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尾巴变野了》苍横翠微

38、野生6

　　像是成竹在胸，姚乾把人请入会客室，第一时间捧出釉里红玉壶春瓶，然后才坐下来煮茶。

　　唐蕴看得眉心一跳，预感到，就是这个瓶子了。
　　果然，她听见元姮说：“姚老板如此行事，想必认识当年匿名从我手中买走玉壶春瓶的人，或者说，就是你。”

　　姚乾研碎茶饼，笑着承认，“的确是我，那时候，元小姐变卖家产，给了惨遭牵连，差点血本无归的投资者一条活路，此等魄力、仁心，我由衷钦佩。”

　　元姮注视着久违的玉壶春瓶，不禁陷入回忆，“哪有什么魄力仁心，事情因我元家而起，我不想再有人跟我爸爸一样，被逼得走投无路。”

　　钱财，到底是身外之物。
　　她不愿爸爸去世之后，还要因为那个错误的决策，被人怨恨、唾骂、诅咒。
　　更何况，当时的她，只想干净彻底地离开。

　　心中没有留恋，毫不遗憾。
　　直到有人找寻至希腊，敲响她的房门，告诉她，妈妈生前给她留了一笔“落难钱”。

　　那瞬间的震惊、震撼和感动，让她心生一股执念——
　　想再次拥有见证了父母爱情，见证了一家三口幸福生活的釉里红玉壶春瓶。

　　为此，她甘愿拿出所有积蓄，甘愿为这只瓶子奋斗十年八年，乃至更多。

　　打探消息五年之久，现在终于得见。
　　然而此情此景，先前与唐蕴商量好的策略是行不通了，元姮笑了笑，索性直接摊牌。

　　“姚老板肯定早就猜到我的意图，你开个价吧！”

　　“我当初之所以匿名购买，就是想悄悄收藏，不让外界知晓。”姚乾递过去一杯茶，言语间透着为难，“我知道，这只玉壶春瓶对元小姐来说意义非比寻常，我有心转让成全，奈何过不了我女儿那一关。”

　　“我直截了当，给足了诚意，”元姮微微笑着，并不喝他的茶，“姚老板就是这样回馈的？”

　　“不卖你早说啊，何必奔波这一遭。”有别于元姮的平静柔和，唐蕴动如脱兔，蹭得一下站起，“姚老板摆明了在耍人，姮姮，我们走！”

　　“误会，误会！”
　　姚乾急忙表态，“我怎么会耍你们，我只是想表明事情有难度，但并非没有回旋的余地。”

　　唐蕴嗤笑：“什么回旋，不过是拐着弯要更多的钱。”

　　姚乾：“……”
　　做投资的，图钱有什么错？
　　但此刻还真不能认下。

　　元姮察觉他的纠结，直白询问：“五年前，我以三千万的价格把釉里红玉壶春瓶卖给姚老板。现在，姚老板打算涨多少？”

　　姚乾喝了一口茶，“坦白来说，我个人其实很愿意一毛不涨地——”
　　“直接说但是。”元姮打断他。

　　“但是得想办法说服我女儿放手，还要让我老婆认为，我这种做法高明、值得。”

　　“这算哪门子的坦白！”唐蕴火气十足，“姚老板，能不能爽快点？你我的时间都不是大风刮来的。”

　　“唐设计师这般不愿付出时间和精力，为什么还要约我见面？”
　　“……”唐蕴忍了忍，看在瓶子的份上。

　　“我也希望姚老板能够爽快些。”元姮语气变得犀利，“想来，没有人能比姚老板更懂如何让女儿和妻子满意。”

　　“那我就直说了。”
　　姚乾拿过两份资料，分别放在元姮和唐蕴的面前。

　　他言简意赅地介绍：“益趣直播是近几年来我倾力打造的新项目，发展到今天已经是行业前五的水准，前景一片大好，但也伴随着激烈的竞争。我这个人，非常注重优质主播的挖掘与培养，现在诚邀二位加入。”

　　加入益趣直播，这个条件实在出乎元姮的预料，她认真翻看资料，一时没说话。

　　唐蕴确认道：“姚老板的意思是，只要我们签约成为益趣的主播，你就会以三千万的价格把釉里红玉壶春瓶转让给我们？”

　　姚乾颔首：“是的，见面时我就提过，我女儿非常喜欢你的设计，如果你能成为益趣主播，她肯定不会再霸着玉壶春瓶不放。至于我的妻子，我相信她能够看到二位加入益趣带来的价值。”

　　“如果签约条件不苛刻，我这边没问——”

　　“不行。”元姮出声打断，语气分外坚决，“购买玉壶春瓶，纯属我个人的意愿和行为，姚老板开出的任何条件，应当仅限于我个人。超出，免谈。”

　　“姮姮，没关系的，我原本就有开直播的打算，这对绯影的发展有好处。”

　　“在一个平台开直播，与签约成为主播，是两码事。”元姮不想与唐蕴掰扯，径直询问姚乾，“姚老板坚持自己的条件，不肯更改分毫吗？”

　　“唐设计师不加入，我没法说服女儿。”

　　“既然如此，”元姮站了起来，“再见，姚老板。”
　　话落，她拉住唐蕴的手，抬腿就走。

　　唐蕴不甘心就这样谈崩，追加一句：“说实话，在这之前，已经有好几家直播平台邀请我入驻。姚老板，如果我选择只在益趣开直播，不签约成为主播，可不可行？”

　　姚乾见元姮要走，心里正忐忑，这会台阶递到跟前，他立马接住。

　　“我试试看，如果能说服女儿，我给你们打电话。”
　　说着，他把资料递过去，“除了项目介绍，这里面还有签约意向书，请你们带回去好好看看，我真的是诚意满满。如果你们改变主意，随时给我打电话。”

　　元姮说：“我不会改变主意的。”
　　唐蕴接过资料：“好的，姚老板。”

　　-

　　日头渐渐高悬，气温有迹可循地往上升，犹如人心底的火。

　　唐蕴和元姮共撑一把阳伞，步调一致地走向停在路边的车。
　　彼此无话，彼此知道对方心中所想，却默默地较劲，谁也不退让，谁也不主动开口。

　　一路沉默，回到租住的公寓。
　　推开门，就被彩带喷了满头满脸。

　　“Surprise！”
　　唐宇动作夸张，一边喷彩带，一边哈哈大笑：“姐姐们，欢迎回家！昨天赶时间又累又忙，现在随我嗨起来！”

　　唐蕴抹了一把脸，“臭小子。”

　　元姮懒得废话，两下蹬掉脚上的鞋，光脚冲进屋内，一把夺过手喷彩带，直接往唐宇脸上招呼。

　　两人你追我躲，嘻嘻哈哈，瞬息间，热闹满屋。
　　香气从厨房飘出来，笑闹声不绝于耳。

　　唐蕴嘴角上扬，这才是家的样子。
　　她放下包，换了鞋，一边往厨房走，一边问：“小宇，你准备了什么菜？闻起来还不错。”

　　“拍黄瓜。”
　　唐宇在慌不择路的躲闪中，抽空回答一句。

　　元姮停下追赶的脚步，乐不可支，“你跟荀放学了几年，除了拍黄瓜啥也拿不出手。承认吧，你和我一样，基本没有厨艺天分。”

　　“才不是。”
　　唐宇扬手扇了扇空气，“你仔细闻闻这一经捕捉就缠绵不去的味，鸡汤香是不是？榴莲味有没有？”

　　元姮鼻子微动，仔细一闻，顷刻两眼放光，“还真是那味，五年没吃榴莲鸡，但愿你做的大差不差。”

　　唐宇笑，“请别把太高的希望放在我身上，我打了视频电话给荀放，才学的。”

　　“你，就这么敷衍你姮姐？”

　　“哪能呢，鸡是香的，榴莲是好的。”唐宇邀功般地凑到她身旁，“我还给你准备了火锅，和冰镇起泡酒。”

　　“行——”
　　“行啊，小宇。”唐蕴从厨房里探出头，“大半个上午，你完成了买菜、洗菜、切菜，有汤有锅有凉拌，很丰盛。”

　　“优秀如我，一个人，就是千军万马！”

　　“真有家学渊源。”元姮啧啧称赞，“唐宇啊，你一人堪比千军万马，但还是不及你姐。她啊，是百万雄师！”

　　“我姐，”唐宇立刻摆手，“哦不，是百万雄师之钢铁女强人，她又要新增搬砖项目了？”

　　唐蕴：“……”
　　什么也不必讲，就近抄起手边的锅铲，冲过去。

　　元姮一把将唐宇拉到自己身后，侧头解释：“这次的搬砖项目尤为光新亮丽，是女主播。”

　　“你让开。”唐蕴手握锅铲，气势汹汹。
　　“不让。”元姮将侠肝义胆与痞气表现得十足，“大唐，要不我们打一架，女主播的事，谁赢了听谁的。”

　　“谁要跟你打架？”
　　唐蕴将手中锅铲扔到饭桌上，“怎么打都是输！”

　　这都是什么事啊，左也不行，右也不成，太磨人了。
　　屋子里骤然安静下来，只余锅铲磕在桌面的回响。

　　唐宇将下巴搁在元姮的肩头，小声问：“女主播是怎么一回事，你们不是去找姚乾看瓶子了吗？”

　　没人回答他。
　　唐蕴转身去了厨房，准备开饭。
　　元姮将肩上的重量推开。

　　唐宇着急：“姮姐？”
　　元姮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不辜负美食，不辜负你的心意，我们先吃饭，边吃边聊。”

　　-

　　一张四方桌，三人各占一方，剩下一方正好堆叠生鲜食材。
　　爽口的开胃菜，清甜浓香的汤，热辣的火锅，冰镇的起泡酒……每一筷子，每一口，都各有滋味。搭配起来，又有另一番绝妙。

　　元姮小嘴不停，吃得嘴角沾油，额头冒汗。
　　坐在她左侧的唐蕴，时不时投过来一眼，将涮好的菜夹到她碗里。

　　唐宇没有动筷，直到看完姚乾提供的资料。
　　他夹起一颗墨鱼丸子，一口吃掉，然后说：“我认为，姚老板不算太黑心，他原价转让玉壶春瓶，无非是想借此机会把你们签到益趣直播，一起赚钱。平台投资培养你们，收益五五分，还行。”

　　“行个鬼！”
　　元姮停下筷子，眼神儿冒着一股凶光，“你姐的理想和追求，在服装设计，在公益基金会，这两样已经让忙如陀螺。哪里还有精力当什么签约主播，你是想累死她？还是想她放弃现有的？”

　　“……火气这么大。”唐宇麻利地给她倒了一杯冷饮，“姮姐，我没有那么想。”

　　“你不应该和我意见一致吗？”元姮紧紧盯着他，“你最好跟我意见一致！”

　　“当然一致，我们从来都是一个战壕的。”
　　“不错，比你姐懂事。”

　　“姮姮——”
　　“打住，你不许开口，先听我说。”元姮坐直了身体，一字一句铿锵有力，“我把话撂这了，大唐，如果你瞒着我跟姚乾签约，那我不会要玉壶春瓶，我会立刻远走他乡，从此与你们，老死不相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