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凰》拈花无裳

7、第7章：不公

　　杨筠楹睡到快中午的时候才起来，洗漱更衣用过膳食之后，她就去了正院给镇国公夫人请安。

　　镇国公夫人让她坐到自己的身边，道：“阿楹，今日皇上把太子留在了乾元殿里说了话，想必是说太子的婚事，你现在可有想法？”

　　杨筠楹早在西北的时候就已经想过这个问题了，只是那时候的她，想的是，晋元帝不会这么快提起这件事。但昨天见到安景玥，她其实就已经知道，这个婚事恐怕是很快就要定下。

　　要说她家人的想法，那肯定是不愿意她进宫，嫁给太子的。但同时他们也知道，晋元帝能够相信的人并不多。

　　太子妃，尤其是建国后的第一个太子妃，重要性不言而喻。尤其是在现在的这个局势之下，大魏朝虽然被推翻了，但魏末帝还活着，前朝也有一大批遗臣依旧留在朝堂之上。哪怕晋元帝已经用了相当一部分自己人来分化了一部分职位，但还是有很大一部分重要职位是只有这些人才能胜任。即使晋元帝想要不用这些人，现在也没有人能够立即顶替他们的。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晋元帝能够选择的太子妃人选就不太多了，一个就是杨筠楹，另一个就是乔若昭。

　　但乔家已经是异姓王了，还是世袭罔替的超一品爵位。乔若昭更是晋元帝亲封的一品郡主，位比亲王。她要是成为了太子妃，那大晋朝未来数十年的时间，恐怕就要担心外戚势力过大的问题了。

　　再者，乔若昭的性格也不适合担任太子妃。

　　如此，也就剩下杨筠楹了。

　　杨筠楹知道，这个太子妃不好当，但也不会拒绝就是了。事实上，也容不得她拒绝。

　　晋元帝之所以选择她，一来是因为她自己本身的能力足够胜任太子妃这个位置，另一个就是镇国公本人，其妻儿，都是有相当能力，且懂进退的人。对于权势，他们都没有那么大的野心。

　　以后如何不知道，但现在的晋元帝是真的绝对相信镇国公一家的。

　　杨筠楹自然也明白，只是皇权社会之下，她也没得选择。

　　再说了，太子安景琛这个人的品行还是值得她信任的，而对于皇家，她也足够了解，再有自幼与皇家，晋元帝的情分，以及她自己本身的能力，即使进宫成为太子妃，她相信自己一定能过得好的。

　　总比跟前朝遗臣家的后辈联姻更好一些。好歹她面对的都是她熟悉，也了解的人。

　　见镇国公夫人问她了，杨筠楹也就点点头道：“母亲放心，我已经想好了。”

　　镇国公夫人叹气，“其实当初，皇上跟我们说的时候，你父亲就应该拒绝的，哪怕这时候，封的爵位低一些，其实也没什么，好歹一家人在一起。”

　　晋元帝攻下京城之前就已经跟镇国公提过这件事了。在这方面，他还是比较开明宽容的，并没有说他地位高了，就一味地对底下的人颐指气使。有什么事情都是事先通告，商量着来的。只是镇国公是自幼跟晋元帝一起长大的挚友，可以说，他们这一批开国元勋中的大多数都是跟着晋元帝出生入死无数次，过了命的交情。即使他不是皇帝，镇国公其实都不会拒绝这门亲事。更别说他现在还是已经成为了皇帝，建国至尊，那样的跟他商量女儿的婚事，各种话都讲的明明白白，如此真诚的态度，镇国公又如何能够拒绝得了？

　　说实话，晋元帝这时候所说的那些仁治的理念，还是比较得大家的心的。就算是跟着他一路走来的人，这时候其实都有点打累了。这十几二十年的战争打下来，其实大家都想过点儿太平日子。

　　这些留下来的前朝遗臣们，其实也不都是十恶不赦的，那些十恶不赦的人，早就在他们攻破了京城之后处置了。现在的这些，其实就是前朝那些不太得志，却也有一定本事跟经验的人。他们呢，打仗倒是个个都不怕，但一说到治理国家，那真是一个个都不太懂。再怎说，他们也都是草根出身。即使这些年，有的人勤奋好学，能学会字，能看一些书，但那也终究是纸上谈兵，没有任何治国的经验可言。

　　要让他们来治理国家，那肯定就是想当然的更多，真正能够解决问题的更少，简单粗暴的更多，圆滑周全的更少。所以，这些前朝遗臣们短时间里，确实是需要一个定心丸的。不是说你皇帝安抚两句，他们就能真的稳下心来的。

　　因而，这才有了晋元帝一定要让安景玥和常智成联姻。也才有了太子必须要娶正妃的同时，还要纳侧妃的举动。

　　这一切，其实都是在安前朝遗臣们的心，表明了晋元帝是真的不会计较他们的出身，过往，只看他们以后的办事能力如何。

　　这些，镇国公看得透，杨筠楹也看得透，镇国公夫人自然也看得透。她现在说的只是感慨，并不是真的就能这么做。

　　即使他们家不是超一品的国公爵位，晋元帝其实也还是会选择他们的女儿当这个太子妃。

　　杨筠楹当然不会把自家母亲的感慨当真，但还是安慰了她一句，“母亲，您放心吧，太子会对我好的。”

　　镇国公夫人叹了口气，就没说话了，只拉着她的手拍了拍。

　　就在这时，乔若昭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阿楹，阿楹！”

　　两家都是多年的交情了，即使都各自有了爵位，身份上分了高低，但也不影响两家的来往。乔若昭更是都把杨家当成自家一样的了。

　　杨筠楹叹了口气，镇国公夫人倒是微微笑了，“阿昭这孩子，恐怕是知道了你的事儿了。”

　　晋元帝既然是在乾元殿的正殿中留下太子说的，那乔若昭知道也没什么可奇怪的。毕竟乔家，也是有好几位在朝的。而晋元帝早就看中了杨筠楹做儿媳妇儿的事儿，也不是什么秘密。

　　乔若昭跑着走进来，看到镇国公夫人还是先行了礼，问了安，然后才上前来拉起杨筠楹道，“伯娘，我有话跟筠楹说。”

　　说完，她就拉着杨筠楹走了。镇国公夫人摇头失笑，倒也并未介意。

　　杨筠楹没有反抗，一路跟着乔若昭到了正院外的花园里的凉亭中，乔若昭才停下来，转身看着杨筠楹道：“我听大哥说，你要跟睿玧大哥定亲？”

　　杨筠楹点点头，“嗯，过不了几天旨意就该下来了。”

　　乔若昭皱眉，“可我怎么听大哥的意思是，睿玧大哥还会纳妃？”

　　杨筠楹一愣，看着皱着眉头一副难以接受的乔若昭，心中一暖，但同时还不由感慨，没想到，阿昭倒是第一个想到这个问题的人。倒不是说别人就想不到，只是在现今的这个时代中，男子纳妾，尤其是一国太子纳妃，似乎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是没有人会在乎这个的，也没有人会计较这个的。可乔若昭在乎，也计较。仿佛她才是那个从现代穿越过来的人一样，无法理解现在的人为何会有这样的做法想法。

　　杨筠楹有些恍惚，她真的已经彻底融入了这里，再也没有现代人的那些不合时宜的矫情了。

　　看着好友为自己的事情焦急紧张，她心里真的是格外的温暖。

　　她笑了笑道：“嗯，睿玧大哥是个好人，嫁给他，我觉得还不错。”

　　乔若昭瞪大眼睛，“不错？见鬼的不错！你这么好的人，凭什么他娶了你还不满足，还想着左拥右抱地享受齐人之福？你觉得这样的婚事还不错？阿楹，你回西北吧，哪怕让杨伯伯给你从军中选个农家子小兵丁呢，你也不用受这样的委屈。”

　　杨筠楹叹气，“阿昭，我不委屈，真的。”

　　“你还不委屈？！”乔若昭心潮涌动，眼眶都有些发红，“你看看你的模样，那是谁看到都要赞一句美人的，而且你还懂那么多，你还那么有本事！皇上不让你去带兵打仗，做女将军也就罢了，他怎么还能这么恶心人？他凭什么让你嫁给了他儿子之后，还要忍受他纳妃？他自己怎么不纳妃？凭什么！凭什么啊！”

　　当初她还觉得，自家的安三叔做了皇帝，一定是会格外关照自己人的。可没想到，这才多久？就已经成了这样了吗？

　　他可以容忍其他的女将存在朝堂上，甚至不惜为此跟那群前朝的遗臣们各种争执，可是到了自家人身上呢？不说她了，她在北疆其实也没干出什么事儿来。可嘉敏姐姐呢？筠楹呢？这一个两个都是难得的将帅之才！可是他是怎么做的？他让她们都卸甲嫁人了！

　　这也就算了。可现在，她竟然还要让筠楹忍受自己的丈夫以后左拥右抱地纳妾？

　　凭什么啊？！

　　这一刻，乔若昭心里真是恼火得想杀人的地步。她不服气，觉得晋元帝做得不公！

　　她憋屈地眼眶都红了，替筠楹，替嘉敏，也替自己。

　　是不是未来，她也只能是嫁人，被困在后院之中，相夫教子，跟那些妾侍争宠地度过一辈子？

　　那他们，建立这个国家又有什么意义？

　　她，她们又有什么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