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欢宗女修的千层套路》一只冰西瓜

14、洛水风云（四）

　　沈栖奺捡起一块沾血的石头，黑色的血迹中隐隐透着紫光。

　　“影一。”

　　阳光触不到的角落里浮现出一个人影，浑身被黑雾包裹。

　　他沉默地走到沈栖奺面前，单膝跪地。

　　“我就随便叫叫，没想到你真的出来了。”沈栖奺瞪大了眼睛，惊讶地看着他。

　　影一的头微微侧了一下，被黑雾包裹的五官看不清神情，但沈栖奺直觉他有点不太高兴。他就像是海面的浮沫，慢慢地隐去身影。

　　“好了好了，就是和你开个玩笑。”沈栖奺知道他肯定还在附近，晃了晃手里的石头，“去长虹坊查查这上面是什么毒。”

　　没有动静。

　　“好啦，是请，请你帮我查查这上面是什么毒。”沈栖奺换了个说法。

　　手里一轻，石头消失了。

　　「影匿」，一种古老且罕见的功法。只有身负暗灵根的人才能修炼，而且从降生的那刻起便要封闭五感，无视无听，无思无虑，无嗔无喜，无将无迎。寻常功法多是以灵气凝练肉身，而「影匿」则需要修炼者完全放弃肉身，将影子当做新的身体。练成之后，便能成为真正的影子，随意游走在阴暗隐秘之处，没有灵力波动，亦无法用神识探查。

　　因为「影匿」的特殊性，没有一个人是主动成为影子的，他们从一出生，便被人安排了未来的道路，黑暗是他们的无法挣脱的宿命。

　　影一是合欢宗宗主沈清止的影子。

　　只有底蕴深厚的大派，才有足够的资源堆出一个影子，也只有这样的门派，才会那么多需要掩人耳目的事情交给影子去办。

　　另一头，季从安和游星宿废了好大劲从香粉堆里逃脱，又换了几次衣服绕着洛水城跑了一圈，确定把身后的尾巴都甩开了，才回到租住的院落中。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过几年没出来走动，怎么外面就变了个样。”游星宿坐在椅子上，直接拿着茶壶灌了好几口凉茶，“现在的姑娘都怎么了，没事追着两个大男人跑这么远。”

　　“别带上我，她们追的是你。我是在去解救你于水火之中的路上，被她们顺带着追一追的。”季从安抢过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他的嗓子疼得都快冒烟了，“谁让汤不热居士的画作名满洛水，你作为他笔下的男主角自然也跟着广受追捧。你得庆幸，还好目前的主要范围只是在洛水城，不然以后你连山门都别想出了。”

　　游星宿心有余悸。

　　沈栖奺拿出两件杀人越货必备的黑衣斗篷：“刚才路过聚宝斋给你俩买的，出门的时候记得套上。”

　　季从安展开斗篷左看右看：“这是最便宜的款式吧？连神识都防不住。”

　　“给你买算不错了，还嫌这嫌那的。”游星宿一把抢过来，嘴角上扬，“谢谢师妹。我就喜欢这种款式，穿几百年都不会过时。”

　　季从安毫不掩饰眼中的嫌弃。

　　游星宿把斗篷仔细地叠好收起来：“我们俩商量过了，准备下午就去拜访长虹坊。小师妹，你就留在这里，自己一个人要小心一点。”

　　沈栖奺笑道：“我留在家里有什么好担心的。倒是你们两个，下午去长虹坊，可千万不要暴露了。尤其是游师兄你，不许冲动，不许拔剑，更不许提沐师姐。”

　　“知道了，小啰嗦鬼。”

　　沈栖奺回到房间，桌上摆了一只瓷瓶，下面还压着一张纸条：毒名千机，三息之内便可化为白骨，元婴之下无解。

　　她把解药分成三份，把其中两份送到季从安的房间里，让他哄着游星宿吃下去。

　　季从安和游星宿两个人去了长虹坊，沈栖奺也没闲着，她现在对另一个人更加感兴趣——朱雀街上卖画的汤不热居士。

　　谭朗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笑嘻嘻地凑过来：“这家的胭脂是洛水城最好的，若是喜欢可得多买点，出了这家店别的地方买不到。”

　　“你怎么这么了解？一天天的不着调。”沈栖奺沾了一点胭脂在手背上晕染开，确实不错，“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沐笑笑逃离青衣巷后，在秋风祠出现过。”

　　“然后呢？就这样？”

　　“追踪到秋风祠附近，痕迹就消失了。我怀疑是有人故意把她藏了起来。”

　　谭朗的能力沈栖奺是清楚的，别看他只有练气修为，修仙之前跟着他爹娘当了二十几年的山贼，家学渊源深厚，追踪与反追踪，对他来说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他都说找不到，看来把沐笑笑藏起来的人能力不小。

　　沈栖奺示意伙计把胭脂全都包起来。

　　“从你进来到现在，你已经往外面看了四五次了。需要我去查一查吗？”谭朗的观察一向敏锐。

　　胭脂铺对面，画摊外人山人海，摊主还在卖力吆喝：“限时促销！消费满10000灵石送绝版画卷，《合欢妖女夜御十七郎》。数量有限，先到先得！”

　　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其他事情暂且到在一边，先把他的摊子给我掀了。”

　　“得嘞！”谭朗对这种事情最热衷了，兴冲冲地应了一声，出门找人去了。

　　岑遥美滋滋地看着灵石袋一点一点满起来，最近的生意可比往日好太多了，都要感谢洛水城的拍卖会，源源不断的人流量就意味着赚不完的灵石。等到拍卖会结束，来自五洲四海的修士回去再替他这么一宣传，那灵石还不滚滚而来。

　　外围突然传来叫骂推攘声，人群迅速地分出一道界线。

　　“你就是汤不热居士？”满脸横肉，一脸凶神恶煞的壮汉一脚踹翻了画摊。

　　岑遥缩了缩脖子，很想说不是。

　　另一个肤色黝黑的男修抓着他的前襟，把他提起来：“我大哥问你话呢！耳朵聋了？”

　　“我、我……”

　　“我什么我，到底是不是你？”

　　岑遥双脚离地，欲哭无泪：“可、可能是我吧。”

　　“那就是了。弟兄们，砸！”

　　沈栖奺提前占据了视野最好的位置，欣赏着岑遥被追得四处逃窜的模样，他修为一般，逃跑的功夫倒是不错。上蹿下跳，弄得整条街鸡飞狗跳。谭朗应该是提前交代过了，那群散修没下重手，有一下没一下地逗弄着他。

　　岑遥抱着他的包袱皮，里面装着他的全部家当，咬咬牙，肉疼地撕开了两张神行符，速度瞬间又提升了一个等级。身后的那群散修如影随形，怎么也甩不掉。

　　岑遥被追了三条街，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几、几位壮士，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们了？能不能让我破财消灾啊？”

　　“你竟然敢把老子的媳妇放进你的画里，连件衣服都没穿。小子，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岑遥真的快要哭出来了。除了少数几位主角是他按着留影球里的样子画的，像是凌苍派剑修游星宿，离火阁掌门元晟，少主元珩，其他的都是岑遥自己杜撰的。怎么就会这么巧，和他的媳妇撞脸了。真是倒了血霉了。

　　身后的人追得越来越紧，那脸盆大的拳头眼看就要砸到他脸上。就在岑遥几乎绝望的时候，他看到了一队穿着铁甲的修士。

　　是洛水城的巡城守卫。

　　岑遥没有哪一次看到城管这么开心。

　　他急急地跑过去，几乎是用飞的。

　　“怎么回事？”巡城守卫瞥了一眼岑遥，没赶他走。他平日里没少拿灵石孝敬他们。

　　几个散修互相看了看。

　　“大哥，算了吧。那边说了稍稍教训一下就行了，没必要和巡城守卫起冲突。”其中一位附耳说道。

　　为首的散修只迟疑了一瞬：“诸位。误会，都是误会。我们和这位小兄弟不过是开个小玩笑，现在已经没事了。”

　　“那还不快走？”巡城守卫沉声道。

　　几个散修悻悻地离开了。

　　岑遥这才从守卫身后探出脑袋，刚刚在地上滚了好几圈，脸上白一块灰一块，狼狈得很。他草草地给自己施了个清尘诀，接着袖子的掩饰递出一小袋灵石：“刚才好险啊，多谢几位兄弟。一点小意思，兄弟们晚上喝酒多加几个菜。”

　　巡城守卫颠了颠灵石袋，满意地收了起来，压下嘴角上扬的弧度，正色道：“无妨。除暴安良，惩恶扬善，守一方太平，本就是我们该做的事情。”

　　岑遥千恩万谢的拜别巡城守卫，离开的时候一步三回头，看起来很想让他们送他回家，又怕他们趁机敲上一笔。又肉痛又后怕，整张脸古怪地扭曲着。

　　沈栖奺坐在房檐上看够了戏，谭朗也初步探了探这个岑遥的底，细细地向她汇报。

　　“姓岑名遥，号汤不热居士，曾用名牛大壮，出生于洛水城北三十里外牛家庄，练气初期修为，金木火土四灵根。父母多年前在瘟疫中过世，家里就剩几个远方亲戚，在村里吃百家饭长大。成年之后独自一人到洛水城中讨生活，中规中矩，没犯过什么事儿，底子还算干净。”

　　“少主，需不需要派人接近他？”

　　“不急，再看看吧。”

　　沈栖奺眸中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