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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鹤青顺着队伍往前走,她前头站了个身形高挑的姑娘,性子活泼,一路都在和旁人闲话。

      鹤青大略得出了几个消息,这大荒城富人不少,霍家的下人最难当,李家的月钱最丰厚,而魏家,最难进去。

      那姑娘回头瞧着鹤青,“姑娘,你就别进霍家了,你长得好看,进去容易被欺负。”

      旁人不等鹤青回话,插了一句,“魏府最难进去?那为何魏家管事来总是最受欢迎的?”

      “自然是因为,偌大魏府,只魏大人一个主子,再说魏大人多俊呐?我看一眼,就能多吃两碗饭。”

      说的是个个头稍矮的圆脸姑娘,身上一件茶色的衣裙,夹了薄绵,这样的天刚好合适。

      鹤青收回目光,低头看了眼身上的粗布衣裳,来之前翠红扒了她的袍子和皮靴,弯刀藏进了包裹里,一头长发绾成大荒女儿家最朴实的样式,乍一看,也像是出来讨生活的农家子。

      “来了来了!”

      正出神,前头几人忽然兴奋起来,鹤青垫脚看了一眼,只见人群前头站了个褐色衣袍的中年人,身上带着几分气势,正和牙婆说着话。

      财主送钱来,牙婆脸上却不见喜色。

      她看了眼围在前方的一干人等,低声说了句什么,众人登时如鸟兽散。

      鹤青正想挤到前头去听一耳朵,余光里一道银光一闪,她下意识侧身躲开,却见一个衣衫破烂的少年高举短刀,毫不犹豫便要扎向旁边人牙子后背。

      “啊哟!”

      众人惊叫声中,短刀落地,鹤青钳制着少年手腕,“为何伤人?”

      而后者行动失败,双眼一红,像头小狼崽,他怨恨喊道:“人贩子就该死!”

      场面顿时一静,这做生人买卖本就不是个干净的营生,如少年这样身长反骨,却没被饿得连刀都拿不起的,实乃少数。

      他张嘴便要咬向鹤青的手,却被一把捏住下颌,一时两腮发酸得要流下泪来。

      人牙子自然忐忑,旁的不说,那房管事可是县令家的下人,他抬脚便要踹向少年腹部,鹤青见状,单手提溜着少年后颈往旁一方,不慌不忙握拳一挡。

      “哎哟!”人牙子抱着腿摔倒在地,都是血肉筑成的身躯,他瞪大眼看向面前不过十六七的少女,怎么也想不通,她这么轻轻一敲,疼劲便顺着腿涌进了心窝子似的。

      “你,你是谁?”

      此刻房管事已是瞧见了动静,他顺着人群腾出的小道走来,看了眼人牙子,竟也不说话,对这身手不错的女子合手拜了拜。

      人牙子不由收声。

      鹤青钳制着少年,抬了抬下巴回他:“你是谁?”

      “这位姑娘,我乃魏府管事,”房管事挂着笑,“我见姑娘身手不错,魏府府上还缺个犬童子,不知姑娘可愿意?”

      “犬童子?”对方微愣,拧眉思索。

      房管事这才看清她正脸,睁着一双无神的大眼,鼻头圆,唇儿翘,很是标致。

      “那是什么东西?”她眉微皱,还打量了自己一番,像是在说,我横看竖看,既不像犬,也不像童子。

      鹤青提声:“我听闻许多当官的仗势欺人,你找了我去,是要给你家主子当狗‘骑吗?”

      四周人倒吸口凉气,看向二人的眼神都变了。

      房管事顿时一口凉气吞进了肺管子,接连咳了两声,声音不稳道:“姑娘,慎言!”

      他深吸了口气,止住咳嗽,解释道:“我家老爷因公事,在府中养了条狗。”

      鹤青一顿,脑子里晃过那日黑狗狂吠的场景。

      “只是那条狗凶恶无比,常人不得近身,这才想着找个能人担任这犬童子一职。”

      这大荒临着边塞,多得是擅长骑马的人,要找驯马的不难,可谁没事会研究如何驯服狗?

      有人不禁问:“房管事,您说的,可是霍家那条恶犬?”

      后者敢不点头?众人见状登时哗然,“竟是那条恶犬,上月,它才当街咬死了一个乞丐,谁敢去伺候它呀?”

      “准是魏大人也听闻此事,这才拿了狗,嘿,叫我瞧见,非一棍子打死不可!”

      鹤青听得云里雾里,不过她也不在乎,近前一步,像是被众人激起了好胜心一般,对房管事道:“那我试试。”

      话音落下,人群又嗡地说开来,而刚才想要伤人的少年趁机一口咬住鹤青虎口,她和对方无冤无仇,顺势放开,少年便如鱼儿入海,眨眼消失在街市口。

      =

      上回做贼被当成了靶子,这回捡了犬童子的差事,房管事领着她从侧面进了魏府,一路畅通无阻,鹤青的脚步都不由轻快了几分。

      “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何庆,您叫我何庆便是。”

      中年人点了点头,不着痕迹打量身侧女子两眼,长得颇为标致,然浑身气韵沉稳,像个老道之人,可一双眼睛却又黑白分明,叫人见之便喜。

      “好,我先带你去住的地方看看,”房管事露出笑来,又道,“你年纪小,叫我一声房叔也可。”

      这院内规矩颇多,房管事一路带着鹤青经过下人院子,又经过厨房,眼看前头一片花园,却又临脚拐弯,半分不肯踏进,透露着主子与下人的不同来。

      最后终于来到一挂着锁的荒僻院落,“这便是了。”

      他拿钥匙开了锁,吱呀一声推开门,两人抬脚进去。

      进门便听到一阵铁链声,接着是猛兽呼哧着喘息,鹤青寻声一看,一条坐立足足齐人腰的大黑狗正盯着他们的方向。

      见来了人,尾巴一垂,缓缓站了起来。

      “这狗被它的主子养得凶性难驯,偏又近猛兽大小,初捉回来时还咬伤了府上的护院,大家的都怵得慌。”

      鹤青点了点,慢慢近前,黑狗前腿一伏,鼻子后的皮皱起露出血红的牙龈,尖利犬齿挂着涎水,“呜——”

      房管事不由出声:“何庆——”

      却见背对着他站着的姑娘,个子小小,抱着包袱微微俯身,不知做了什么,黑狗仿佛得了信一般,尖尖的耳朵往后一撤,“呜……”

      房管事老眼一瞪,这可真是奇了!
      =

      府里来了个能驯服恶犬的人,还是个女子,这女子长得标致,却沉默寡言,一双眼黑漆漆的不见人色。

      不出两日,如此传言悄悄散开。

      鹤青坐在房中,这房间是房管事叫人临时腾出来的,在下人院的尽头,她来了之后,竟然没人敢来打招呼。

      她本意是接近魏从曳,如今反倒被困于一隅之地。

      鹤青起身出门,喂狗的时间到了,那黑狗精贵,一日三餐不是牛肉便是活鸡。

      ——

      大荒城地势迎风,一大早,街道上行人匆匆,魏从曳穿着厚实的披风站在县衙牢狱门口,牢头递上一杯淡茶,“大人,喝口茶暖暖身子?”

      后者皱着眉砸了一口,“姓章的如何了?”

      牢头拍了拍肚子,竖着拇指往牢里指了指,“好着呢,不知道您要来,小的已经让人去准备了。”

      说着,他压低了声音,“也就是章家来人打点,要不然,不死也脱层皮。”

      “那不成了屈打成招?”魏从曳意有所指道,“差不多得了,哥几个小日子滋润,别给自己揽事儿做。”

      又说了两句,花靖远姗姗而来,这厢一身墨兰的袍子,笑眯眯到了两人跟前,刚才还和魏从曳哥俩好的衙役缩了缩肩膀,矮身道:“花主簿,您早,我,我这就去给您泡杯茶来。”

      魏从曳和花靖远对视一眼,“你却比我威风。”

      后者笑笑:“少得了便宜卖乖。”

      魏从曳轻道:“找着了?”

      “找着了,章家花园里埋着呢。”他一抬手,将袖子凑过去,“没来得及洗澡,闻闻,一股烂肉味儿?”

      魏从曳皱眉,“烂了?”

      “这么冷的天儿,那也不至于,”花靖远将手揣在袖子里,“不过耳朵鼻子嘴都被割了,两眼只剩窟窿,亲爹来了也不认识。”

      “没别的,胎记什么的?”

      花靖远神色淡淡,道:“叫人去霍家了,霍老爷子可得挺住。”

      背后一道脚步声想起,两人回身,牢头端着热茶过来,“大人,小地方寒酸,您将就喝口暖身。”

      花靖远接过茶碗团在手里,笑道:“那咱们就进去吧?看看章才文今儿乐不乐意招。”

      “哎,您二位请。”

      魏从曳扫过牢头发灰的上衣,想起头回来这儿,听到他和那章家夫人所说的话,五千两一个晚上,包酒菜饭和暖和的棉被。

      若不然,同样一个晚上,要请章才文吃够这牢狱里的好处才行。

      三天,算下来便是一万五千两,上京里的高官爷可不敢这样明目张胆,天高皇帝远,寻常小人物也能混得风生水起。

      他们径直走到一间还算干净的牢房前,值守的狱卒开了锁,将一个瘦脸、长相颇为儒雅的男人拖到了刑房前。

      另有人看座,魏从曳提了提下摆,坐下了。

      这儒雅男人自然是嫌犯章文才,说起来罪名不太光彩,杀人通奸,通的还不是常人,乃是这大荒的富户,霍家儿媳妇,闺名胡了了。

      他笑道:“大人可还安好?”

      魏从曳也回之一笑,“托你的福,一夜无梦。”

      章文才不紧不慢问道:“哦,可是霍大少爷找着了?”

      魏从曳面露讶异:“你家后花园里埋着谁,你会不知?”

      章文才一顿,比他还讶异,“您是说霍大少就埋在我家后花园?这,这怎可能?”

      他忙磕了个头,“大人明察,小人虽不才,却好文人骚客那一口,最喜在花园请人吃茶,若是埋了个死人在脚下,小人吓都要吓死了。”

      魏从曳好整以暇道:“我还能诓你不成?”他说着,顿了顿,“难不成那不是霍长雁,你还杀了别人?”

      “大人慎言!”章文才忙摆手,“小人不过一介商户,最是胆小怕事,怎么会动不动就要杀人!”

      他那双手摆动着,还没放下又是一顿,忽地想起什么似的,神情严肃道:“大人,那会不会是我家下人胡大?”

      魏从曳不妨他还有这招,“胡大?”

      章文才点头,“胡大乃是我家负责伙房的下人,手脚麻利,我也是听管家多次赞赏,才知道这号人。”

      “只是日前他忽然不见,我还以为他是偷偷逃了去,逃奴这等事,也无需我操心,便也没管。”说着,他看向魏从曳,一脸后怕,“如此,会不会是有人害了他,又担心事情败露,这才埋在我家后院中——”

      “还请大人为文才做主!”

      审案不成,嫌犯还成了苦主,魏从曳不禁佩服他的镇定,“好,本官定会细查到底,绝不冤枉一个好人,也绝——”

      章才文利落俯首磕头,“多谢大人!”

      “噗呲——”

      连同魏从曳和在场狱卒不由回头,花靖远不遮不掩,露出个被逗笑的神情来,道:“大人,霍凌来了。”

      话音落下,若不是魏从曳眼尖,怕也察觉不到章才文眉眼一抖,又不动声色遮掩了过去。

      “好,你让人带他去看,好好辨认,莫要认错了人。”

      从牢狱里出来,魏从曳那张脸上难得带了些晦气,花靖远抱着手,笑着落后半步,“公子,您这是怎么了?”

      魏从曳驻足于县衙门口,回头看了眼,“来时不觉传言有多夸张,此时此刻才终于明白从玉信中所提,什么叫遍地牛鬼蛇神。”

      “良将戍边,后背留给这样的人,真是叫人夜不能寐。”

      他将披风系紧了些,道:“对了,胡了了那头你去瞧过没有?”

      花靖远最是了解他,道:“不曾,你有何想法?”

      魏从曳:“你别告诉她尸体找到了,就和她说,你昨夜梦见一个无眼无嘴无鼻无耳之人,浑身是血站在衙门口击鼓鸣冤。”

      花靖远闻言摇头,“你这是什么损招都拿出来了。”

      而他却还嫌不够似的,继续道:“你再将消息散出去,就说后天,后天一早,本公子便要当堂结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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