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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电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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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前两天才说过赫连棠粘人,杨戟却很快发现,自己也被赫连棠给传染上了。
她渐渐找到了和赫连棠呆在一起的乐趣。即使两人在一起也只能去图书馆或吃顿便宜的晚饭,她也觉得比自己一个人窝在家或者和狐朋狗友出去鬼混有乐趣得多。
就像杨戟没有瞒着殷清和南如彦自己谈恋爱的事情,赫连棠也没有刻意瞒着许朝——许警官虽然偶尔有些迂腐,却还是很善解人意的。比如当他意识到赫连棠并不会因为早恋荒废学业,反而带着杨戟好好学习时,就没再多说什么了。杨戟去找赫连棠的时候偶尔还会遇见许朝,然后赫连棠就惊奇地发现,这两位居然还能侃起来。
然而他只顾着惊讶,却低估了杨戟的小伎俩。
比如某天他撞见这两人又在单元门口瞎侃时,杨戟就笑眯眯地踱步到他跟前,一脸坏笑地对他说:“可以嘛,居然能用许叔叔做幌子蒙我好几个月,老实交代是不是有别的企图?”
赫连棠:“……”
该死他居然忘了这茬。
他还没来得及答话,许朝就冲他招了招手,示意有话跟他说。赫连棠如蒙大赦,简单对杨戟交代了几句,就走到了许朝身边。
他原以为许朝要找他算拿自己当幌子的账,结果对方什么都没说,只是往他手里塞了个小药瓶。
“阿棠啊,”许朝道,“曾医生让你试试新的治疗方案,叔叔跟你说过的吧。”
那小巧的药瓶被塞进手里的一刹那,赫连棠漆黑的眼睫猛地一颤,手指忽地收紧了。仿佛从一场美好的梦境中醒来,他下意识地偏了偏头,似乎想看一眼不远处的杨戟。
“嗯。”赫连棠沉默了片刻,还是将差一点就落到了少女身上的视线收了回来,低下头,“我知道了,让您费心了。”
许朝看着眼前这个快要比自己还高的少年,不由得心口一阵堵得慌——这小子他也带了快两年了,虽然特别懂事特别乖,但就是对自己客客气气的,一点也不跟他亲,着实让人难受。
许警官一把年纪了,自己没有妻儿,倒是有个常年卧床的老母。女朋友谈了一打,百分之八十的都是被气走的。眼看同龄人都结婚生子,他连个家都没成,身边只有这个好友留给自己的小王八蛋。
还是个怎么养都亲不起来的小王八蛋。
虽然经常堵心堵得慌,但每次许朝仔细品品赫连棠这孩子的经历,就会觉得他长成这样已经十分难得。换做是他,还指不定就比赫连棠强到哪去。
许警官一口老血堵在胸口,觉得这孩子的爸妈要是活着,他非得揪住这两位的领子好好谴责一番——好好一孩子活生生养成了这幅跟谁都亲不起来的熊样,这父母究竟怎么当的?
想通这层,许警官看面前这个小王八蛋的眼神就会不由自主地慈爱起来,觉得只要这孩子开心,别说只是交了个女朋友,火烧学校他都能举双手赞成。
于是他想了想,忽然对着两人道:“对了,阿棠啊,我看你整天窝在家看书也不好,多出去跟朋友们玩玩啊。要不要过两天叔叔给你们买张电影票,你跟小杨去看?”
此言一出,赫连棠和杨戟的目光齐齐集中在了他身上,眼神惊愕得仿佛看见了母猪上树。
虽然许警官难得大发慈悲一回,但两人很快发现,这位的审美怕是跟当代年轻人有些出入。
杨戟进了电影院,差点没五分钟就睡过去——许警官挑给他们的是一部荡气回肠充满主旋律的抗战片,只可惜……太无聊。
还没半小时,杨戟就被灌了一耳朵的轰炸音效外加硬塞的生离死别弄麻木了。她想睡又睡不着,电影太吵,好好看电影吧,更想睡。她就这么在睡与不睡之间反复横跳了半小时,着实身心俱疲。
“想睡吗”身边的赫连棠似乎察觉了她的纠结,忽然低下头,低低地在她耳边道。
“有点。”杨戟点点头,打了个哈欠,“昨晚熬夜没睡好,一进电影院就困。”
赫连棠听懂了她的掩饰,皱着眉道:“我也没想到会这么无聊。”
说罢,他看了看杨戟,又垂眸看了看隔在两人之间的座椅扶手,轻轻地道:“想睡的话,可以给你靠一会。”
“嗯?”杨戟一开始没反应过来靠什么,抬眸对上他的视线才忽然恍然大悟,明白了赫连棠说的靠是什么意思。
“噗,”她不由得轻轻笑了一声,然后不客气地把头靠在了赫连棠的肩膀上,声音还带着些许笑意,“还有这等好事,那我可不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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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你说,这片评分绝对过不了五分。”
出了放映厅杨戟就立刻拉着赫连棠直奔影院对面的冷饮店,片刻后捧着一杯冷饮大放厥词道:“结局又是绝症失忆,三件套经典一下占了俩,能过五分就是奇迹了。”
赫连棠这辈子没看过几部韩剧,对传说中的韩剧三件套一知半解。他拿着饮料陷入了片刻沉思,道:“三件套经典?”
“车祸失忆绝症,三大经典。”杨戟笑道,“你瞧刚刚男主结尾又得绝症,明明之前没有一点征兆,突然就病发身亡,岂不是很突兀吗?”
她这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赫连棠皱了皱眉,思绪立刻飘到了兜里那个许朝给他的小药瓶上。
他好像,必须告诉杨戟某件事了。
“杨戟,”赫连棠闭了闭眼,口袋里的手握紧了药瓶,抿了抿唇道,“要是……你真有朋友突然得了绝症呢?”
“怎么问这个?”杨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没什么。”赫连棠忽然没来由地一阵心虚。他移开了视线,用饮料吸管占住嘴闷闷地道。
鉴于杨戟认识赫连棠以来他就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并且从不把自己的忧虑告诉旁人,还总是加以掩饰,使得杨戟早就习惯了他这副模样。
杨女侠自己心大如盆,身边朋友也基本都是没心没肺的货色,于是难免有些以己度人——总觉得除了天塌下来以外,其他能用一顿烧烤解决的都不是事。
于是她很棒槌地用胳膊肘一捅赫连棠,笑道:“怎么,你打算也得个绝症,然后叫我找个老实人嫁了?”
赫连棠斜着眼瞥了她一眼,其中“你又在说什么疯话”的潜台词昭然若揭:“你放心好了,我不打算给祖国绿化做贡献。”
杨戟有心逗他开心,便顺着他接着调侃了下去:“你没发现你刚才这个句型跟‘如果我死了你还会爱我吗’有异曲同工之妙吗?皇上,您批折子批傻了吧?”
赫连棠听出了她这熟悉的腔调,“呵”地挑了挑眉:“不然呢?”
“好吧,如果你死了的话我就先哭为敬,然后……”杨戟豁达地一耸肩,明显毫无求生欲,“转头包个小白脸,纪念一下逝去的岁月。”
说罢,她灵巧地躲开了赫连棠捅过来的一肘子和一个赏给弱智的眼神,哈哈哈地笑成了二狗子。
赫连棠早领教过杨戟牌缺心少肺百八十回了。他有时觉得她想得太少,像个智障,但多数时候又总会被她莫名其妙地逗笑,然后就觉得自己才是想得太多了。
比如这一刻,他仿佛被杨戟无所谓的态度短暂地感染了,就仿佛那些长年累月压在他身上的心事突然间自己挪开了身子,给了他片刻喘息的时间。
赫连棠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敞开过心扉。包括他的父母,包括许朝,甚至包括杨戟。
每次他想张开口吐露点什么的时候,就会感觉到一股歇斯底里的惶恐从心底传来,牢牢扼住他的咽喉,俨然是一双属于老人的,熟悉的手。
“男子汉是不能示弱的,”那老人的声音说,“一旦你示弱了,你的骨头就软了。没人瞧得起任人宰割的懦夫。”
这句话曾经深深地钉在赫连棠的骨血里,钉了十六年。
但在这一刻,赫连棠忽然觉得那颗钉子有些松动了。
“难道我把心里想的事告诉杨戟,就叫做示弱吗?”他想,“杨戟不是‘那些人’,她是不一样的。”
赫连棠的心思刹那间百转千回。他从纠结的回忆与反复地挣扎中抽出身来,转过头,下意识地看向了还在笑成狗的身边人的侧脸。
不过是想让自己喜欢的人更加了解自己,难道就叫做任人宰割,就叫做懦夫吗?
“其实我……”赫连棠的嘴唇动了动,眼神中带上了罕见的柔和,低声道,“有件事要告诉你。”
杨戟并不知道赫连棠在这短短几十秒内就完成了一次内心挣扎。可能是恋爱buff不但降低智商,还会降低笑点,她硬是为这么个无聊的笑话傻乐了好一阵子。
杨戟乐完,才意识到赫连棠刚才似乎说了什么。她正要反问回去,兜里的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大肆聒噪起来,刺耳的来电铃声毫不留情地划破了微妙的气氛。杨戟擦了擦笑出来的几滴眼泪,从兜里扒拉出尖叫连连的手机,一面摁下接听按钮一面对赫连棠交代了句“等下我接个电话”,便自顾自地往充满了嘈杂的冷饮店外走去。
她整套动作行云流水,赫连棠连句“你接电话吧”都没来得及说。
于是他望着少女与自己隔着高脚桌和落地窗的背影,无声地叹了口气。
算了,下次再说吧——反正这么多年他都过来了,并且过得跟普通人差不多,以后也总过得去。
少年人总是有股盲目的自信,相信只要自己够努力,这辈子便没有什么趟不过去的坎、做不到的事。这仿佛是人类刻在基因里的成长过程,就连赫连棠也不能免俗。
然而他并不知道,说要回家娶媳妇的的都死在了外头,说干完这票就改邪归正的都三年又三年,说宁可饿死都不吃一口饭的都狼吞虎咽了。
有些事是不能等的,有些旗也是不能随便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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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的时光总是短暂得仿佛肥宅快乐水上浮着的泡沫,用不了多久便销声匿迹了。充斥着蝉鸣和冰淇淋甜味的夏季渐渐走到了尾声,每年都绝不缺席的秋老虎悄悄地冒出了一对耳朵来。
九月初,开学季,杨戟正式成为了大一新生,赫连棠的高三生活也已步入正轨。
两人担心已久的异地恋终于如期而至,粉墨登场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开始正式进入大学阶段~ 作者写这篇的时候还是高中狗,写的不好请各位手下留情给个鸡会吧(抱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