个眼色,咳嗽了一声又道:“少帅,如今陶锦麟的兵力被牵制在了西北,正是我们南下的好时候!”他顿了顿,终是说出了心里一直憋着的那句话,“切不可妇人之仁,错失良机啊!”他身旁的几个老将也是纷纷附和,齐齐望向皇甫子谦。
      皇甫子谦习惯性的摆弄着他的那只银质的打火机,在听到秦万山最后一句话时眉头不禁微微一皱,手上的动作也顿了一下。赵汉生原本坐在皇甫子谦身后的位置做着记录,此刻也不禁抬头看了一眼皇甫子谦。可从他的角度望过去,只能看到他凌厉的下颌线,哪里又能看出什么端倪来。
      赵汉生敛神低头继续,耳畔传来秦正海的声音。“少帅,唇亡齿寒!若是任由A国拿下江南,那下一个炮口对准的,便是我们了!”
      秦万山见对面几个年纪稍轻的将领情绪颇为激昂,忍不住冷嗤一声,“书生意气! A国就算能拿下江南,也必定元气大伤,我们的实力又远在江南之上,哪有那么容易被它吞掉?”
      一位年轻将领气不过,回道:“秦军长这样说好听点是趁火打劫,说难听点便是助纣为虐,通敌卖国……”
      秦万山在军中资历最高,平日就算皇甫子谦也卖他三分薄面,哪里受过这样的指责,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手指着那年轻军官便骂。“黄口小儿,不过读了几天书也敢教训老子!老子当日流血打仗的时候,你还在玩泥巴呢!”
      那年轻军官被他这气势一震,虽然心里仍是不服,却也不敢再说话。秦万山更是得势,气呼呼的“哼”了一声,瞥了一眼沉默不语的皇甫子谦,意有所指道:“说我通敌?A国是敌,陶锦麟难道是友不成!”他环视一周,带着些颐指气使的坐下,“A国弹丸之地,能成什么气候!可江南物产富庶,若是让它翻了身,那可就是养虎为患了!”
      他脾气暴躁,此刻眼见得自己占了上风,又叫了声“子谦”,语气中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皇甫子谦这才稍稍坐直,目光炯炯的从两侧的军官脸上一一扫过,见众人全都安静了下来,方才开口道:“A国是敌,江南也非友!既如此,他们两个打架,我为何要去掺和?”他看着秦万山的脸色从得意到不满,眼见他要开口反驳,摆了摆手继续道:“秦叔说的没错,可若想要渔翁得利,也应该沉得住气才行!”
      他转头望向另一侧的秦正海,目光又扫过他身侧的那几个年轻军官,眼里透出了一丝赞赏的神色。“众位莫要担心,我皇甫子谦虽不是什么好人,可也分得清国家大义,断不会引狼入室,便宜了外人!”他略略笑了笑道:“但也不会贸然出兵,用我江北将士的血去帮江南搭炮台!”
      他一下子站了起来,“我命令!”两侧的军官们也纷纷起立,皇甫子谦朗声继续,话里全是坚定和从容。“电令孟建元密切关注A国动向,一日一报!再调两个精锐旅前去西北支援,听从孟建元的全权指挥!”他又转头望向秦万山下首的徐有常和姚世元道:“徐军长和姚军长仍驻守潼江,江南的驻军调防也要一日一报!”
      二人行礼称是。皇甫子谦继续道:“江北全体将士进入三级战备状态!”他稍稍缓了缓,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众人解释,“我想,局势应该很快就会明朗下来!”
      可他的话里分明又是带着不确定的,连带着眼眸中一闪而过的凝重和忧虑,让秦正海思虑再三,还是在鱼贯而出的众人中放缓了脚步,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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