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点亮了我的星星》冰凌不加冰

42、落叶

　　当今社会，失恋早就成了老生常谈的话题。
　　有的人失恋了会要死要活，有的人失恋了会抑郁狂躁，有的人失恋了会买醉蹦迪，有的人失恋了会嘤嘤嘤你为什么不爱我。

　　而杨戟偏就离奇。
　　她当初回去找赫连棠的时候是一声不吭地回去，如今回来也是自己一声不吭地回来，除了殷清没惊动半个人，回了X市就接着上课，交作业，打工，宛如什么都没发生过。
　　寝室里程琪琪走了，就剩下曲菁和另外一个叫赵洁的姑娘。赵洁人比较木，不怎么爱跟其余几个混在一起，程琪琪走后倒是渐渐跟曲菁熟了起来。

　　杨戟对寝室里人际关系的变化心知肚明，也看得出曲菁几次不想让她落了单来拉她一起玩，但她却懒得花时间在这些闲事上，通通婉言谢绝了事。

　　不是嫌弃她们，而是杨戟发现，自己已经觉得这些事都没什么意思了。

　　自从分了一回手，杨戟跟看开了似的。她不再把大把的时间和心思花在营养有限的兼|职和交际上，而是跟准备成仙了似的，一门心思地读书去了。
　　她跟整个人都开看了似的，拿出了高三学习的劲头，奋力把原本挂在及格线上的成绩拖了上去。且积极参加起了各类活动，很快跟辅导员和教授混了个脸熟。
　　大一十九岁，花儿一样的年纪。别人都在情场里来回历练，她却把自己的每一秒碎片时间塞满了英语单词，一反常态地拼命往上爬了起来。

　　像是狠狠摔过一跤的孩子，知道了痛，所以更奋力地武装起了自己，努力往前跑。

　　可是光阴并不多情，依旧按部就班地流逝着。

　　三个月时间飞逝，寝室楼下绿化带里的桃花树结了花苞，很快又开了花。去年冬季枯死的树枝开始抽条发芽，新绿和粉红渐渐取代了占领一整个冬天的光秃秃的铅灰色。
　　X市的春天不长，漂亮姑娘们新入的春装没穿几天，气温就渐渐炎热了起来。冬日里沉寂已久的天空再次泛起清爽的湛蓝，有人骑着带淡黄竹筐的自行车路过，洒下一串悠远的车铃。

　　五月底的某天，杨戟抱着厚厚一叠教科书从寝室楼里走出来，被楼上谁支的塑料棚子反射出的明亮阳光晃了眼，才惊觉她记忆里那个灰蒙蒙的，干枯的，压抑又沉郁的冬天已经过去了。

　　然而她只是在树荫里浮动的碎光中停留了片刻，便急匆匆走远了。

　　人总得往前的，不论来时丢了什么在路上，也总得接着往前走。

　　六月。

　　期末周和死线张牙舞爪地席卷而来，与此同时的还有一年一度的全国高考。
　　各大社交平台再次载歌载舞地为高考应援，可惜不论是忙得团团转的大学生还是真的即将上刑场的高三学子，都没这个闲心转发锦鲤。

　　作为日理万机的大学生，杨戟自然也不能免俗。
　　她在四面楚歌的论文周的剥削中□□，整个人在图书馆里泡得快要成仙。宿舍里来了新人，占了程琪琪的床铺，另外三人形成了新的忙于追剧网购的小团体，杨戟被彻底排除了出去。

　　杨戟懒得管她们，不过偶尔跟曲菁碰了面寒暄两句，随后各自该干嘛干嘛。

　　直到某天曲菁问她要某节课的笔记，杨戟大费周章地把相册翻了个底朝天，好不容易把笔记挖了出来发给她，才想起清理一下满满当当的内存。

　　她花了半小时清理这几个月的照片，手指却停在了某张偶然瞥见的照片上。

　　那是一张快一年前的截图。
　　只见上面只有一个简简单单的微信聊天界面，对面的头像是那张看过无数次的星空照片，顶端的备注标着“糖糖”。

　　那是她高考那天，赫连棠发给她的消息。
　　没有鸡汤，没有华丽词藻，只有简简单单一句话：“加油，我相信你”。

　　杨戟那天对着那张照片发了很久的呆。

　　她就这么呆呆地看着这张照片，仿佛正拼命地想透过这张薄薄的截图抓住点过去的影子似的。随后，她就像个溺水的人，忽然发了疯似的点开微信，在她塞满了闲杂人等的消息列表里翻找，终于从最底部翻出了那个她要的人。

　　还是那张万年不换的星空头像，一根筋得就像那人的性格。朋友圈动态停留在三个多月前，比白纸还要干净。

　　点开他消息栏的那一瞬，杨戟忽然有了种错觉——仿佛那后面发生的一切都做不得数，只要她点开，消息栏里还是只有那人发给她的六个字，时间还是停留在去年的那一天。

　　而一切都没来得及发生，她也用不着后悔莫及。

　　她在对话框里来回折腾了一个小时，写了长篇大论却又觉得显得虚假，故而删删改改，没完没了。却还没等右手鼓起勇气发送，左手就自作主张地摁了退出。
　　她想说的话太多了，悉数涌到嘴边，却又一句也说不出来。像是一个装满了水的葫芦，想倒的太多，葫芦嘴却就那么大，让她不得不自己权衡取舍。

　　「你们丽园的高三很忙吧，好在现在高考完了，暑假有没有打算？」

　　「我还记得你以前闷得很，连闲书都没怎么看过。期末考完就拽我去图书馆，我差点就笑出声了。」

　　「这些日子过的怎么样？许叔叔好吗？还跟清姐他们有联系吗？学校忙吗？是不是还跟以前一样整天塞着耳机练听力呢？」

　　「学校里交到了新朋友吗？成绩追上去了吧？你应该已经有了自己的志愿了吧，真想知道你最后报了哪个学校，一定是个相当不错的学校。」

　　「你有想起过我吗？还生我的气吗？我送你的直升机还留着吗？」

　　「如果我说我现在后悔了当初那么果断，你会觉得我莫名其妙吗？」

　　「你再等等我好吗？等我想到新的办法，等我再强大一点，等我到你那边去……」

　　「我很想你，一直都是。」

　　折腾不出结果，杨戟索性关了微信，插着腰在阳台上来回踱步了几百圈，最后趴在栏杆上一咬牙，拨了那个自己早就背得滚瓜烂熟的号码。
　　她到底想再听听那个人的声音，也知道如果自己再不做些什么，赫连棠就会在未来的几十年人生里彻底与她失之交臂。

　　她到底还是舍不得，到底还是放不下。

　　第一个电话拨出去，听筒里传来了冷冰冰的机械女声。她连着拨了十几个，结果如出一辙。
　　第二天拨也是，第三天也是。

　　那天杨戟看着自己的手机，沉默了很久。

　　她忽然想起，自己认识赫连棠时是高二，时间正值秋老虎时节，风挟裹着落叶洋洋洒洒地洒满了整片湛蓝的天空。
　　而她现在才知道，原来落叶也可以过期变质。
　　竟留不过一年半载，便腐朽为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