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也不是人》胖咪子

14、第 14 章

　　从海家回来以后，海舒俞一连好几天没过派对生活，安心在家瘫倒，美名其曰是为了修复离婚前后被傅长焱弄出的累累精神创伤。

　　海舒俞托海家管家请了一个信得过的临时保姆，一边料理海舒俞的饮食起居，顺便也照顾一下腿脚不便暂住公寓的周姨。

　　周姨第一次来海舒俞家时不慎崴了一下脚，一开始没当一回事，照旧用伤脚走路不误，没想到过了几天脚踝越来越肿，这才迟迟去看医生，得拄好一阵拐杖，近来走路一瘸一拐的。

　　海舒俞见状，大方地给周姨放了假，说薪水照付，等她脚好了再回来工作。

　　可周姨知道傅长焱出租管家服务的闹剧，一直对海舒俞心怀愧疚，执意想来帮忙干点力所能及的小活儿。

　　海舒俞歪着脑袋想了半天，“那您专职帮我拆快递吧。”

　　不是为了客套绞尽脑汁编出来的职位，海舒俞是真的需要有人专职做这件事。

　　快递像流水一般送来，海舒俞拆得远远没有买得积极，包裹没几天就在进门口处堆成了小山。

　　于是小保姆在开放式厨房里忙活，周姨搬了把椅子坐在门口兢兢业业拆快递，海舒俞优哉游哉躺在沙发上玩手机。

　　原本是很闲适的画面，可是海舒俞划着划着手机，不自觉吸了吸鼻子，脸色忽然变得有些奇怪，扶着靠背慢慢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非人类与生俱来的危机感警报拉响，她感知到了一丝说不上来的、呈现在空气中的微妙变化。

　　几乎同一时间，玄关里的周姨也警惕起来，放下拆包裹的美工刀，眯起眼睛看了看周遭。

　　年轻小保姆见二人表情有异，在围裙上擦了擦湿手，试探着走过去，“海小姐，是有什么需要吗——”

　　“快走！”海舒俞从沙发上一跃而起。

　　小保姆的愕然恍惚被周姨一句话惊回神：“快，起火了！”

　　年轻保姆迷惑地抬头看着天花板上安安静静的消防探测器，消防探测器都没有响，她们怎么知道起火了？

　　“可是……”小保姆半信半疑。

　　海舒俞打断：“别可是了！快跑！”

　　小保姆还想去保姆间拿包，直接被海舒俞拎着衣领硬拽出门去，一直到被倒拖到走廊上，保姆才闻到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烟味，一时间慌不择路，竟然下意识想去按电梯。

　　“走楼梯！”

　　一路狂奔到走廊尽头的消防通道，推开厚重的防火门，一眼望不到底的回字形楼梯，只有“安全出口”的标识亮着幽暗微弱的绿色灯光。
　　海舒俞回头看了一眼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勉强跟上的周姨，一咬牙，用力推了小保姆一把：“你先走！”

　　说完背对着周姨蹲了下去，“周姨，上来，我背你。”

　　明白海舒俞想做什么，周姨拼命摆手，“不，海小姐，你不要管我了，你自己先——”

　　海舒俞高声：“没时间再推辞了！快一点！”

　　周姨犹豫了一下，踟蹰地趴上海舒俞的背。

　　海舒俞踢掉拖鞋，托起周姨就往楼下跑。

　　断电后黑暗的幽闭空间，一层一层相似的楼梯，像是无限循环的楼梯地狱。

　　海舒俞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身后仿佛背着千斤重担，已经感觉不到双脚的存在，无数次痛恨自己为什么不能飞。
　　为什么她不是龙？！不是龙是鸟也行啊！再不济是只鸡，好歹也能扇着翅膀扑棱扑棱啊。

　　鱼是水生动物，天生惧怕高温，对火焰有种本能的恐惧，灼热干燥的空气大口大口灌进肺里，海舒俞觉得自己快要不行了。

　　周姨不知道为什么也相当惧火，再加上年纪大了，意识很快在滚滚浓烟中逐渐变得迷糊，声音含含糊糊地嘟囔：“海小姐，你放下我吧，你带着我这个累赘，我们都跑不掉的……”

　　眼前的景象因为高温扭曲而模糊变形，海舒俞脚下不停，死死咬住嘴唇，血腥味和痛楚让人清醒，想起周姨给她做过的好吃的小色拉，想起周姨为她拆过的千千万万的快递。

　　海舒俞将身后的周姨拽得更紧了些。

　　*

　　一辆无论开到何处都会引得识货路人惊呼拍照的豪车正行驶在拥堵的车流中。

　　傅长焱坐在后座上审阅文件，突然，高挺的鼻尖不可查觉地动了一下，眯起眼，抬头看向远方。

　　道路尽头的建筑物上方浓烟滚滚，消防车带着响亮的警笛一路从应急车道飞驰而过。

　　柳秘书握着方向盘面露惊慌回头：“傅总，是海小姐住的那栋公寓楼！”

　　一梯一户的高级公寓，住户人数稀少非富即贵，物业每个人都能对上号，一一清点完毕此刻正在公寓前广场上的住户人数，脸色大变：“海小姐！住在顶楼的海小姐还没出来！”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一个戴着围裙的年轻女人跌跌撞撞从楼里跑出来，边跑边崩溃大哭：“快救人！海小姐……还在……还在上面，还有……周姨……周姨脚……走，走不了……”

　　到场的消防队正在根据现场情况紧急商讨救援方案，三十二层高度太高，消防云梯上不去，消防水压也不够。

　　傅长焱伸手覆上车门把手。

　　身为炎龙，他的原形不惧火焰。

　　但此刻公寓楼四周聚集了熙熙攘攘的人群，所有人的目光焦点全都集中在公寓楼上，还有不少人正举着手机对准公寓楼拍摄，如果他强行进去救人，很可能会暴露身份，后续处理将会变得异常麻烦。

　　短暂的迟疑只存续了一秒，傅长焱果断拉开车门，快步往公寓后巷跑去。

　　正要找一个没有被人注意的入口进入火场，突然听见大门前方的人群吵闹起来。

　　“快看！有人！”
　　“有人出来了！”
　　“天啊还活着！”
　　……

　　傅长焱回头，呛人的浓烟中渐渐显现出一高一低两个人影，踉踉跄跄，几乎连滚带爬。

　　非人类的体力明显强于普通人类，否则海舒俞不可能以超常的速度背着一个比自己还要重的人从三十二楼下来。

　　但这样的奔袭，对于一个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来说，无疑是超出体力极限的透支。

　　当确认有人稳妥接下周姨的那一刻，完全脱力的海舒俞再也撑不住，整个人直直砸进上前接她的消防员身上。

　　她扬起小脸，脸因为极限剧烈运动涨得通红，嘴唇却苍白得厉害，两片咬破了的嘴唇微弱的翕动，发出不成句子的细微气流。

　　双手托住她的消防员尽量把耳朵贴上去，却还是听不清楚，只能大声急切问她：“你要什么？水吗？你需要什么？我听不见！”

　　傅长焱的耳力胜于一般人类，听见半死不活的人鱼口中破碎的吐字是——
　　“镜……镜子……”

　　海舒俞能感知到自己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但她还不能晕，见现场没人能明白她的诉求，更加拼命地挣扎着说：“镜……镜子……给我……镜子……”

　　一面长方形的迷你镜子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海舒俞的最后一口气快要散了，实在分不出余力再去注意拿镜子的人是谁，也嫌弃不动镜子太小，只能将所有剩余的力气灌注到镜子上。

　　脸……嗯，头发蓬乱，脸色通红，蒙了不少的灰，惨是惨了点，还好没有破相。

　　确认最重要的漂亮脸蛋没事，她艰难地吐字：“下……往下……镜……下……”

　　镜子顺从下移，缓慢照过她的身体。

　　手臂、小腿、脚底，覆灰撞红的皮肤上有不少擦伤，脚背上有小小的水泡，但都很浅，应该不会留疤。

　　海舒俞终于放下心来，撑着最后一口气捋了一把乱糟糟的头发，体力透支到了尽头，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救护车的警笛由远及近，急救人员一拥而上。

　　傅长焱拿着镜子，静静看着像是刚从灰堆里扒出来的海舒俞。

　　在他的记忆里，海舒俞由始至终打扮得像一只昂扬的小花孔雀，漂漂亮亮，光鲜照人。
　　从未见过她如此狼狈的时刻，真丝睡裙皱得像刚从坛子里捞出来的陈年老酸菜，拖鞋早就跑掉了，原本光洁的脚底磨破了，露出的手臂和腿太细太白，累累擦伤无比扎眼。

　　傅长焱无法想象，一只娇生惯养的美人鱼，一个要强撑着确认不会破相才肯晕过去的娇滴滴大小姐，是怎样背着一个比她还要重的人，一个严格来说与她毫无利害关系的人，赤脚从炙热的火场中奔下了三十二楼。

　　他将刚从汽车遮阳板上拆下的化妆镜递给柳秘书，侧身为刚赶到现场的医护人员让出空间，对柳秘书吩咐道：“把她送去傅家的医院。”

　　柳秘书接过镜子，刚想应是，目光突然一僵，赶紧上前挡住可能的摄像头角度，惊恐地手舞足蹈，拼命比口型，“傅总！脖子！脖……领口！黑鳞……露出来了！领子！领子！”

　　傅长焱顿了顿，微眯的眼睛不可思议地回头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海舒俞，似是有些费解。

　　“第三次。”
　　柳秘书听见很低的一句。

　　前两次是因为猝不及防的身体接触，纯粹的生理反应，尚且合理，可眼下这一次是……

　　傅长焱抬起手整了整衣服，将衬衫的领口高高竖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