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点亮了我的星星》冰凌不加冰

37、深渊

　　杨戟接到程琪琪电话时，正在利用等公交车的碎片时间做调查赚零花钱。她还没来得及提交问卷，一通电话就突如其来地这么打了进来。

　　“喂？琪琪？”杨戟用肩膀夹着电话，手上一边在包里翻找着钱包。

　　她的动作猛地一顿。

　　“你说什么？”杨戟的声音带上了几分错愕，“段博渊去找你了？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听了对方支支吾吾的解释，杨戟捏了捏眉心：“你先呆在宿舍别理他。别怕，我马上回去”

　　“那个，杨戟……”电话那头的程琪琪声音细如蚊呐，“我……我已经决定……复合了。”

　　杨戟举着电话的手僵在了耳边。

　　“你刚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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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博渊早上来了一次，我，我跟他谈过了，”程琪琪眼神躲闪着，不敢直视杨戟的目光，“他说，他说希望我再给一次机会，他会改的……”

　　她说这话时，正站在宿舍的穿衣镜前试一条新买的裙子。杨戟知道那裙子是程琪琪上个月就买了的，只是一直没机会穿。
　　女孩试衣服本来应是快乐而憧憬的，杨戟却只能从程琪琪身上感受到一种僵硬和不协调，丝毫没有半点应有的喜悦——就仿佛她是只是一只提线木偶，每一个动作都是那样身不由己。

　　“他究竟有什么好？”杨戟突然开口道，“值得你给这么多次机会？”

　　“他……他对我很好的……”程琪琪支支吾吾地低声道，“他，他也许只是犯了个错，人都会犯错的嘛……”

　　闻言，杨戟从床边的凳子上站起了身，脸上是难以形容的复杂神情。

　　“我真的不知道该跟你怎么说了。”她道，“拿你的照片和视频要挟你，把你猎物一样玩弄在股掌之中，就叫做犯了点错，就叫做对你好？”

　　杨戟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却冷静得出奇，仿佛把她全部的怒火都包裹在了一层冷且硬的壳子下：“程琪琪，你努力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考上大学，不是让你把自己送给人渣作贱的。他要是威胁你，你大可以告诉我们，我们不会放着你不管。”

　　“杨戟……我已经没有退路了。”程琪琪沉默了半晌，突然低低地开了口。

　　“我还能怎么办呢？”她苦笑了一下，低低地道，“他也许是个混蛋，做了那么多该死的事。但我还是忘不了他，也许这就是爱吧……也许每个人修成正果之前都要经历这么一遭……”

　　“谁说的？”

　　杨戟抱着胳膊，一双桃花眼暗沉似水，静静地看着程琪琪：“我也有爱的人，程琪琪，爱不是这样的。爱你的人会希望你越来越好，会替你操心替你着想，会宁可显得琐碎也要把你摆在第一位。”

　　“爱你的人永远不会借着爱的名义，把你从人间拉下深渊。”

　　程琪琪沉默了。

　　白色的灯光从上方洒落，将两个女孩半透明的身影映在了窗玻璃上。窗外的夜空深沉漆黑，看不见一颗星子。

　　“你男朋友……对你真好。”

　　半晌，程琪琪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惨白的笑容。
　　——那仿佛是一个即将溺死的人，抬头望着天空掠过的飞鸟的眼神。

　　“真好啊，”她轻轻地说，“我真羡慕。

　　杨戟复杂的目光直直落入她的眼中，不发一语。
　　“好吧。”她沉默了半晌，忽然松开了抱在一起的双臂，从先前那种吊儿郎当靠着墙的姿势站直了，平静地道，“既然你已经做出了你的选择，我不妄加干涉。”

　　程琪琪没有料到杨戟会是这种反应，一时愣在了原地，卡了会儿壳才偏过视线道：“谢，谢谢。”

　　“但是，”再次出乎她的意料，杨戟话锋一转，忽然举起了手里的手机，“我没有资格对你的选择妄加评论，但有人有。”

　　程琪琪瞪圆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错愕而不知所措地看着杨戟。

　　她这副无辜单纯的样子平日里总能轻而易举地让杨戟心软，进而让杨戟难以拒绝她提出的一切要求。比如对其余人保密她和段博渊的关系，比如不要难为段博渊，比如在她被段博渊折磨得精神低靡时帮她带饭带笔记。

　　而这一次，杨戟没有退步。

　　“比如你有没有想过，”她抬起眸子，眼神陡然犀利，“如果你妈妈知道了这些，会怎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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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戟走出一片狼藉的宿舍时已经很晚了。她几乎是刚踏出校门，就过了宵禁的时间。

　　这个季节的夜晚还是有些冷的。
　　杨戟裹紧了衣襟，回头看了一眼寝室楼，毫不犹豫地走出了校门。夜风把她扎成一束的马尾吹散，丝丝缕缕地散在了风里。
　　她今晚不太想回寝室，打算在附近找个小旅馆凑合一宿。宿舍里程琪琪和她六十来岁的老母刚吵完一架，即将强行被拖回家，这会儿正哭哭啼啼地收拾行李。

　　说实话，杨戟也知道找人问出朋友父母电话，把别人的秘密全告诉对方家长这种事干得太不厚道。可她别无选择，她尽最大努力劝阻程琪琪了，对方依旧鬼迷心窍似的要继续被人渣折磨。
　　她能怎么办？
　　教育不了程琪琪，只能找个能教育的上了。

　　不过，杨戟在“出卖”程琪琪的同时也明白，这下子不论是出于什么原因，她和程琪琪的友情怕是走到头了。

　　杨戟抬起头，对着黑漆漆看不见一颗星子的夜空长长呼出了一口白气，说不出的身心俱疲填满了她的身躯，却还伴随着一丝难以启齿的如释重负。

　　总算是结束了。

　　杨戟在早春的寒夜中呼出一口白气，漫无目标地沿着稀稀拉拉的路灯踢着石子向前走。或许是因为时间太晚，校门口往常热闹的人行道上罕见的没什么人，竟称得上宁静祥和。
　　这半年来杨戟可能是触犯了某位水逆之神的大忌，破事一件接一件地往她身上砸，砸得她驴拉磨似的团团转，直到现在才猛然发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过安静的独处时光了。

　　“去哪里呢？”她茫然地想。

　　而这念头没来得及在她脑子里生根发芽，就这么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击得销声匿迹了。

　　“喂？”杨戟皱了皱眉，接起了电话，声音中的疲惫和懒散还没来得及收敛，“清姐啊，怎么了？”

　　“什么？哦，我最近是比较忙，事情太复杂了，还没来得及跟赫连棠讲。他跟你说什么了吗？”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说了什么，杨戟双脚倏地驻足，手指握紧了电话。

　　“……什么？”

　　她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好似听见了一句荒诞不经的胡言乱语。

　　“他要考X大？开玩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