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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万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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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单元楼道里的夜晚特有的静谧。
许朝拖着劳累了一整天的身躯和下巴上又渐渐青起来了的胡茬，有气无力地推开自家的防盗门。却发现厅堂里的灯都熄了，赫连棠的房门底下却透着光。
“阿棠啊，怎么这个点了还不睡啊？”许朝伸着脖子，冲里间喊了一声。
“在预习功课。”赫连棠隔着房门，对着外面正在玄关换鞋的许朝道，“许叔叔，您没吃饭的话，冰箱里还有豆腐汤和鱼。”
“没事，不用，吃过了。”许朝把公文包扔到沙发上，伸了个懒腰。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不由得叹了口气，启动了操心模式。
“阿棠啊，不是我说你，”许朝语重心长道，“学习也要劳逸结合。你年纪轻轻，不能跟我们这些不得不养家糊口的一样把身体给熬垮了。别好胜心那么强，事事都要争第一……”
赫连棠没说话，默默地在完形填空的空格上填上了答案，就这么听着中老年人滔滔不绝的唠叨。待许朝的长篇大论终于告一段落，他才慢条斯理地开了口：“知道了，许叔叔。对了，您今天加班，晚饭是不是又随便对付的？”
许朝一听他这语气就明白了——这小王八羔子又一个字没听进去，还跟他玩起了转移话题那套。他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迟早要么死在地沟油的手上，要么死在他手上——活生生气死。
“哪能不对付呢，”许朝长叹一口气，才觉得肺里沉重得好似水泥的空气呼出去了些，“阿棠啊，我妈的身体又……这几天我都会很晚回来，不用给我留饭了。”
赫连棠正写着试卷的笔尖一顿。
“嗯，”他沉默了片刻，道，“奶奶身体最近怎么了？”
许朝的母亲今年已经有八十三岁的高龄了。老人家平时呆在老家，只是上了年纪，身体一直欠佳，三天两头跑医院。许朝前阵子强行把她接了过来，现在正在住院。
按理说这种事不应该跟高三的青少年讨论，奈何许朝这么多年没个老婆，家里的内部事务包括开销都是赫连棠在管，于是许朝便不得不把他当个成年人用了。
而这次许朝一开口，赫连棠就立刻明白了过来——奶奶怕是得了什么不太好治的大病了。
“说是心脏病发了，要做个大手术，”许朝叹气，“唉，别问了，你还是早点去休息吧。”
赫连棠应了一声，听隔壁房间的门咔哒一声关上，便放下了刚填完最后一题的钢笔。
他沉吟了片刻，拿出手机点开微信，再次面对着熟悉的界面发起了呆。
三小时前的消息，依旧未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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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棠其实能察觉自己最近的心态不太对。
他发现自己的神经最近似乎进入了一种过敏状态，具体表现为隔一阵子就要看一眼手机，生怕不能第一时间回复杨戟的微信。
然而杨戟不可能每一秒都实时在线，于是赫连棠大多数时候点开手机都要失望。他却明知自己是在做无用功，却怎么都停止不了这种行为，就跟上瘾了似的。
他想，这种不健康的状态，大约是从杨戟上次寒假回来开始的。
赫连棠虽然没谈过什么恋爱，但也不傻。他觉得自己这点浅显易懂的心思简直太好破译，只不过是没安全感而已，犯得着这么矫情兮兮的吗？
他也知道，自己之所以没安全感，大概是因为他骨子里还是个懦夫。自己对这份感情有几分信心，赫连棠心知肚明。
打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自己可能并不是适合杨戟的那一型。
杨戟的个性张扬又炽热，即使受挫也能很快恢复过来，继续当她光芒万丈的小太阳。而他实在是过于内敛，说得好听是沉稳，说得难听就是阴郁。
不仅如此，当杨戟需要的时候，他还给不出任何支持。相隔千山万水，就算心有十二分，也只给得了二分——不仅微不足道，而且多余。
每当赫连棠想到这里，他就会想，杨戟要他这个男朋友有什么用？
他也知道，杨戟喜欢他，不介意这些，愿意哄着他。但是世界上发光的人这么多，他又怎么敢肯定，杨戟哪天不会遇到一个更喜欢的人呢？
是，他相信杨戟，但是光相信没用，他需要知道杨戟对这个问题的真实想法。
赫连棠是极讨厌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的，他失去得太多了，他根本赌不起。
可是每当他鼓起勇气，试图把问题摆在明面上时，杨戟总是用那种哄小孩似的语气粉饰太平——就像寒假那天她回到这里，赫连棠同她谈的那次一样。
每当她摆出这个态度，赫连棠的心就不由自主地乱了。他会开始想杨戟是不是觉得他怀疑她，会想杨戟是不是知道了他在隐瞒什么事，会想她是不是对这段关系有些厌烦了，会想……
杨戟给他的时间，还剩下多少？
种种思绪，千丝万缕，足以将人溺毙在其中。
赫连棠苦笑了一下，把依旧毫无动静的手机扔在一旁。
许朝有压力，赫连棠作为高三生也有压力。从明天起他得同时兼顾家里的事，许朝的母亲，杨戟，还有学习。就这样他都能保持成绩稳定，时不时还能超常发挥，已经属实竭尽全力了。
他怎么又分得出额外的时间和心思，去思考该拿杨戟和这段关系怎么办呢？
“我算是知道为什么别人不提倡异地恋了，”赫连棠往椅子背上一靠，想道，“这么熬下去，迟早会疯掉。”
不过，似乎这么熬着的，也并不只他一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