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点亮了我的星星》冰凌不加冰

46、告诉我

　　国庆假就七天，总是不够用。做学生时不够，工作了依旧不怎么宽裕。

　　好不容易要到旧情人联系方式，还没待杨戟想好下一步怎么做，公司加班的电话就追了过来。无奈，她只得先把那一堆乱七八糟的感情问题放在一边，解决了上司的要求再说。
　　而赫连棠，据张煊所说，同学会结束的第二天就启程回A市了。听说是实验出了什么问题，被紧急召唤回去了。

　　作为进入职场没多久的新人，杨戟要学习的东西依旧很多。整整一周，她愣是没抽出时间约人出来，只来得及在微信上发两句半真不假的寒暄。

　　而赫连棠也礼数周全，客气温和地给了她可以用作标准模板的回应。

　　尽管知道赫连棠这人的脾气从以前就是这样，跟人不熟时喜欢装模做样，但他这样的回应让杨戟多少有点心里没底。

　　鬼知道他是不是也想再试试呢？又或许只是敷衍的社交辞令？

　　这种细腻又敏感的感情问题对杨女侠的脑回路来说有点消化不良。她自顾自想了几天，没咂摸出个结论，干脆决定不想了，忙完了就直接逮人问清楚比较方便。

　　然而她万万没想到，要逮的人没几天就自动送上门了。

　　那天杨戟好不容易在下班前把工作赶完了，难得按着点儿下班，结果刚出公司大门就见有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那，像是在等谁。
　　杨戟第一眼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于是又悄无声息地绕到了那人左边定睛一看，果然是那家伙。

　　赫连棠这时候也看见了她，收了手上的手机，冲她笑着点了点头道：“好巧，你这个点下班？"

　　“嗯，”杨戟拉了拉包带子，歪着头笑了，“你这是......路过？”

　　赫连棠闻言，没露出什么异色，神情自然地顺口扯了个谎：“替朋友送个东西，想到你好像在这上班，想着顺道跟你打个招呼。”

　　听了这话，杨戟在心里吹了声口哨，顿时感觉一整天的忙碌就地化成清风飘走了。前两天还七上八下的感情问题顿时掉了下来，砸成了一串喜大普奔的烟花。

　　上次还勉强可以说是社交辞令，这次若还能是，那她这双眼离瞎也不远了。

　　于是乎，她抬起手看了看表，抬眼撇了撇车水马龙的街道，笑道：“哟，那我可真荣幸——时候不早了，吃了吗？这附近有家馆子挺不错的。”

　　这样的暗示就有点明示的意思了。

　　果不其然，赫连棠从善如流地领了情，道：“正要找地方吃。不忙的话，不妨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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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戟是个能不下厨就不下厨的主儿，公司附近的饭店馆子早摸了个囫囵熟。
　　她熟门熟路地把赫连棠领到了个装修雅致的小馆子里，随便点了碗面，就把菜单交给了赫连棠。

　　待服务生把菜单拿走，杨戟喝了口面前的冰柠檬水，这才腾得出眼好好看看赫连棠。

　　赫连棠在她的记忆里总穿着校服，即使是节假日穿衣也总是极素，完全就是仗着好看随便穿。
　　而现在这种习性似乎也没有多少改变。他穿了件简单得毫无装饰的白色毛衣，衬了件白色的衬衫，加上本身皮肤又白，倒是称得黝黑的眸子和深邃的眉眼更加眉清目秀了。少年时那股子若隐若现的阴郁和稚气早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被时间锤炼出来的温和沉静。

　　杨戟不动声色地细细打量了他一圈，觉得没看够——果然美人就是要这样近距离面对面欣赏，上次还是隔太远，完全没有看够。

　　她跑神时，赫连棠把水杯放到了一边，率先抛出了一个话题：“听张煊说你现在在市场部？”

　　“嗯，”杨戟回过了神，笑着接话道，“关系好的教授介绍的工作。本来还以为在A市这边找不到合适的工作了，既然有了这么个选择就先干着了。”

　　赫连棠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问她怎么想到要跑到A市来，而是选了个安全些的话题。两人随便闲聊了两句日常工作和生活，默契地避开了一切涉及过去的敏感地带。
　　赫连棠的事情杨戟心里一清二楚，杨戟的事情赫连棠心里也多少有数。谁都知道寒暄毫无意义，但是似乎也只有这样才能避免一切尴尬的沉默。

　　等菜的时间就这么被浪费了过去，服务生很快就端着托盘走了过来。

　　杨戟喝完了半杯冰柠檬水，正愁着怎么把话题往前带又不显得突兀。赫连棠这些年倒是修炼出了一副不浅的城府，一言不发时连杨戟也很难看出喜怒。

　　餐桌上话题夹杂着种种幽微又欲盖弥彰的情绪，就这么不咸不淡地往下拉，像是没完没了似的。

　　直到赫连棠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声。
　　他伸手去取，抽出手时只听当啷一声——有什么东西从口袋里被带了出来，骨碌碌地滚到了光滑的瓷砖地板上。

　　杨戟反应快，立刻弯下腰去摸，余光却不经意间扫见了赫连棠欲言又止的侧脸。她没来得及多想，手就已经摸到了那个白色的小药瓶，索性捡了起来。

　　杨戟撇了那瓶子一眼，被那标签上一连串的外文晃到了，她隔着桌子把东西还给赫连棠，随口笑道：“喏，还给你。怎么，随身还带着药呢？”

　　赫连棠脸上的神色有些复杂，踟蹰了片刻才接下了那瓶子。他抬眼看了杨戟一会，好看的眉头轻轻皱了皱，竟没有马上接下杨戟的话。
　　杨戟心说自己该不是踩雷了，正要换个话题把尴尬的沉默揭过去，就见赫连棠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神色，把小瓶子重新装回了口袋。

　　“没什么，我从小就离不开这药，”他说，语气竟是坦然的，“我患了一种先天的神经性疾病。是种很冷门的病，不能遗传，发生的概率小于千万分之一，目前没有根治的办法，只能压制。”

　　杨戟怔住了。

　　赫连棠没看她，他的语气很平静，仿佛只是在叙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具体症状是偶尔会晕倒，每次都有可能猝死。这药能帮我缓解一下，你可以理解为针对这种病的速效救心丸。”

　　说到这里，赫连棠抬眼看了一眼杨戟，见她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忍不住微不可察地抿了抿唇。

　　果然......是这个反应。

　　“不过都是陈年旧事了。看，我又说多了。”赫连棠反应很快，立刻收敛了心里七上八下的情绪，自然地续上了先前的话题，“对了，你的同事后来怎么样了？”

　　杨戟没答，缓缓放下了自己手里的汤匙。
　　她身子向后一仰，挑眉道：“哦，你说我同事啊。后来被外星人抓走了。”

　　赫连棠的手停在了空中，诧异地看着杨戟。

　　杨戟显然没打算接他的台阶，不但不接还一铲子掀了。她抱着臂弯了弯唇，干脆利落地撕了那层摇摇欲坠地窗户纸。

　　“这么多年过去，我还是觉得有话直说比较好，别绕圈子。”杨戟单刀直入地道，“为什么早些年从来没跟我提过？信不过我？怕我说出去？”

　　“不是......”赫连棠听见后两句，条件反射地脱口而出。而说完他又很快发现，自己似乎找不到合适的措辞接下去了。

　　杨戟没说话，就这么看着他，安静地等一个解释。

　　赫连棠跟她对视了几十秒，最终无奈地笑了，心甘情愿地败下阵来。
　　“抱歉，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赫连棠的笑容淡了下去，垂眸盯着自己放在桌上的手，“我以前从来没有主动对人提起过。”

　　他似乎迟疑了片刻，咬了咬唇道：“如果......如果你还想听的话，我可以慢慢都告诉你。”

　　杨戟就这么看着他，听见他说最后一句时声调甚至有些抖。
　　她从来没有想过，快六年过去了，居然还能再听见这个人这么对她说话——她一度以为过去的那几年早就不复存在，早在那十几个电话石沉大海时就该已经支离破碎了——她以为所有人都在往前走，没有人会等她，也没有人会还揣着一肚子忐忑等着向她解释。

　　谁年少无知时没犯过错？谁还没有个没成的初恋了？
　　她指望过赫连棠愿意再试试，却没想过他还依旧记着那些年没说出口的话，隔了这么多年依旧不忘向她坦白。

　　但是，赫连棠偏就用行动向她展示了，这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我想听。”杨戟沉默了片刻，忽然收敛了笑意，整个人忽然正经了起来，反而叫人看不清她在想什么了。

　　她直视着赫连棠的眼睛，认真道：“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