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欢宗女修的千层套路》一只冰西瓜

4、初入凌苍派（四）

　　沈栖奺花了小半天的时间收拾洞府，换上佛心木的床和配套的矮塌，又铺上地毯，添了博古架、书案、屏风、镜台、香几，从储物手镯里取出惯用的茶具和香炉，总算是稍微有点人住的样子了。

　　至于那张五蕴木的床，被她劈了收进储物袋，用作日后布阵的基材。

　　沈栖奺盘腿坐在清心蒲团上，凝神静气，灵力在她的控制之下勉强运行过一个周天，强行破开那些阻塞的经脉。

　　血色从毛孔中渗透出来，沈栖奺的睫毛颤了颤，身体不可控制地在轻轻发抖。

　　灵力在丹田内只存续了一刻，很快便顺着破碎的经脉消散在空气中。

　　沈栖奺压下翻滚的血气，服下一颗芝草养元丹。药性很快挥发出来，暖意流淌过经脉，强行用灵力破开的经脉得到点滴修复。

　　这只是治标不治本。

　　经脉中的灵气和煞气厮杀在一起，很快经脉又会被堵上。

　　堵塞、破开、修复，周而复始之下，修为一层一层地往下降。金丹中期、金丹初期、筑基巅峰，修为一再下跌，最后勉强维持在筑基中期。

　　丹田中那颗破碎的金丹几乎凝滞，沈栖奺已经很久没有感知到它的存在了，若不是內视时还能看见，她都快忘了自己曾经也是个金丹修士。

　　纭娘说得对，强行用丹药催上来的修为，迟早会因为丹毒和心魔的爆发而崩溃瓦解。

　　只是她走火入魔的这件事，怎么想都透着古怪。她日常服用的那些丹药都是离火阁特供的，全是万里挑一的极品，丹毒近乎于无，就算长年累月积聚在体内，也远远达不到爆发丹毒的程度。

　　而且，在金丹破碎之后，她的心魔消失了。

　　不是藏匿起来，而是完全消失，连一丝踪迹都探查不到。

　　沈栖奺用尽了方法，引魔香论斤烧，愣是没把心魔弄出来。

　　为此，沈栖奺还特意去了一次苦禅寺，听了三个月的大悲咒，还是没查出心魔的去向。

　　“万事皆有缘法，沈施主不可强求。”最后就用了这一句话把她给打发了。

　　经脉受损严重，修为一降再降。

　　原本这事倒也不难办，合欢宗有一至宝，莲华叶，可以洗髓换骨、重塑经脉。可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到处都找不到莲华叶。

　　库房失窃是大事，合欢宗上上下下都被梳理了一遍，愣是没发现一丝破绽。好在合欢宗的眼线遍布修真界，让他们找到了些蛛丝马迹，莲华叶很有可能就在凌苍派。损失了几个暗桩，最终将目标范围缩小到游星宿的身上。

　　“路已经给你指明了，取回莲华叶，重塑经脉。合欢宗不养闲人，更不养废物。若修为回不到金丹期，那你也不用回来了，就留在凌苍派养老吧。”合欢宗宗主如是说。

　　临走的时候，纭娘抱着她哭了一场，细数从小到大的往事，怒斥宗主狠心，又心疼沈栖奺修为大降，还要被丢去凌苍派受苦。

　　“凌苍派那是什么地方？一门穷酸剑修，出门连个飞舟都没有，出个远门在飞剑上十天半个月不合眼。平时干架斗法连张符箓都舍不得用，直接用肉身上去抗，还美曰其名都是修炼。”

　　沈栖奺倒是没什么心理负担，权当这次去凌苍派是去度个假，修养修养，正好也避开合欢宗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将染血的衣服换下，点上一炉凝神香，凤鸟衔环香炉冒出袅袅白烟，沈栖奺舒舒服服地躺倒在床上，很快就睡了过去。

　　*

　　游星宿拿到月魂石，又从季从安那里坑了一只漂亮的玉盒，自认为捡了个大便宜，正准备去小师妹面前献宝。途中碰到出来找酒喝的师父，被提到山顶灌了好几坛子才放回来。

　　御剑行至灵泉，面前的景致和往常并无二致，也没有觉察出任何的灵力波动，可就是怎么也靠近不了沈栖奺的住处。神识探过去，整个洞府所在的空间就像是被折叠了，完全探查不到。

　　依照他粗浅的阵法常识，也能判断出这是一个极其精妙的阵法。

　　游星宿站在灵泉边上，这是他能够靠近的最近距离。若是御敌，用剑气一寸一寸地犁过去，可以直接破开。可这是小师妹布下的防御阵法，硬破好像不太好。

　　早知如此，昨日就应该和小师妹互换通讯玉符，现在就可以联系上她了。昨日自己不知道怎么了，竟然直接落荒而逃，实在不是大丈夫所为。游星宿可以想象，自己在小师妹心中的光辉形象一定轰然崩塌。

　　就在他纠结懊恼的时候，面前泄出一道灵气，眼前顿时豁然开朗。沈栖奺披了件浅色薄衫，乌黑柔顺的长发贴在纤瘦的肩背上，像是刚刚睡醒。

　　“师兄，怎么了？”她揉了揉眼睛，秀气地打了个哈欠，抬手之间露出了雪白的中衣和一点精致的锁骨。

　　游星宿一愣，一抹薄红迅速地爬上了耳根，他飞快地移开了视线，望向灵泉。

　　灵泉之上点点碎金，此刻阳光正好，游星宿的尴尬和拘束很快就转为恨铁不成钢。大白天的，小师妹竟然在睡觉，我辈修士应当勤于修炼，一日都不可懈怠。自己日后得担负起师兄的职责，好好地监督师妹。

　　游星宿正色道：“小师妹，你如今学会几套剑法了？”

　　“五六套吧。”

　　沈栖奺愣了一下，游星宿特意过来就是为了问她这个？沈栖奺主攻阵法，但像是炼丹、符咒、驭兽、机括、役鬼这些当今修真界主流的道术法门都有所涉猎。剑法当然也学过一点。

　　游星宿忍不住皱起眉，他筑基的时候精通三百多套剑法，并且自创了剑诀。

　　游星宿抽出灵剑，想了想又收了回去，转身折了一根树枝：“师妹，我们来过两招看看。”

　　“啊？现在吗？”沈栖奺拢了拢衣衫，有点反应不过来。

　　“对，现在。回去换好衣服，我们来过几招。”游星宿拿出师兄的架势，板着脸说道。

　　真是想一出是一出。沈栖奺这么想着，还是乖乖地回去换了衣服。

　　游星宿将左手收到身后：“我只用一只手，把修为压到筑基，你不用顾忌，拼尽全力朝我攻击便是。”

　　沈栖奺没有同他客气，抽出浣华剑，挽了一个剑花，飞身朝他攻去。

　　游星宿微微摇头，姿势的确是很漂亮，但攻击之前小动作太多了，身形皆是破绽。他左脚踏出半步，侧身隔开浣华剑，躲过了第一波攻势。

　　沈栖奺足尖轻点，长剑一转，由刺改削，朝着游星宿的后心挥去。游星宿早有预料，腾空而起，避过剑锋，转身挑开长剑。剑刃划开水波，溅起点点碎金。

　　沈栖奺悄悄捏碎了一张轻身符，以掩饰自己的灵力不济。她强行拉开距离，双手掐诀，浣华剑流淌过月华般的光泽，朝着游星宿攻去。行至眼前，化作数十柄长剑将他团团围住。

　　游星宿以实化虚，灵力包裹住树枝，将剑气一一格挡开。沈栖奺心念一动，浣华剑重新合一，在空中急转，再次朝着他攻去。

　　游星宿不躲不闪，脚下步法极快，下一刻便出现在沈栖奺面前。沈栖奺驱使着远处的浣华剑速速飞回，丹田中的灵力飞速流失，灵力强行流过破碎的经脉，她脸色一白，身形又是一滞。

　　浣华剑所需的灵力比她预期的还要多。

　　游星宿抓住空隙，直取她的面门，沈栖奺侧身躲过。却不知游星宿只是虚晃一招，手臂翻转，直直地点在她的手腕上，手指一松，掐到一半的剑诀被迫打断。

　　尖细的树枝抵住沈栖奺的颈动脉，游星宿的眼里是凌厉慑人的寒气。

　　浣华剑在三尺之外停了下来。

　　“师妹，你输了。”游星宿放下树枝，也收起那一身冷冽的气势。

　　“四肢绵软无力，近身缠斗经验几乎为零，掐诀的速度不够快，缺乏对灵剑的控制。”他开始细数沈栖奺的缺点，“最重要是的，瞻前顾后，没有破釜沉舟的气势。对敌之时，最忌心生退意。”

　　沈栖奺知道自己的毛病，他说的都对，自己的确没有太多直面敌人的经验，阵法师只要在后方压阵就可以了。而对于阵法师来说，最忌讳的反而就是这股一往直前，不顾一切的拼劲。一个合格的阵法师，需要的是对于大局的掌控，处于下风的时候，往往考虑的不是赌上一切扭转局势，而是如何尽力地输得不难看。

　　就像她知道，若是自己躲过游星宿刺向她手腕的那一下，他势必会扭转剑势，斜挥向她的后背，破了她的轻身符。下一刻，她便会因为灵力枯竭而跌入灵泉。

　　“小师妹，你还得勤加苦练，切莫再浪费这大好时光睡觉了。”游星宿规劝道，心道这新来的小师妹可真不省心，怪不得师父让自己多和她交流切磋，怕也是存了要好好纠正的心思，“入室弟子的试炼准备得怎么样了？”

　　沈栖奺：？这是什么？拜师之后还要试炼？

　　游星宿看她一脸茫然就知道她多半什么都没准备。

　　“虽说是试炼，但一般不会太过为难。多半是斩杀魔物或者妖兽。”

　　沈栖奺稍稍放下心。

　　“师妹你现在是筑基期，试炼任务应该是斩杀五阶妖兽，不过具体是什么妖兽还不能确定。”

　　五阶妖兽……那不就相当于金丹后期？很好，不愧是以战力著称的剑修门派，对越级打怪这种事情这么热衷。

　　“师兄，你当时的试炼任务是什么呀？”沈栖奺有点好奇。

　　“斩杀一只玄雾冥蛟。”游星宿被那双琉璃般的眼眸盯着，不太自在地摸了摸脑袋，“不过那次运气不讨好，玄雾冥蛟的血引来了一只刚进阶的赤炎魂兽，与它缠斗了十天十夜，才将其诛杀。”

　　玄雾冥蛟也是五阶，游星宿当时的修为应该和自己现在差不多。但那赤炎魂兽至少七阶往上，身上自带鬼火，一旦沾上用寻常的手段是熄灭不了的，再加上快如鬼魅的速度。猎杀的时候，至少得五个元婴修士相互配合，才有可能成功。

　　沈栖奺对游星宿的实力有了进一步的认识。如果自己正面和游星宿碰上，怕是只有躺平的份了。

　　游星宿知道自己的师父是个什么德行，于是肩负起身为师兄的职责，每日一到卯时就到沈栖奺的洞府前报到，连一刻都不让她多睡。

　　“师兄，好早。”沈栖奺一副没睡饱的模样。

　　天空是几近于黑的深蓝，暮霭沉沉，远处还能看到几颗零散的星星。

　　游星宿立在那里，身姿挺拔如苍松：“不早了，小师妹。你为什么看起来还是那么精神不济？”

　　“当然是因为没有睡好。”沈栖奺懒懒散散地回答道，像是没骨头似的靠在树上。

　　“我都忘记睡觉是什么滋味了。”筑基之后，只需每日打坐一两个时辰便可恢复精力。游星宿已经记不得上一次睡着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下次有空一起睡一觉，师兄就能回忆起来了。”沈栖奺还没完全清醒，濡湿的眼眸蒙着一层水雾，眼尾带着一点红。

　　“师、师妹……”

　　沈栖奺反应过来，她这次真不是故意的，在合欢宗呆的太久，耳濡目染，一不小心就开车了。

　　不过游星宿的反应取悦到她了。

　　她眨了下眼睛，装作一无所知：“怎么了，师兄？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沈栖奺刻意向前一步，伸手向游星宿的额头探去，圆润的指尖透着淡淡的粉，鼻翼间是惑人的茶芜香，游星宿有种无处可逃的错觉。

　　“师、师妹，靠得太近了。”

　　“师兄，我发觉你一紧张就容易结巴，真可爱。”沈栖奺在游星宿高挺的鼻尖上点了一下，笑的像只小狐狸，“我很容易让你紧张吗？”

　　游星宿一瞬间又有了落荒而逃的冲动。

　　他飞快地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动作仓促地拿起灵剑：“试炼将至，我们还是练剑吧。”

　　“好啊，那师兄可要手把手好好教我。”沈栖奺刻意拉长尾音，步步紧逼，吐气如兰。

　　游星宿头皮发麻，又急又窘，整个人快要被抵在树上，垂着脑袋不敢看她，最后忍不住放出了灵压，强行将沈栖奺逼退。

　　沈栖奺不再捉弄他：“师兄，我们开始吧。”

　　只是练剑嘛，总免不了肢体接触。沈栖奺像是完成每日任务一样，时不时地摸摸游星宿结实的臂膀，再装作不经意地触碰他的腹肌。

　　隔着衣料也能感受到手下流畅的肌肉线条，手感真好，难怪合欢宗那些小妖女们最爱去撩拨剑修。

　　“专心，小师妹。你又走神了。”

　　只要拿起剑，游星宿便心无杂念，一身的少年锐气，满心满眼便只有手中的灵剑，漆黑的眼眸里闪着光芒，比那漫天繁星还要璀璨。

　　他是真心喜欢剑道。

　　可是他的剑骨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