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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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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君曾有一个梦,那梦中,有一片白云般的火焰,悠然来往。
他乃是域外神风帝君化碧海之上一点苍灵而成的神明,但也仅此而已,从前他并不曾想过将来有一日会从另一位兄弟手中接过太阳神之位,就像他的兄长,现在应该叫他东皇太一的人,似也不曾想过自己会接替伏羲大神成为中央天帝。或许他们都是有想过的?只是在当初,这些高高在上的位置于他们而言或许也只是想想吧。
东君喜欢喝酒,这真是个不为人知的爱好,只有东皇太一知道。因了这爱好,东君最喜欢从清都之中的瑶花琪草上取了露水,回去自己酿些酒,被人赠名“清谷露”,后来渐渐传了开,所有的人都会做了,也就渐渐忘了发明它的东君,只有东皇太一会在闲时去寻他来一杯他兄弟亲手酿制的酒。虽然两个人都有冰山潜质,但东皇还是毫不吝啬对东君的赞赏:“君手造之酒,当世第一。”
当然,这只是很久之前的事,那时候东皇太一和东君相安无事,神,人,兽同样和睦相处,直到后来,九泉之争,人族,兽族,神族三足鼎立。
独立于三皇之外,不属盘古血脉的风帝君法力通玄,但终究不比三皇盘古血脉,因神农之子蚩尤与风帝之子羲和相战之际,羲和魔元封印破裂,以十只金乌的魔火烧净世间因缘,天出十日,神农后人后羿引弓射日,在只留一日之时,诸神找到了走火入魔的羲和,东君虽为之求情,东皇仍为六界众生,杀了羲和。自那时起,风帝一系与神农反目,两人曾大战多场,后来伏羲,女娲亦参与其中,直至神树功成,风帝与神农同归于尽,女娲下界,六界之中,方才得到安宁。
伏羲虽大获全胜,但与女娲,神农,风帝君之战终究伤其本源,被迫引退,无奈之下,便将盘古所遗至宝鸿蒙钟灌注执掌六界的秩序之力,择六界生灵中有大机缘大意志之人承袭。
“风帝之子,可得鸿蒙。”
伏羲临走前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将争端引向了东皇太一与东君,谁都知道他们二人皆为风帝君之子,偏偏帝君留言风帝传人可得到控御六界的法器鸿蒙钟,这自然不用说,神界众人集体针对他们两个。东君还能怎么办呢?只好和自己兄弟联手。
真正的英雄不会被埋没在人海之中,纵然明珠投砾,东君和东皇太一在逐次的磨练与战斗之中也逐渐露出了应有的光芒。可早在得知伏羲留言之际东君就明白,将来的战斗必定是他和东皇太一之间的争夺。其实他并不想这样,可他的预言还是成了真。
所谓弱肉强食,群雄逐鹿。
伏羲离开之后的神界,已经没有一个足以震慑诸神的英雄,历经长达数百年的纷争之后,东皇与东君脱颖而出,神界最终裂成了两大派系,分别拥立东皇太一与东君,局势一触即发。
就在那时忽然传出东君同东皇太一和谈的消息,于是一个成为太阳神,独自逍遥去,另一个则成为协调六界秩序的天帝,鸿蒙钟的力量一分为二,此钟的钟身则归东皇太一,更名为东皇钟,正是东皇太一以之镇压六界,扶正万灵的无上法器。没人知道东皇和东君说了些什么,所有人只知道东君离开时候留下的那似是而非的句话:“就算是神,也逃脱不了既定的数吗?”
数百年的纷争,其实对于神明而言并不算什么。它真的很短,白驹过隙。
只是有些事情回不到过去罢了。
从那一日起,东君再也不曾在清都出现过,再也不去天帝瑶圃中寻些瑶花琪草上的露水来酿酒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他也渐渐就成了个传说。
东君很早就和海若认识了,确切来说,东皇和东君本来就和海神认识。海若为人大方还不做作,这点让东君很舒服,他也不是不知道这个略略沾染人间烟火的神对他有好感,但东君本人并没有什么感觉,只将她当好友。东君也了解,天帝在不是天帝的时候,对海神还是有特殊情感的,虽然不知道随着修为的精进,天帝陛下是否摒弃了爱欲,但无论如何说,东海之神对于天帝和太阳神的意义是与其他神不同的。
海若永远忘不了她与东君一起拿着春波钥环前去探知毒瘴神泉的事。那一次,东君浑身是血地回来了,自此之后,天出十日,夕阳落下之时,有一个神明死去了。那时东君手中拿着那个人的佩剑,说这仇我会替你记着。
据海若后来描述,那时候东君的神情有点可怕,把她也给吓着了,要不是那时他手上的春波钥环中的神魂突然动了一动,恐怕东君的注意力还在那把剑上。
那一夜,东君梦里的云火飘然而至。
三天之后,海若听说东君直上昆仑,在太仪殿之中说出了令众神无比震惊的一句话。
“她是我妹妹,我要她成为云神。”他手中握着那一缕金色的神魂。
一片哗然,众神当场炸开了锅,纷纷表示反对。魔火之身的余孽,想要成为高贵的神明,这无疑玷污了清净的神界,完全是不可想象的,这怎么可以?!而行踪飘渺的东君出现在清都,第一句话便如此令人震惊,所有神都难以接受。
除了东皇太一。
他只是言简意赅地表达了他的反对之意,东君就这么拉着他,两人打了一架。直至月神望舒的宫殿里传来消息,那位风帝君曾有点化之恩,却出身于神树的月神兵解转世之后,两人才停下了。
东皇太一最终同意了东君启用五彩石的提议。可他的条件也很简单,那颗石头,只能用三千年,否则,五彩石将被太阳神火彻底锻冶成真正的神明,倘若在这至理的力量之中,那魔火之身再次复苏,则神界危矣。
东君应下了他。
这大概是这两兄弟自神界之战之后第一次这么默契地合作。东皇太一当然看得出来,东君为了给这个孩子续命,以自己的鸿蒙钟为她重塑了神魂,以五彩石和羲和留给他的太阳神火为她锻造了神体,让她得以以一个正常神明的样子面世。
她需要一个名分。
或许在他们两个之间,从来就有这么一种微妙的默契与平衡。
东皇太一忌惮东君,然而东君也是他唯一的亲人。他的一切想法,自己都心中有数,既然无关大局,卖他个人情又何妨。
反正于高高在上的天帝陛下来说,这无所谓,也不过是多了个小妹,构不成什么威胁。虽然东皇太一并不知道,日后这位云神给他的命运带来怎样决定性的转折。
东君将自己原本的神位让给了她,然后给这孩子起名云中君。
神的生长过程还是很快的,在人间只用了三年,云中君就吸收了足够的灵力,成长为婷婷少女。这当然是因为东君整天把她放在汤谷灵力最为充沛的地方,云中君想不长的快还不行。然后东君为她寻来了定颜丹,在最好的年华停止了容颜改变的过程。
有时候东君会带着云中君去找海若,可这孩子嘴欠,就是不喜欢管海若叫姐姐,天天跟着东君“若儿若儿”地叫。时间长了海若也就习惯了,任由这小孩儿天天折腾。
可以说,云中君是在东君的花园里长大的,根本就不曾经历过什么大的风浪。但是东君在很早就告诉了云中君,因为她的神体本源并非她原本的神魂,五彩石与太阳神火的互相锻冶持续总有时间之殆,也就决定了她不同寻常的生命历程。她的寿命只有三千年,三千年之后便会消亡,直到下一任云神诞生。
云神这个职位很奇特,因为云是不断消亡又不断聚合的,所与其他不老不死的神相比,寿命有限也不是什么奇特之事。云中君的神体只能使用三千年,东君之所以选择这个神位也不是因为对她不上心,而是对她而言,云神的力量是最不容易被反噬的力量,更而且,他还有一点私心。
就像一开始东君没有料到东皇太一的离去一样,东君也没有料到他会为自己的选择付出巨大的代价。
云中君喜欢玩,大概是因为她知道自己寿命有限,因此想要在有限的时间中尽力去享受生命的美好。可她有时候玩得真过火,于是云中君回到汤谷就会看到东君默然坐在扶桑树上看着她。虽然大哥面无表情,可云中君还是知道他发怒了,因为每当这时他总会丢下一句“禁足三年”转身无踪。
三年啊,三年的时间她能玩太多的东西了!可惜云中君还是一点教训都不吸取。这不奇怪,一个淘气的孩子要是让她不出格那还真不容易。
海若就说东君很明显太宠这小孩了,干什么罚得都不够重。她咬牙切齿地说,如果是她那云中君绝对要当一辈子苦工,把这小孩儿自己搞得天翻地覆的海底牢狱规整好。东君听了这话会微微一笑,看看海若,不说话,任由云中君在一边蹦跶,表示反对意见。
云中君第一次见到东皇太一是在一个晴朗而美丽的日子,那时候她正在东海之上的云中俯视波澜壮阔的大海,心想海若这人虽然喜欢发牢骚,但她管辖的地方还是不错的。她一直就觉着,他们三个怎么看怎么像错了位,大哥那么深沉如海的人去当太阳神,海若那么清丽的人偏偏是海神,而她自己,闲不下来,聒噪无比,却是云神。如按性格,他们换个位才好。
也许是想得太多了,当无数道彩霞飞过之时,云中君骤然清醒,立刻被吓了一跳。虽然她活的日子并不长,可是这情形也少见啊!一不小心力量没控制好,直接就栽了下去。
其实云中君并没有打算再度浮起,反正因为海若的关系,东海也算她地盘了。她只是在急速下降的过程中仰视着空中的万道彩霞,心想这不会是什么神出巡吧?那排场也太大了。
接下来的事情好像发生在梦中。
她看到一道最绚丽的霞光忽然折了方向,在一瞬间冲她来了,然后她觉得身子猛地一沉,好像落到了哪里,反正不再下降就是了。于是云中君转头,发现她躺在一个神怀中。
竟然被接住了!这家伙还是个男的!云中君开始认真思考她是不是该尖叫的问题,好像看到人间那些姑娘遇到这种情况是该尖叫的吧……
当然,在她还没想明白的时候,头顶忽然有冷峻的声音:“你是何人?”抬头,云中君看见了一张石雕一般的面庞。
这人实在很英俊,那张脸棱角分明轮廓清晰,云中君第一次见到可以和大哥媲美的神。然而这种完美太过凌厉霸道,连日月光辉也为之横夺,云中君虽不敢说什么,却也偏过头去不愿直视他的眼睛,也许在那时,她心里就隐隐察觉到这美丽终会有走到尽头的时刻。
万道霞光忽然停住,然后有几道忽然冲下,到了面前化成了几个不同服饰的神,看着派头都很大,但在这人面前都一副小猫样,其中一个看了一眼情况,恭敬地说:“陛下,这女子如何处置?”
陛下?这人……云中君想了想,然后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心想在神明之中能被称为陛下的大概只有一个吧……靠,她这次真是捡着大人物了!
如果她猜得没错,这人大概就是天帝东皇太一。
东君从来不喜欢和她讲神界的事,她每一次问到的时候他都一副淡淡的神色,就是不说话。可是相处了这么久,云中君仍是能从他的眼神深处看到那一抹几不可察的落寞。所有的事情,她都是从海若那里知道的,可海若也不喜欢谈到天帝,因而云中君只知道他叫东皇太一。
“令众神暂且停止前进,孤要问她些事。”毫无情感色彩的声音再次响起,那几个神中便有几位行了礼回到队伍中,大概是去传达天帝旨意了。
剩下的神,只是谦恭地站在一旁,其中一个看了看云中君,呵斥道:“陛下开恩救你一命,还不快下来谢恩?!”
云中君愣了一下,忽然特别想笑,她看了看东皇太一没有表情的脸,真的噗地一声笑了出来:“我也是个神,我听天帝陛下的命令,他让我下来我就下来咯。”这语气简直是太明显的调侃了,放在那些神明的耳朵里那就是大逆不道。
“大胆!胆敢对陛下不敬!”
云中君笑得愉快而欣悦。
东皇太一不发话,她乐得不下来,反正当事人看起来似乎没觉得这是多大的事。
后来海若的评价还是很公允,她说东君东皇这两兄弟天下无人不惧,偏只有云中君不把他们当回事,这两兄弟还任着云中君的性子让她玩,六界之中如此没大没小的,怕是仅此一人。
当然在那会儿,云中君把一帮子位高权重的神气得跟数头发怒的公牛似的,偏偏天帝陛下不开口,他们也没理由反驳云中君,只好杂七杂八地说一堆乱七八糟的天规天条,而这厢云中君已经和东皇太一开始了谈话。
东皇太一就看了云中君一眼,说:“不要让孤把问题重复第二遍。”
比起方才那细节来说,天帝或许更关心他本来要问的问题。
云中君感谢她的好记性,但这不妨碍她以此对天帝陛下产生鄙视的念头:不是每一个神都拥有像她这样出色的记忆力,这位天帝陛下为了耍酷,竟然放弃了如此实惠的再问一遍,说起来,他的问题似乎还没有他说不重复第二遍来得长吧?唉,长官的心思你不懂……
这样胡思乱想着的云中君极其自然地一个白眼翻了过去,“你不说清楚我哪知道要说哪方面?”
白眼乱飞,很明显东皇有点不习惯,如果换成东君,他就会面不改色地说“云中君你再对大哥不敬下次三年变成五年。”人说到做到,还是很有威胁力的。
可惜东皇不懂这些,也不想理会,只是漠然看了云中君一眼:“你与东君是何关系?”
云中君微微一动,在东皇怀里找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像只小猫一样蜷了起来:“他是我大哥。”
大哥?东皇皱眉,立刻想起了很久之前东君来的那一次,他带着一个小女婴在太仪殿众神面前说,他要让他小妹成为云神。
就是她了吗?
真不愧是用东君的血肉塑成的神体,长得和他很像。东皇打量着眼前他应该称之为小妹的人。
“云中君。”
“……”被叫到名字的人一愣,心里只觉得莫名的一阵怪异感,“你怎么知道我叫云中君的……”好吧,好像大家都知道东君的小妹叫云中君?
“……”东皇太一该怎么说?说孤和东君是兄弟还是孤也是你大哥还是东君当时带你来找的孤?太掉价了!所以他干脆不答话,只是冷峻神色依然不变,抬头看看那边吼得乌烟瘴气的众神。
“天帝陛下你还有事吧?”云中君适时提醒他是不是该离开了。
“下去。”事情谈完了,他也没必要再哄着这个小孩。
“啊?不要……”好舒服啊我真不想下去……
“……”虽然东皇太一和东君势同水火,但是没必要牵扯到一个小女孩。何况就算他实在不想承认,但这个十分……前途堪忧……的小姑娘,的确也算他本人的小妹没错。
面对这一声太明显的撒娇耍赖伟大的天帝陛下不知道该说什么,大概和东君一样鬼迷了心窍,说了一句,“孤此去为寻东君,你爱怎样,那便随你。”只是你的人情,可要由东君来还。
云中君闻言欢呼,更加得寸进尺,巴着尊贵的天帝陛下那挺拔的身段就口水横流,心想还好没有鼻血。天帝仍是那副可有可不有的神态,仿佛此刻挂在他身上的不是一个人,只是一个破布口袋罢了。
由此可见,无赖横行不是没有道理的,这一定要你情我愿。
当天帝回来的时候,他的姿势以及他怀里的人让众神大跌眼镜。虽然东皇太一没有表情,可是这女人也太肆无忌惮了吧?天帝救她一命已是大大地开恩,她还这么恬不知耻!陛下这也不知道怎么了,还任着这女人这么肆无忌惮……
不过众神不敢质疑天帝的行为,只是偷偷将白眼飞给云中君。遭到鄙视的这位看着这一堆白眼却一反寻常人所理解的那样,她觉得这分外令她欣喜——虽然狐假虎威不是好孩子应有的行为,但偶尔试一试,还是挺好玩的嘛。
重新启程的时候东皇太一坐在他的御座上,然后云中君就跳起来开始围观这个奇怪的车架。天帝架子可真大,十龙拉车,这车也精美到不像话,看来那个清都之中有很多好东西,云中君觉得她有必要去神界玩个两三天。
但虽然天帝的车架很精美,也不要以为神的速度就能很快,尤其是这种还拖家带口的。东君去了他另一个好友东极风神飞廉那里,大地之东,再怎么赶也要些时间。于是当云中君玩累了,她就自动缩回天帝怀中当乖宝宝睡觉去也。天帝心里一连串黑线就想说,你可真自觉……可他拿云中君没什么办法。
东皇太一此行来寻东君是有正事的,虽然外界看来他们势不两立,但毕竟东君是神界地位仅次于天帝的太阳神。人界封神大事,太阳神不在场,绝对不行。
当东君在风殿之中感觉到熟悉的灵力波动之时,他心里便有数了。让飞廉留下,他自己走出去迎接天帝大驾,顺便把他那睡得死猪似的小妹给领回来。
不过场面还是让他震惊了一下,当他看到他那个没有表情的天帝大哥将云中君抱在怀里的时候,东君觉得自己大概放了太多金乌出门,整得阳光太亮闪瞎了自己的眼。
“当真是稀客。”东君眯了眯眼,随后盯住了东皇太一,“还是贵客。”
天帝陛下睨了他一眼,向他走了过来。
东君平静的脸上露出了少许不应有的情绪,他自然地伸出手,将东皇怀里的云中君接了过来,略带些担忧地盯着小妹熟睡的脸庞,东皇太一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两个人的动作自然而然,似乎找回了多年的默契。
就好像他们尚未反目之时。
“人界姜子牙封神,孤将在伏神之坛设祭,太阳神不可不至。”天帝的声音就像从前一样,没有什么感情。
东君抬头,敛起因云中君而生出的情绪,道:“尊天帝之命,本座会同云神海神准时至伏神之坛。”
东皇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孤恭候太阳神大驾。”
随后,他便沉默不语。
过去他们对彼此知之太深,然而这上千年来,再得重见,除了深深的隔阂和忌惮,他们竟已不知道如何与对方说话。
当无话可说之际,气氛便一瞬间变得尴尬而紧张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空气里激化,最后剑拔弩张。东君和东皇太一相互对峙,单说气势谁也不输谁,可众神都知道一旦开打他们必然会被殃及池鱼,直到——
“咳……”这一声咳嗽突然打破了越来越紧张的气氛,就像一个水泡,忽然间破裂掉了。东君东皇第一时间看向云中君,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被集中到了东君怀里的小孩身上。
“云儿,身体可有不舒服?”东君见云中君醒了,皱眉问道。
云中君一醒来就感受到了极可怕的气势。当她看清现在她是在她大哥的怀里时候先松了一口气,然后看清了包括东皇太一在内的看着她的人,心里无限黑线。
你们看着我干什么,我又不是金子!
“云儿?”
“……哦!”云中君回过神,笑着向兄长眨了眨眼,“没事没事,有点累了所以就困了。”
东君皱眉,就知道她会这么说。他以至阳神力从她身体中绕行一周天,决定回去立刻让她去汤谷甘渊待一会儿来调理那些脆弱的经脉,“禁足三年。”
“哦……”
将一个惩罚说得就像是在说今天我们晚饭吃金乌肉那样的平静,以至于让云中君差点感觉不出来这是一项惩罚,然后忘记反抗,是东君的独家技能之一。
可怜云儿也是个高智商的孩子,却花了至少十秒才反应过来。
“不对……我不要!”
“是你自己说你跑到哪里去还是要我问天帝?”继续威胁。
云中君第一次无限痛恨她大哥的腹黑潜质,她默默地摆出了一副苦瓜脸,低声说:“大哥,回去再说……”
东君神色一寒:“若真待回去说,你是否还要编出些什么理由?”
这回云中君的表情却变成了真郁闷,“大哥你再笨一点就好了,每次都猜出我想干什么,真让人觉得挫败……”
“看来你是想让三年变成五年。”东君面不改色。
“……败给你了!我就是跑去海面上晃了一下,然后被那些奇怪的神吓到掉了下来,然后被天帝陛下给拎回来了……”云中君无精打采地说道。
“海面……”东君的神色却微微一变。半晌,他眯了眼看着云中君,慢慢说道:“从昆仑天光之下到汤谷,若径直过来是靠近东海边缘,且会有一部分经过南海,你是去干什么了?”
云中君闻言,脸色不禁沉了下来。她皱起眉道:“我想干什么?大哥,我又不是傻子,上次从归墟出来当然也知道不能再进去了,怎么你还怀疑我?”
“你确实不能让人放心,云儿,我希望你至少能稍微乖一点,少添麻烦!”云中君不善的口气让东君似乎也有怒极攻心的样,在小妹面前他也不再是令人摸不透的平静深沉的大海了。他并不想克制怒火,从方才东皇的态度即可看出,至少他不会让人伤害云中君。
“麻烦?若你觉得麻烦大可不必管我管得这么严,你的小妹至少该懂的还是懂,不要总把我当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云中君的神情虽然稍显稚嫩,但同东君几乎相似的脸仍旧有了傲视天下的气势。
东君忽然不说话了。他默默看着云中君,那眼神深处好像有些她看不明白的东西,云中君忽然间只觉得有些茫然。
沉默持续了好一会儿,那压抑的感觉几乎能让人窒息。
“呵呵……”一阵低沉的笑声忽然轻轻散开。
当人们震惊地发现这笑容竟来自于平时几乎没有其他表情的天帝时,所有神都呆住了。这是他们无心无情的天帝陛下?……他也懂得什么是笑吗?
只是他的脸上,确实挂着一抹笑。虽然很淡,也没有任何情感。
东皇太一淡淡道:“你们可是吵够了?”
东君第一时间意识到自己有些过火了,抿了抿唇,恢复了适才令人不可捉摸的表情。他微一欠身,道:“本座失礼了。”
云中君很明显并不打算鸟东皇,但也只是飞去了一个白眼,嘟囔道:“家庭事务旁人禁止插手……”
当然,这句话还是被东皇听到了。他不做反应,但心中却依然有那么一瞬间的奇怪感觉。
家庭事务?好像他本就是这两个人的大哥吧?最有资格插手的不就是他么。
但东皇也不说,任由东君一声告退,便带着云中君向汤谷而去。他自己就站在原地望着蓝天,撂下一大批人马在身后。
忽然有一个声音在他身侧响起:“参见天帝陛下。”他转身,看见了跪在地上的飞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