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幼儿园开始学爱她》别题

6、免单

　　“好有什么用？房租太贵了！加盟费也翻倍！！！”
　　刘丹咬着牙，心里滴着的血沫子都快涌到嘴角了。她吸溜了一下嘴角的口水：“我待你们跟姐妹一样，还不是要你们理解理解嘛，我可没亏待你们呀。”

　　她自我感觉良好地看着眼前新上来的漂亮的酒杯和漂亮的杯中物。
　　“丽雅，我开园两年了，你一直在做主班，孩子们喜欢你，家长也认可你，就……前两天赵思锐妈妈那么闹你也无怨无悔的，我知道你也不容易，但是……姐更不容易啊。”
　　可能快到重点了，丽雅低着头，像在幼儿园谈话室里接受训话。

　　“那……那个，你要是身体不舒服的话，我看你先去副班干一段时间，缓缓？”
　　刘丹好像终于道尽心里所求，长舒一口气。
　　她靠上了椅背，刚才紧绷的她此刻放松了，像一只舒展的水母。
　　丽雅抿了抿唇：算是意料中的吧。
　　她抬头看了一眼刘丹，轻轻笑了：“我服从园里的安排。”

　　她没有任何资本跟刘丹、跟任何人谈任何条件了。
　　她还要给立杰找工作。
　　好像觉察到后背视线的胶着，她轻轻侧了侧头。

　　这让刘丹看起来丽雅并不太从“心里”服气，她又倾身向前：“丽雅，我只是说暂时——也为了你身体考虑嘛，省得各种表格、计划、活动弄得你烦——这也是我考虑不周，你刚出院就应该这么安排的，要不……”
　　要不也不会出那么多事故了。刘丹及时地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酒，堵住了自己那不争气的嘴。

　　“嗯，这样，挺好的。”
　　丽雅握了握杯子，到底放到嘴前轻抿了一口，皱了皱眉，好像她喝的不是矿泉水，而是烈酒。
　　“那你……希望你工作的热情和态度不减，尤其是孩子啊家长啊……就是再出事儿，责任也不在你头上了是不是？”
　　刘丹是怕孩子和家长有意见，希望丽雅能够从中转圜，说得好像一切为她好的样子。
　　“我知道了，园长，您放心吧。”

　　刘丹想尽快结束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谈话，她接收到这句话，手按了一下手机，信息没看，但说：“我跟咱们区的其他几个园长还有个聚会，那我就先撤了，既然免单，那我也就不客气了，我先走了。”
　　说完拿起自己的外套和包，再没有“只有你和我没有外人”的亲切感地点点头，走了。

　　丽雅还坐在那儿，手握着杯子，眼神融在杯子被暗光闪烁着的水里。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一个男人拿着酒杯挪到了她对面的位置上。
　　男人发福，喝多了的脸上泛着红晕的油光。
　　“美女，一个人呀？”
　　他说话倒是不油腻，手里的杯子推了推刚才刘丹留下来的几个杯子，其中一个骑着桌子边缘，摇摇欲坠。

　　他没看见，丽雅也没伸手扶，低着头，话也不说，站起来就走。
　　“哎，哎，别走啊，陪哥哥喝一杯啊。”
　　油腻男的声音终于充满了油腻，掩饰不住地让人厌烦。

　　丽雅直接走到吧台。
　　“您这单不收费。”
　　凯文面对这样一路踩着花香而来的美女有点儿窒息，不会呼吸了一样地挤出来一句话。
　　“您好，请问酒吧名片能给我一个吗？”
　　丽雅并不为付款而来。

　　凯文从名片盒里拿出来一个名片递给她，手不听使唤了似的在那儿磨蹭，自己感觉还没递到地方，就被她接了过去，好像她是那个早知道森林里有大灰狼的小红帽——她要逃离。
　　“谢谢！”她的天籁尾音留给凯文和坐在凯文身后的那个人。
　　然后又踩着一路花香离开了。

　　凯文愣在了原地，小哨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凯文哥，我说什么了？是不是纯美女？”
　　凯文还愣着，叶安宁冷然的眼神递了过来，小哨半张着嘴，后面的话生生被冰冻，掉到了地上，“吧唧吧唧”地响。
　　叶安宁认识她。
　　她就是彩虹桥幼儿园的那个老师——被那个泼妇打了，一声不吭，低眉顺眼的老师？

　　他坚持让团团、圆圆进的那个班的老师？
　　那个敲门进来，视他为无物的女孩儿……
　　凯文觉得身后的气息不对，当了一晚上背景墙的叶安宁此刻有点儿躁地伸长了细直的腿，雕花的休闲皮鞋一下一下拍打着地面，轻轻的。

　　“你认识？”
　　也不知道是他没听见，还是他根本不想接这个茬儿，他站起来，往外走。
　　当然，他出去还是回来，不需要跟任何人报备。
　　出了酒吧，刚才那个女孩儿还在街边拦车子。

　　他还没走到自己的车边，女孩儿就拦到了车子，他钻进驾驶室，微微侧脸看过去，总觉得路灯——或者是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光把女孩儿柔和的脸照得闪着一道亮痕。
　　她是，哭了吗？

　　他在车里坐了一会儿，旋开音响——轻轻的钢琴曲响了起来，他摇了摇头，看了一眼时间：快8：30了，皱了眉，却又像不甘心似的，播了一串电话。
　　“喂？祖母，您睡了吗？”
　　“什么？吃了什么呀？我给您买药去。”
　　“家里有什么药？那不行……你等着我。”

　　叶安宁发动了车子，一路疾驰，奔到湘城药房，具体描述了一下快90岁老太太吃积食了需要吃的化食药，拎了一个袋子，继续开到郊区一个胡同，黑色的车子如同一匹猎豹，潜伏进这宁静的路中，车灯被不平整的土路摇着，叶安宁注意力集中，直到开到一处独院，车灯触发了某只忠狗的神经，此刻正在大力地唤着主人。
　　“小天，小天……”

　　叶安宁的声音一出，“小天”就发出了只有见到熟人才会发出的哼哼声，突然，院子里的灯亮了，小天不可遏制地摇起了尾巴，跳跃着迎向叶安宁。
　　叶安宁把药袋放到了院子里一个花架上，蹲下把手插进小天柔软光滑的脖子后，一下一下地顺着，小天舒服地“吭哧吭哧”卧了下来。

　　老旧的门打开了，一位鹤发老人开门出来，身板还算硬朗，好像虽然历经岁月，仍然看不见太深刻的痕迹在她的身上，面庞终究松弛了，白发被整齐地梳于脑后，盘了一个紧实干净的髻，髻上戴着一个镶嵌珍珠的网套。眼神明亮，似乎可以洞悉一切，闪着慈光，依然可以透过这光循到她年轻时的光彩。
　　“祖母！”

　　叶安宁直起身来，恭敬地叫了一声，顺手拿了花架上的袋子。
　　小天不知足、讨好地地跟在他后面。
　　“这么晚了，我叫你不要来，吵我睡觉。”

　　叶氏虽然这样说，可从眉眼中，却看得出来爱极了眼前这个比她高出两头的孩子。
　　“你晚上吃了什么好吃的？”叶安宁皮皮地挽起了叶氏的胳膊，往里面走。
　　“凯文让他爸爸烧了红烧肉，我本来应该吃三块儿，可是嘴一馋，吃了五块，哎呀，胃开始闹脾气了。”
　　叶氏笑着，露出嘴里种植的陶瓷牙。
　　叶安宁笑了：“闹脾气？那我们跟它谈谈。”
　　他回头用脚轻轻碰了一下小天：“在外面好好守着，我跟祖母说话。”
　　小天乖乖地转身回到了院子，继续忠实地守门任务。

　　他们进了屋子，房间宽敞明亮，一尘不染。布置得温馨安宁，家具不多，有一面墙是书柜，放着满满的书，很多书已经老旧到泛黄，书脊被一些新的贴纸贴着，还写着书名。
　　一把蒲扇放在叶氏看书的摇椅旁边。
　　“祖母，为什么不开空调呀？”
　　屋子里一些基本的电器俱全。
　　“我不喜欢那个，我老了，怕冷，有一点儿风就行。”

　　祖母不知道跑到厨房去干什么了，在橱柜里一边翻一边跟叶安宁说话。
　　“行吧，你怕冷，我也怕冷。”他拿起蒲扇大力摇了两下，风力强劲，冷不丁打了个寒战，“祖母，你这个风扇动力可以呀，比空调厉害多了。”
　　“哈哈，凯文爸爸拿给我的，比风扇空调好，喏……”

　　老人从暗暗的厨房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陶瓷罐子。
　　“我做了炒糖，就等你来吃呢。”
　　“你什么时候做的呀？上周我来，你还没给我吃呢。”
　　“哎……”叶氏调皮地眨了眨眼睛，“上次我不对，我不是有私心嘛，你上次来，前一条街的小丫头在家里，我那个时候拿出来，怕是没你吃的了。”

　　她把罐子递给他，加了一句：“再说，人家6岁，你都二十好几的人了，好意思啊？”
　　“……”
　　好意思，其实。
　　叶安宁扭开陶瓷罐子，拿出一小块布满芝麻和花生碎的糖，放在嘴里，满口盈香，他舒服地闭了闭眼睛，好像这一晚上理不出头绪的糟糕情绪找到了一个线头，快能理出来了一样。

　　“祖母，你什么时候教教凯文怎么做这个糖，我酒吧里可以上这个小食啊，一定非常非常受欢迎。”
　　叶氏坐上了沙发一个为她特制的座椅，弯起眼睛，笑堆满了脸庞。
　　“教过凯文了，他没有做吗？”

　　“哼！”叶安宁哼了一声，又不出声了，嚼了两口糖，才说，“估计他也做不出来祖母做的味道。”
　　说着就定定地看着祖母摇椅旁边翻开的大书，那是一本繁体《圣经》，封面被祖母用布缝了起来，内页密密麻麻地写着注解，因常年翻看，红边已经磨得发白发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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