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购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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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晚领着傅霄和小张，先走过一条种满高大银杏树的大路，路中央的小汽车甲壳虫一般缓慢爬行，路两侧全是悠闲散步的行人，还有穿插其间飞驰的自行车，骑自行车的都是车技娴熟的学生。
离开大路，再走过一条掩映在树丛里的曲折小道，就到了邹晚说的那家咖啡厅。傅霄以前上学的时候就跟着同学进过T大，不久前还在T大东南门门口的草坪上拍过照，但T大校园实在太大了，这里他以前从没来过。
咖啡厅名字很好听，叫拾年。建筑外观十分复古，内里的装修又整体给人以现代温馨之感。
三个人找了张四人座，张君成跑过去坐到窗边，邹晩在他身边坐下，傅霄坐到了男孩斜对面。
“喝什么？我去买。”邹晩问。
“不用了，我去。”傅霄答。答完，他鼓起勇气看了一眼已经伏在桌上玩手机的小男孩，问，“张君成你喝什么？”
小男孩眼睛一斜，瞧了一眼傅霄又立马收回目光。“我想喝的，这小地方不会有。”
听到这个回答，邹晚和傅霄对视了一眼。
邹晚一时来了兴趣，问：“你说说看。”
“我要喝可可。”男孩大声答。
邹晚跟傅霄又互相换了一个眼神，觉得事情不该这么简单。
果然，男孩很快开始了他的表演——“可可里我要泡巧克力，要白巧克力，还要软糖，有嚼劲那种，还要有根Pocky，可以边喝边缩。还有……”
邹晚打断道：“祖宗，Pocky泡可可里，不会化吗？”
“就是为了化掉。然后吃。”祖宗答。
邹晚顿时露出一脸惋惜之色。仿佛已经看到这个小酷盖成为小胖墩的那天。
“我去给他配料吧。”邹晚无奈起身。
傅霄却说：“我去吧。”
邹晚抬起头，看见霄老师一脸认真的表情，仿佛在说：我只是想出去透口气。
于是邹晚就没再争。他把傅霄带出咖啡厅，仔细给他指出最近的一家超市该怎么走。“超市在地下，入口门脸很小。”
邹晚又掏出校园卡递给傅霄：“对了，把我卡拿着，超市不一定能用钱。”
傅霄去拿卡的时候，感觉邹晚还抓着卡不肯松开。
“照片……是军训时候拍的……”邹晚小声说。
傅霄用掌心盖住校园卡，到手之后直接塞进口袋。“我不看照片。”他答。
“要不还是我带霄老师去吧，省得迷路。”邹晚又说。
可傅霄坚持不让他带路，说小孩不能一个人留在咖啡厅。
“那我刚才指的路，霄老师还有不明白的吗？”邹晚有些担心地问。
“还行。”傅霄答。
邹晚其实看出傅霄今天一整天都心不在焉，于是问：“霄老师，你是不是怕那个小子？”
傅霄疲惫地撩了一下眼皮，答：“我不怕。我……是有点讨厌小孩。”
“就是怕。”邹晚却说。
傅霄忽然一怔。
他这种在地铁上要是看到小孩，能一口气往前走三节车厢躲开的人，在路中央看到小孩，一定会贴着商店或马路牙子拉开距离的人，高铁上听到小孩哭声，会浑身起鸡皮疙瘩，严重的时候还会战栗的人——不是怕小孩，是什么呢？不过是他一直在用“讨厌”代替这难以启齿的“恐惧”，自欺欺人罢了。
傅霄答：“可能是怕吧。虽然奇怪了些。”
“这有什么奇怪的？就跟怕猫怕狗一样，都是伤人不知轻重还不用付出代价的小畜生。但霄老师别怕，有我。”邹晚笑了一下，两个酒窝又浮出来。
傅霄很意外邹晚说的这些话，也很欣赏这番论断，但没再接话。这时他嗓子有点痒，咳了两声。他本来就有慢性咽炎，做装修之后说的话又是以前的很多倍，咽炎也加重了。
“霄老师少抽点烟。”邹晚说。
“知道了。”傅霄答。
“那我就先不还你了。”邹晚又说。
“什么？”傅霄问。
邹晚变魔术一般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你刚掉地上的。”
傅霄看着邹晚手里的烟，忽然有些失神。
见傅霄这副表情，邹晚以为他想拿走，忙把烟藏到身后。“没收。”
傅霄回过神来。“随你。”他答。
然后转身朝邹晚指的那条路去了。
这时坐在窗边打游戏的小张却抬起头来望了一眼在外头讲话的两个人，又嘟起他那粉嫩的唇：“搞什么？聊这么久？”
虽然他挺讨厌大人的，尤其讨厌管着他的大人，可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两个大哥哥，他却一点也讨厌不起来。所以两个人撇下他偷偷聊天，他内心还忽然有些失落。
去超市的路邹晚指得很清楚，从咖啡厅离开后，傅霄却没照着走。
走在秋光里的校园，就像走进了童话书。金黄的落叶铺满脚下的路，抬头，灿烂与萧索的天光盈了满眼。一辆辆自行车驶过，车上的青年更是秋天绝佳的装扮。
傅霄很早就离开了校园。从大一起，他就开始在校外实习，同龄人还在象牙塔里摇头晃脑念书，或是在实验室里一遍遍重复课本上的结论时，他早已开始在社会这个大染缸里学习生存技能。大四他干脆搬出了宿舍，在离公司一站地铁的双井租了房子。
那时他就相当于半全职在一所建筑咨询公司工作，因为已经在外头混了三年多，他做人做事的成熟程度，经常让同事忘记他还只是个在校生。那段时间他们公司的东南亚业务很多，所以他一小半时间都在天上飞，经常忙到没办法倒时差，可工作起来永远还是精力充沛、信心满满。
因为那时候的他，对未来有着无限憧憬。
可千里之外那个叫做故乡的地方，却在一年前，拿走了他的一切憧憬。
*
咖啡厅里，小张君成抱着手机，手机里开着一款手游。沉浸在游戏里的小孩格外专注，但也分外急躁。
邹晚偶尔斜眼瞟小男孩的手机屏幕，恨铁不成钢地撇撇嘴。但大部分时间都盯着窗外。霄老师怎么还不回来呢。
又一回，瞧见小孩生生错过一个放大招的机会，邹晚有些惋惜地“啧”了声。
小张正在懊恼，听见邹晚的声音，扭过头来：“都怪你在旁边干扰我！这游戏很难的，你会嘛！”
邹晚耸耸肩，一脸无辜地看向小张，轻巧答：“不会。”
小张撅起嘴巴，嘟囔道：“那就给我安静一点。”
邹晚配合地微笑起来，在嘴巴上缝了个拉链。他现在可没心思跟这个小祖宗周旋。
再抬头，终于，他看见霄老师的身影从树丛里慢慢走出来。邹晚“蹭”一下就站起来，奔出咖啡厅。在门口，他从傅霄手里接过一大袋子花花绿绿的零食，还有他的校园卡。
“霄老师没偷偷看我的丑照吧。”邹晚问。然而刚问完这个问题，他就后悔了。
傅霄答：“没。”
果然。霄老师淡定与平常的语气，绝没有撒谎的可能。然而邹晚捏着校园卡，却油然而生一种失落。
傅霄走回咖啡厅，回到座位，看到桌上已经摆了三杯饮料。小男孩在玩手机，表情十分认真，坐得笔直，两只肩膀架着一动不动。傅霄还挺喜欢小孩现在这么安静的状态，希望能一直保持下去。
然而就在这时，傅霄收到一条消息。
-[小傅，下午让张君成把数学作业写了，书包里有作业本]
刚许的愿就落了空，傅霄感到一阵为难。
“怎么了？”邹晚发现傅霄表情的异样。
傅霄抬头说：“把他的书包给我一下。”
邹晚递过书包，傅霄接过。
“张君成。”傅霄问，“我可以开你书包吗？”
小孩不理。
“喂。”邹晚碰了碰小孩的胳膊。结果小孩不耐烦地往窗户沿一蹿，贴着墙答，“随便随便！”
傅霄找出他的课本、练习册和作业本，又拿出他的笔盒，在桌上一字摊开。“下午要把数学作业写了。”他对小孩说。
但小孩根本没抬头，也没应声。整一个装作没听见。
“哎。”邹晩这时碰了碰小张肩膀，“你再不加血就要挂了，先把右边的战场清干净再去左边。”
小张听了这话，连忙动了动拇指，把游戏里的玩家拖到右边。
“把工具栏的新装备穿上。
加蓝。
别点大招，冷却时间还没过。
后边有攻击，趴下。
好了可以用大招了。
升级了快换装备。
去左边开荒。
……”
邹晩一个劲儿地输出攻略，小孩一个不落地听话照做。
看着弟弟指导张君成玩游戏的样子，傅霄脑中出现的却是考驾照那会的场景。邹晚就好像是那个坐他旁边的教车师傅。
“啊！赢了！赢了！”张君成一脸兴奋外加不可思议地看向邹晩，“我凑！你可以啊！我从来没打通过这个地图。你刚为什么说你不会？你账号是什么？我加一下。”
邹晚一脸歉意：“不好意思小朋友，你哥哥我不玩这种适龄儿童的游戏。”
“嗯？那你怎么玩这么好？”张君成更好奇了。
因为这是你爸爸我几百年前玩剩下的……邹晚已经懒得跟着小孩搭话。
“那你快帮我把这个地图也给打通！”张君成说着便翻出选关页面。
可邹晩却两手交叉摆到后脑勺上，往椅子里舒服地一靠，拿出一副“我是你大爷”的架势，对小孩说：“要我帮你打游戏可以，先写作业。”
张君成不满地皱起眉。
邹晩又飞快地趴下身子，凑到他耳边轻声说：“小张，你想想啊，你自己埋头一个月，也不一定能通关吧？但你要是花一个小时把作业做完，我就帮你通你一个月都过不去的关。你们那上边不还有排名么？到时候你的小玩家好友，就都能看见你多厉害了。”
张君成听了这话，嘟起嘴，但右手却老实伸向了作业本。
邹晚连忙帮他打开笔盒，却在下一秒愣住。
邹晚喊了一声：“张君成。”
小张答应：“啊。”
邹晚问：“你的笔盒里，为什么没有笔？”
“啊——哦。”张君成一脸淡定地答，“送人了。这我就没办法了，不是我不想写，是我没笔……”
啪嗒。一支水笔稳稳当当落在了喋喋不休的小孩面前。接着是邹晚笑眯眯的脸。“你爷爷我有。”
小孩彻底没辙。邹晩顺势把他手机锁了屏，张君成百般不愿意地咬掉笔帽，翻开了作业本，肉嘟嘟的脸蛋因为不高兴，鼓得更高，像含了两个球。
不到一会儿功夫，邹晚的自称已经从哥哥升级为爷爷了。
看到眼前这副爷俩好的场景，傅霄忍不住弯起嘴角。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