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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第 7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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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媒?”鹤青下意识重复,目光不由地转向屋内,不久前新装上的门被张媒婆撞开后缓缓回到原位,不晓得那人现在什么模样,想来是没有半点慌张的。
她甚至第一个念头想的是,这媒婆不会是他找来的吧?
冒雨前来,湿身勾引,再来一招抓人抓脏,她纵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两人的关系。
好在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便被她否决了,魏从曳的确有手段,却不至于如此卑劣。
“这,这这……”张媒婆看捂着心口一跺脚,脸上的肉跟着颤了颤,“我是受了墨家的托付,这才上门来向二当家的提亲,您虽无父无母,可背靠范家,又是发财门的半个主子,怎么……怎么这样想不开,随意与个男人私定终生啊!”
鹤青说不上慌张,只是有些不得章法,毕竟这等场面她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
“多谢张大娘,鹤青和杏庄没那个缘分,还请您帮我辞了这份好意。”她道。
“照现在的情形,便是二当家的乐意,我也不会干这昧良心的事。”
张媒婆她又看了眼内室,颇有些不乐意,压低了声音道,“无论如何,你也不该这般,那男人若是愿意娶你,自会到官府那儿去报备,三书六礼一样不落,怎能这般不顾礼法……”
鹤青抿唇,道:“您误会了,他身上有伤,又淋了雨,我这才让他……”
妇人连连摆了摆手,笃定了自己的猜想,“二当家不必多言,张媒婆我不是张着嘴乱嚼舌根的人,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又顾及着她的身份却不敢多说,只道,“我这就回去回复墨家,二当家不送!”
“张大娘留步。”
正要走,屋内人终于出了声,声音带着沉厚的温柔,一听便让人心生喜欢,“劳烦您再进来一趟,在下的衣裳湿透了,不好下床。”
张媒婆本生了三分不由自主的好感,闻言立时清醒,脸上一臊,低啧了一声,偏头扬声道:“您就这么说吧,婆子我耳力好,听得清。”
室内又没声了,似乎是在犹豫,张媒婆不耐应付,抬脚要走,却听屋内又传来声音道:“既然墨家的买卖做不成,我的买卖能不能做?”
张媒婆当即住脚,看了眼鹤青,后者不说话,她便转身面向屋内,捏着手帕伸长脖子,“这位郎君,什么意思?”
对方似是轻笑,道:“您不是做媒吗?墨家的媒那叫乱点鸳鸯谱,您帮我和二当家好好说一说,这才叫成人之美。”
“这……”她迟疑地看了眼鹤青,心思一转立时明白了三分,下意识捡起做生意的说辞,“原是如此,可说媒这差事没那么好做,公子家中是做什么的,高堂可在?可有兄弟姐妹……如若不打听清楚,我怎么敢轻易说媒……”
她抬手想抓鹤青的手问问,后者下意识一侧,她也不介意,做媒婆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抬脚上了两级台阶站在檐下,“公子既然想走明路,我自然为您高兴,从这儿出了门,旁人问起来,我也有个堂堂正正的说辞。”
男人笑了笑,道:“那就劳烦您再走一趟,凤仙路丁字口斜对面,廊回巷第二家,门口挂着一串灯笼,您就说是他家公子找您去的。”
张媒婆见鹤青站在一旁,虽没说话,但从头到尾没阻拦,知道这生意约莫没跑了,立时点头,眉开眼笑道:“成,那我这就走一趟。”
送人出了门,这回鹤青特意将门关好,免得又钻进个什么牛鬼蛇神,进了屋,床帐被全放了下来压在床褥下头,生怕钻了蚊子一般,里头看不见人,只影影绰绰瞧见被子下方一个鼓包。
鹤青抬手撩开被子,又一把将人从被窝里挖出来,没怎么着呢,魏从曳先露了原形。
柔软的黑发遮了下颌角,长眉入鬓,狭长的眼盛着幽光望着她,干笑一声:“庆儿,你先放手,我没穿衣裳……”
她松开握着他双臂的手,顿了顿,好奇道:“你都趟我床上了,还顾及着没穿衣裳?”
“我……”魏从曳一噎,低低道,“我这不是顾及着你……”
“顾及我你对那张媒婆胡言乱语??”
魏从曳目光矮了三分,又落到她手上,清了清嗓子去握她的双手。
常年握刀的手掌摸上去并不柔软,发硬的茧子摩擦过指腹,他狡辩道:“当媒婆的一人长了十八张嘴,我敢发誓,等她从这门一出去,十里八乡都晓得,你鹤二当家床上藏了个没穿衣服的男人。”
鹤青满不在乎,“没事,遥疆不比上京,我们这里的女子若有了心上人,没有那么多避讳。”
无心之言,却被他抓了话柄,笑道:“心上人,你是说,我是你的心上人?”
鹤青一顿,随手抓过床边帐子上吊着藕荷色的穗子把玩,“随口一说罢了。”
“随口一说便是心上人?”魏从曳仿佛得了信号一般,大胆地凑近,“那若认真起来,可不得了。”
后者稍稍一退,破天荒地没有以守为攻,魏从曳嗅到了苗头,再凑近,眯眼,“呀”了一声,“庆儿,你是不是脸红了?”
薄晕如阴天若有似无的朝霞,她垂眸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破天荒有些无话可说的模样。
“庆儿,你不爱说谎,”他动了动鼻子,嗅到一股胰子的淡香,“但你极少慌张。”
这回她彻底失语,抽身欲走,魏从曳却忽然发力,一把将人拉过抱进怀中,床“吱嘎”一响——
“张媒婆来得正是时候,我得谢谢她。”
那一双睫毛颤动着,透露出主人的心情,她恼羞成怒,刚才还坦荡的心思全无,触手全是对方不着寸缕的皮肤,叫人无从下手,不由薄怒,“魏从曳,你放开。”
后者吃准了她的脾气,不撒手改撒起了没有男儿气概的娇来,喃喃:“叫我忆宁吧。”
“什么?”
魏从曳看着她独有的,常年不见波澜的静湖般的双眼,道:“听说是魏琅给我取的字,魏忆宁,我不晓得母亲的名字,但魏琅叫她阿宁……魏家没人敢提这件事,自然也无人敢这么叫我。”
“忆宁,”鹤青的手不上不下举着,生硬道,“像个女娃娃。”
“是吗?”他笑了笑,双手落到她的腰间,用力地抱着,头埋进她颈窝,想将人揉进身体里,“大约一开始是希望生个女孩儿,没想到生出个混账来。”
又道:“若真是个女娃娃,你就麻烦了,见着你这样的英雄,我非一路二闹三上吊,死活要嫁给你不可。”
鹤青眉眼一缓,“如今也不逞多让。”
头上一暖,她的手落在他的发顶,带着酥痒的温柔抚摸仿佛揉在魏从曳的心口,青年沉默了一会儿,道:“庆儿,改日我叫那张媒婆去范家提亲如何?范大姑娘长你七岁,算是你的长姐。”
说罢,便将时间留给鹤青思索着,前些日子两人才捅破那层窗户纸,这才多久,便又要谈论亲事了。
她想着会不会有些太快,但身边除了范正直,没哪个姑娘可以参考,便是发财门里的汉子也仿佛是饿狼抢食一般,认准了媳妇儿便着急忙慌娶回家里。
她倒也不至于急成这样。
鹤青想了想,回道:“不用,我的事自己做主,你让张媒婆直接到这儿来就行。”
耳畔的呼吸一顿,魏从曳坐起来,不确定地看着她,“真的?”
“嗯。”鹤青不过犹豫了一瞬,道,“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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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雨大,嘈杂的雨声隔着,无人晓得魏从曳进了鹤家,可张媒婆远近十八家谁不认得,她从鹤家出来,恰逢雨停,有人便瞧见了。
“唷,这不是张媒婆吗,今儿又是走哪家啊?”
张媒婆正寻着不会弄脏鞋的落脚处,闻言一晃神,踩进水坑里,泥水溅满新鞋的绣面,她没好气道:“数你眼尖,你家的闺女嫁出去了吗?”
那人一噎,被扎了痛脚,道:“这不是托了您的福,嫁过去才晓得人连房带货全是借的,骗人不说,还骗嫁妆!”
“我呸!”张媒婆不由骂道,“你闺女当初不是瞧着人家是个读书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做梦以后当官太太,我可说了要帮忙多问问,她一头栽进去占坑,谁拦得住?”
她本是大嗓门,这一攘攘,前后几家大门都开了,瞧热闹的,帮忙说嘴的,也有会说话的:“那张大娘,您究竟是走哪家啊?”
张媒婆脸色稍缓,得瑟地朝后努努嘴道:“哎,发财梦聚宝楼,张媒婆我便是要给鹤二当家说亲。”
这下,整条巷子都热闹了,“谁啊,谁这么大胆想娶咱们二当家的?”
有人捡起一柄被扔在巷口的破伞道:“就是,咱们二当家能干又漂亮,谁这么有本事,主意打到她头上了。”
张媒婆心里顿时也拿不准了,想着鹤青那身极厉害的功夫,试探道:“就是那凤仙路对面,廊回巷里的一家人,你们可晓得?”
“凤仙路?我晓得,廊回巷对面便是驿站,那地方说好不好,说坏不坏,能有什么好人家?”
“哎,这我可晓得。”一褐衣老头抬手,左右看了看,道,“那里头可住了遵真神。”
“什么真神?”
“你们不晓得?那士真的郡守,前些日子为了平反叛王,”他压低了声音,“就一直藏在里头,听说那院里不知藏了多少朝廷的高手,水深着呢。”
众人跟着他缩头缩脑,惊讶声都压低了三分,“不会是魏大人竟然看上了咱们二当家的吧?”
“这怎么可能?八杆子打不着的人,如何能看对眼了?”
方才被张媒婆嘲笑想攀高枝儿的男人适时笑道:“张媒婆,你可别钻进了钱眼儿里,随便哪个人拿钱收买了你,你便要将鹤二当家哄骗了去?”
“呸——!”张媒婆眼珠子一转,粗腰肥臀扭动着快速出了雀巷,势要去打听个明白,“老娘做的事良心买卖,不是那春楼的老鸨。”
作者有话要说: 忙了几天,又着凉感冒,抱歉来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