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尾巴变野了》苍横翠微

39、野生7

　　“别扯什么不相往来，这件事我听你的。”
　　唐蕴无奈做出退让，随后不甘心地问，“姮姮，如果姚老板接受了我的提议，你会怎么应对？”

　　元姮看着眼前的一桌好菜，思索道，“你不签约，只是选择在益趣平台直播，这很自由，也有助于绯影的发展，我会支持你。至于我自己……”

　　她停顿片刻，最后耸肩一笑，“签约就签约，我体验过许多工作，还没有当过主播呢，玩玩又何妨。”
　　话落，立刻引起唐宇的赞叹，“我姮姐就是洒脱！人生嘛，重在体验。吃喝玩乐，记得带上我。”

　　唐蕴本想出声肯定，但是后半句让她面露嫌弃，“你个臭小子，狗尾续貂！”
　　元姮秒速接腔，“那不是狗尾，是精华，你信我，吃喝玩乐，带个背包小弟更有趣。”

　　背包小弟听到这番话，立刻拿起筷子给元姮夹了一只鸡翅，随后感叹起来。
　　“哎，我年方二十，已经不想当小弟了。但我思来想去，还是开心最重要。”
　　他摆出一副“我很苦恼，但我想通了”的智者模样。

　　元姮被逗笑，“唐宇，你想得非常好，只是有点早，姚乾大概率不会接受。”

　　“我觉得他会接受。”唐蕴喝一口起泡酒，信心满满，“说不定今晚，或者明天，就会打电话过来。”
　　“你是不是喝高了？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难道在姚乾的眼中，我有很大的价值？”

　　“你当然很有价值。”唐蕴不假思索。
　　“没错，我姮姐，无价之宝！”
　　“……拜托，你们俩别吹了。”元姮拍拍胸膛，“现在的我，不是五年前的我了，源安商场倒闭后，我就是一个平凡、健康，毫无背景的普通人。”

　　“你一点儿也不普通，你独立潇洒，生活多姿多彩，你帮助过很多人。”唐宇当即反驳。

　　“姮姮的价值不用辩。”
　　唐蕴语气客观，“姚老板是个商人，从他的角度出发，撇开姮姮本身的能力和品行，他可能还看中了绯色和绯影，一个公益基金会，一个时装品牌，带给平台的价值，是正能量和潮流。”

　　这段分析很中肯，元姮听罢，直接笑出声。
　　她说：“姚乾如果是这么打算的，可就要亏了。绯色和绯影是我妈妈留下来的不假，但跟我没有什么关系。我甚至，五年前才知道这件事，从未想过攀扯。”

　　唐宇摆了摆手，“有没有关系，你说了不算。”
　　唐蕴心存担忧，“姮姮，别的暂且不提，有一点，你要做好心理准备，那就是如果成为主播，或早或晚，你肯定会被贴上一个标签——影后秦菲的女儿。”

　　“这有什么问题？”
　　火锅咕噜咕噜地冒泡，元姮闻着香气，重新拿起筷子，“我本就是我妈妈的女儿，我为有这样的妈妈，深感喜悦、骄傲。”
　　她以平淡自然的口吻陈述一个事实。

　　唐蕴听后，松了一口气，随后举杯宣布：“我觉得买回玉壶春瓶这件事，妥了。”
　　唐宇说：“加一。”

　　这就妥了？
　　元姮在心底打出一个大大的问号，先不说姚乾还没有做出让步，就算让步，自己还得筹钱。
　　三千万啊，变卖身家，变成穷光蛋，都不一定能凑齐！

　　-

　　晚风一阵阵地吹，吹来的消息，正如唐蕴姐弟预料的那般。
　　元姮接到了姚乾的电话，经过协商，两人把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时间，定在了一周后。

　　时间紧迫，内心急切，元姮没有丝毫耽搁，连夜飞往希腊。
　　动作快得仿佛不曾回来过。
　　飞机安稳落地，她更新一条动态报平安，随后决定暂时不与朋友们联系。

　　她要全神贯注筹钱。
　　在希腊生活五年，手里最有价值的东西，不是储蓄卡，而是见证了她一路奋斗，不断成长的商店。

　　这家商店，对元姮来说，恰似一母同胞的姊妹，彼此相依相伴，携手成长。长大后，对方给她支撑，让她能够随着性子和心意，不断尝试新工作。

　　现在，姊妹到了要分离的岔路口。
　　心里的不安和不舍，如潮水泛滥。

　　元姮躺在沙滩上，望着即将日出的海面，想起十八岁那年初到希腊，彼时，多么地不安；
　　又想起十八岁的自己，在遗虹桥眼睁睁地看着爸爸跳江，那会，多么地不舍……

　　但都，走了过来。
　　比起从前，如今的，又何足道哉？
　　元姮扬起嘴角，无所谓地笑了笑，漆黑的双眸里，却隐约有一丝湿润的光泽在闪烁。

　　“Ellen——”
　　远处传来一声呼喊。

　　元姮没有应答，也没有起身，只懒懒散散地侧头看。
　　只见前段时间跟她玩沙包学唱中文歌的金发小男孩跑了过来，旭日东升，对方那双碧蓝色的眼眸，在太阳底下，散发出兴奋而灿烂的光。

　　小男孩跑着，呼喊着。
　　到了跟前，他笔直地站定，一边挥手，一边唱：“肥肥瘦,秋汤汪鱼千烟。”
　　端的一副有模有样。

　　这让元姮想起了自己跟丁实乐学歌的场景，又想起荀放曾说，当你有千言万语，却无法说出口的时候，挥挥手，便足够。
　　元姮运用腰腹力量，利落地变躺为坐，随后半蹲在小男孩的面前，视线保持着与对方差不多的高度。

　　“Ευχαριστ??, 谢谢。”她先说希腊语，后说汉语，“τραγο??δησε?? τ??σοκαλ??，你唱得真好！”

　　好在哪儿呢？
　　在学习态度，在出现的时间点，在恰到好处的唱词。

　　她与小男孩相视而笑，相互拥抱，内心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动与满足。
　　好像是自己的希腊生活，被纯真的孩童唱出了最后篇章。
　　又像是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定数，一言一行都藏着暗喻，都有自己的位置和作用。
　　还像是一切才刚刚开始，生命里所有的付出，所有的体验，总有一天将迎来反馈，不会白费。

　　-

　　该卖的卖，该送的送，该扔的扔。
　　最后剩下的，装满了三个两大一小的行李箱，安排给国际快递托运。
　　元姮轻装简行，再次落地枫桥，是个湿漉漉的雨天。

　　开机，她这才有心思查看这几天来自朋友们的消息。
　　如果复制张贴到文档，那么荀放、唐蕴、唐宇的留言，能整理出三篇小作文。

　　【荀放】：元姮，你是不是鸡翅吃多了，以至于长出了翅膀？听闻你开副本，去了枫桥市历练。本人特意改变出差行程，绕道路过枫桥，就为见你一面，输送些口粮。你倒好，居然抢先一步飞走了！本人披星戴月，只配看空气？
　　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可乐鸡翅.jpg，麻辣龙虾.jpg，手撕烤鸭.jpg，蒜蓉花甲.jpg，凉拌牛肉.jpg，剁椒鱼头.jpg，柠檬凤爪.jpg……馋死你！
　　馋生气了你吱一声。
　　我吃吃吃，就是没你的份.gif

　　唐宇说，这次枫桥副本，你成功刷出古董瓶，要大放血了。
　　诶嘿，本人目前手头紧，虽然无钱可借出，但是只要有我在，保管你好吃好喝，饿不死。

　　【唐宇】：姮姐，托你的福，荀·又胖了·放，赶上门来送吃的，这是跨越千里啊，粮食重，情意重，厨师更重！
　　下次碰到丁实乐，我要建议他写一首歌，歌名就叫《一个对我身兼数职的朋友》。

　　你不提，我也知道，你匆匆回希腊，是凑钱去了。
　　听商店老板说，你把这几年打拼来的二分之一所有权，卖给了他。

　　储蓄罐.jpg
　　姮姐，这罐子里有钱有卡，是我从小到大的积蓄，都给你。
　　还有我的奖学金，也给你。

　　你千万别拒绝，这些可不是什么救助，而是基于个人眼光的绝妙投资。
　　姮姐，我看好你，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

　　【唐蕴】：姮姮，你我之间，很多话都是不言自明的。看着你连夜赶往希腊的背影，想着这几天你会做什么，有些话，我必须言明。

　　我现在住的公寓，是我完成学业加入绯影工作室的时候，开始租的。
　　四室一厅的格局，知道的同事或朋友，都说太大了，劝我实际一点，不要平白给自己增添负担。
　　这怎么会是负担？这是我最深的期盼。

　　我这个人再实际不过，我一直盼着你归来。
　　四间房，你、我、小宇，各占一间，剩下那间是我们的书房。

　　为此，我一年又一年地续租。
　　这期间，绯影促使我不断进步，当我历经挑战，拿下首席设计师的头衔，前来恭贺的人，纷纷说按照我目前的经济状况，每个月还房贷，比交房租划算。

　　我确实存了一笔买房钱。
　　但我不急于行动，我在等你回枫桥。姮姮，我想我将来的房子，能离你近一些。

　　我们说好的，要做一辈子一起走的朋友。
　　现在，你即将回枫桥生活。
　　房子不急，我们先合力把玉壶春瓶买了。

　　-

　　湿漉漉的地面，来不及被风吹干，天空又下起了雨。
　　行驶中的出租车把路面积水挤向两边，好像是在为自己开路。

　　车后座，元姮将手机握在掌心，背靠椅背，偏头望着窗外的雨，兀自出神。
　　司机问她，要不要走遗虹隧道。

　　“走啊。”
　　她答得很快，没有半点迟钝，仿佛一瞬间就回了神。
　　说话的同时，顺带观察一番司机，后退的发际线，堆在眼角的笑纹，松垂的侧脸，应该快六十岁了。
　　——跟爸爸差不多的年纪。

　　她忍不住开口讨教：“师傅，如果你的朋友真诚、善良，对你掏心掏肺，你什么感觉？”

　　司机笑道：“那肯定是相当开心，要喝酒吃肉，放声高歌。”
　　话落，紧接着反问，“你不是这种感觉？”
　　元姮摇了摇头，“我在想，我何德何能？”

　　“年轻人——”
　　司机哈哈大笑，意味深长地说：“你就是经历太少，而想得太多。”

　　元姮辩解道：“我虽然只有二十三岁，但我经历的……不少了，胜过三十二岁。”
　　司机说：“还是太少，你往后走，就知道了。”

　　往后，会知道什么呢？
　　元姮暗暗思索，手机冷不丁地响了一下。
　　低头一看。

　　【丁实乐】：元姮，不要忘了，你还有我这个朋友，可借。
　　【元姮】：借什么，大家是不是都知道我缺钱了？我跟你讲，唐宇那个嘴巴喜欢夸张，信三分之一就好。

　　【丁实乐】：我目前人在枫桥，可借你一天，唱歌、喝酒或者其它，都行。
　　【元姮】：……好吧，我记住了。

　　回完消息，元姮无心再思考往后会知道什么。
　　当务之急是把眼前的困局解决掉。
　　她果断改变目的地，告诉司机去乾延传媒。

　　她想的是，钱不够，但如果能分期付款，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为此，她愿意将签约合同里的五五分成，改成四六，相信姚乾会同意的。

　　元姮打算得很好，却不料见面之后，来不及开口，就被告知事情出了岔子。

　　“元小姐，实在抱歉。”
　　姚乾愁得无心煮茶，“我也是没办法，想要玉壶春瓶的人太多了，他们得知东西在我手里，软硬兼施地让我转让，我是哪个也得罪不起啊！”

　　“所以，我是最能得罪的？你要言而无信？”元姮心生怒火，目露凶光，死死地盯着他。

　　“不不不，天地良心，我只想把玉壶春瓶转让给你，但我真的是被逼无奈，不得不顾全大局，公司上上下下都等着我发工资呢，这一点，相信元小姐能理解。”

　　“少废话！直接说，你把玉壶春瓶卖给了谁？”
　　“没谁。”姚乾低声道，“我把它委托给拍卖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