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幼儿园开始学爱她》别题

5、彩虹灯

　　正盯着彩虹出神，手机响了。
　　是刘丹的。
　　“园长？”

　　刘丹很少在非工作时间联系员工——至少从来没跟她联系过，丽雅有点儿意外。
　　“丽雅啊，在家吗？啊……不知道你想不想出来，我请你吃饭啊？”
　　实在找不出拒绝的理由，丽雅环视了一眼被暗影笼罩的小屋，“嗯”了一声。

　　“那好，今天咱们非正式地聚一次，就你和我。你喜欢吃什么？都我请。”
　　那你还真挺大方的啊。
　　丽雅摸了摸刚刚一碗八宝粥下去的胃部，说：“园长，我不想吃饭了，我刚吃完。”

　　“啊？你吃这么早的饭？那……那要不咱们找个地方坐坐？我晚上也不吃饭，我正减肥呢。”
　　刘丹是微胖，在一众身材苗条、面容姣好的幼儿园老师面前，显得那么“出众”。
　　这也是她的与众不同，她是一园之长，也是从她们那个时候过来的。
　　丽雅抿了抿唇：“好。”

　　因为要出去——而且是跟园长，丽雅稍微化了个淡妆，穿了一件深紫过膝礼服裙，循着刘丹发的定位，找到了“无光”酒吧。
　　“吧”如其名，真没什么“光”。

　　虽然在印象中，酒吧就该是昏暗不明的样子，可是这个酒吧也太“暗”了。
　　丽雅到的时候借着一天最后的微光摸到了酒吧简洁而设计感极强的交叉“门”，一进门就手扶墙往前走，这哪里是酒吧，明明像在密室里面。

　　就在她的手指触到一个棉柔的不知道什么东西，她就要脱口大喊的时候，突然走廊吊顶灯亮起一排——五颜六色的彩虹灯，让丽雅恍惚地记起傍晚挂在窗角那个彩虹。
　　丽雅正好恰到好处地微微张嘴，以表示对这欢迎灯的些许“讶异”。

　　“女士您好，恭喜您触发了我们酒吧今天的彩虹灯，给您免单。”
　　服务生看到这株亭亭玉立如同晚荷的女生，微微地躬了身子：“请问，您是单独还是？”

　　“丽雅，在这儿！”
　　刘丹在一个两人独桌那儿招手。
　　丽雅礼貌地躬身还礼：“谢谢，我约了人。”
　　这窈窕身姿加上迷人的嗓音，服务生微微怔住了，接不下去话。

　　丽雅微笑着离开了，他还立在那儿。
　　凯文在对讲机里叫他：“小哨，七号台要的酒，快送过去。”
　　？？？
　　“人呢？小哨？”
　　“啊啊啊……凯文哥，现在就去。”

　　小哨一路小跑奔向吧台，人还没到，凯文已经手指敲着实木台子，不耐地等他了，装模作样地吓唬他：“这个月‘全勤奖’没了啊。”
　　小哨像一个翻滚着向前的泄气的皮球，就在球门儿那儿完全瘪掉了。
　　“凯文哥，秒表没到呢，你怎么瞎说啊。”
　　Call，真有秒表啊，正在不急不缓地跳着呢。

　　凯文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他：你小子真是长心眼儿了，推了推面前的酒。
　　小哨这个得意：“刚才有个美女——真美女啊，点亮彩虹灯了。”
　　叶安宁对凯文日常撩欠儿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倒是小哨这句话让他从时明时暗的手机里抬起了头。
　　小哨吓了一跳：他真没发现老大在！
　　“老……老……”
　　“老头子还是老妖精？我帮你说。”
　　凯文看着小哨那张吧唧吧唧像条快死鱼的嘴，要死不活地接上话。
　　又好像不可思议一样转头看了一眼叶安宁。

　　“你今天安的触发机关啊？”
　　叶安宁回了他一个“我放火烧罗马也跟你没关系”表情。
　　“你有意见？”
　　挑眉，斜眼。
　　“我能有什么意见？只能说你败给情绪了。”

　　叶安宁死撑了一会儿，站起身，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走廊的彩虹灯，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遥控器，遥遥一按，彩虹灯一下子全熄灭了。
　　这种灯是“反声控”灯，如果当时丽雅的那个“啊”喊了出来，这灯它就闹了拉肚子病一样不会再亮了。
　　这是“无光”酒吧的特色之一，至于什么时候什么人有这荣幸能触发这灯，全凭“感觉”——老板叶安宁的感觉。
　　小哨吧唧吧唧的小嘴终于闭上了，把酒放到托盘里，嘟囔一声：“老大，给10号台免单了。”
　　就遁了。

　　“10号？”凯文远远地看了一眼10号的位置，突然撅起嘴吹起了“大海”。
　　叶安宁实在无法中年老大叔的解题思路，但他也转头看了一眼10号台，借着昏暗的桌边灯，正面对他的好像是下午他在幼儿园看到的那个倒霉孩子——园长？背对着他的，是一个深紫色裙子的纤细背影。
　　此刻，她正举着手里的一个杯子，缓缓地往嘴里递。
　　叶安宁问凯文：“10号点的什么酒？”
　　凯文正兴致盎然“如果大海能够换回曾经的爱……”。

　　叶安宁等不到回应，自己凑到桌台上，看凯文面前的酒单。
　　10号：矿泉水一杯，樱桃甜酒一杯。
　　他的长睫毛在暗影灯下忽闪了几下，抿紧薄唇，没再说话。

　　“丽雅啊，我今天找了一个不太正式的地方，就是想，跟你说说心里话。”
　　刘丹抿了一口面前的甜酒，陶醉地闭了闭眼睛。
　　可能对她而言的“不太正式”，对丽雅而言，因为有她在，有点儿太正式了。
　　丽雅局促地拉了拉裙摆。

　　“你刚才进来的时候，怎么走廊灯都亮了？”
　　刘丹身子微倾，脸凑了过来，她化了很浓的妆，在暗灯下有点儿狰狞。
　　丽雅挤出来一个笑：“我……也不太清楚，就刚那个服务生说可以免单。”
　　“什么？免单？”

　　刘丹一扫眼前的酒水，一听到免单，非常开心地笑了：“本来我想请你，没想到最后是你请了我。那我……一会儿再要点儿酒。”
　　丽雅觉得喉咙里堵了点儿东西，想吐吐不出来的难受。
　　“你怎么来酒吧就喝矿泉水？开玩笑呢吧？”
　　刘丹看了一眼丽雅面前的水杯。

　　“我……我不喝酒。”
　　“现在哪有不喝酒的小姑娘？你呀……”
　　刘丹顿了顿，认真看了一眼丽雅：“哦，我想起来了，你前段时间住院了。”
　　丽雅把手握在了杯子上，稍稍用了点儿力。

　　“丽雅啊，今天没有别人，就我和你，你能不能跟姐姐说句实话啊？你到底得了什么病？你刚来园里，虽比不得邱颖他们那么鬼马精灵的，那也是有说有笑有唱有跳的，你现在怎么了？我告诉你，身体有病还能治，心里有病可不好治啊。”
　　刘丹说完这话，突然像被一把刀把她后面的话拦腰斩断了一样：她说完她也后悔了，可是能怎么样？有后悔药她也来不及吃了啊。

　　“那个，我，不好意思啊，我是觉得就咱们两个，我说话，是不是伤着你了？”
　　刘丹试图补救。却是卵用也没。
　　丽雅直了直腰身，轻轻地摇了摇头：“没事儿，园长。”
　　太正式了，官方得让刘丹战栗。刘丹咳了一下，按了一下桌角的点酒按钮。

　　小哨一路小跑着过来，手里还拿个秒表。
　　刘丹掩饰尴尬地说：“这酒吧服务真不错，分秒必争啊。”
　　小哨听到了，自来熟地说：“姐，我们这儿的‘全勤奖’是以秒计算的，能不争分夺秒嘛。您点什么酒？”
　　“丽雅，你要不要来点儿甜酒，或者果汁？”

　　刘丹也倾身向她，服务也蛮好的。
　　“不用了，园长，我这些够了。”
　　小哨看了看刘丹，又看了看丽雅，反正不是自己家酒吧不用心疼酒地说：“姐，你们随便点，今天你们这桌免单啊。”
　　刘丹满意地接过酒单。丽雅先盯着酒杯，后盯着小哨，盯得小哨浑身不自在。

　　“你多大了？”天籁般的问候，就像每次问候小朋友一样。
　　小哨身体一个紧绷，就像被刚才那个声音施了魔法。
　　“我……我10……6……8……”
　　小哨的舌头在嘴里面打着结。
　　对上了丽雅温柔的笑脸，他愣了愣，觉得自己欺骗了无辜的人。

　　“啊？你这么小出来打工？你爸妈怎么舍得？”刘丹边看酒单边不走心地说。
　　“我哥的店，我就是来帮忙的。”
　　魔法效力刚缓缓，小哨发觉不太对，嘴里跑过无数辆火车。
　　“你们店里还缺服务生吗？”
　　魔法声效又来了。
　　“招……招啊，我们还要扩大酒吧呢……”

　　小哨认认真真地回答，刚才那无数辆跑过嘴里的火车瞬间烟消云散。
　　丽雅不说话了，回头找……找到吧台，远远地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她确认了吧台的位置，回了头，只觉得后背背着一对视线，轻轻摇了摇头，又握紧了手里的杯子。
　　“丽雅，我说你啊，才二十出头，遇到什么事儿了，天天弄得自己跟林黛玉似的？我告诉你，现在社会压力那么大，你自己不知道调节，没人能帮得到你。”
　　向来“审判先定罪论”的刘丹认定了丽雅是心理有病！

　　丽雅听着，好像也不辩解，昨天在湘江边的想法又跳到了脑子里，只是经过今天白天的缓冲，她并不着急说。
　　她握着杯子，盯着水里的明暗，没有说话。
　　刘丹对这没什么效率的对话有点儿泄气，她叹了一口气：“你说说我吧，多不容易，我自己的家远在虹市，我跑来湘城开幼儿园有多难，只有我自己知道。”
　　她拿起酒，深深喝了一口。
　　“我老公孩子和我来回跑，又要顾家，又要顾着幼儿园，哎……我当初怎么那么想不开来这儿开幼儿园呢。”

　　“虹市也挺好的啊。”
　　丽雅轻轻地回道。只是这不是刘丹要说的重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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