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点亮了我的星星》冰凌不加冰

23、新的开始

　　只身前往X大，对杨戟而言是个全新的开始。
　　她终于跟那二位不情不愿地抚养了自己十几年的亲戚结束了互相折磨，把乱七八糟的面子和道义都扔在了一边，双方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把金钱和遗产问题好好讨论了个清楚。
　　于是她很快得知，她父母留给她的遗产足够负担大部分学费，但她可能要自己想办法应付一些开支。杨戟仔仔细细地把帐算清楚后，就提着不多的行囊告别了这个她长大的地方。
　　赫连棠是了解她的。杨戟就像一只出笼的鸟儿，终于摆脱了镣铐和束缚，获得了梦寐以求的自由。尽管前路可能布满荆棘和绊脚石，她却不觉得忐忑，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快乐，尽管这种快乐的代价是吃土和业余时间塞满兼职。

　　杨戟那边在为自己的前途和生活奔波着，赫连棠这边也同样十分忙碌。
　　开学后，整个高三立刻成为了全校的重点保护动物。比高一高二遥遥领先的开学日期，拉在高三班级外的大红色横幅，加量加价的晚自习，仿佛都恨不得用直接挥着棍子把知识点敲进这群不成器的小崽子脑袋里。
　　丽园的升学率年年都在持续提升，因此才得以进入重点高中行列，竞争跟隔壁半死不活的西岭完全不是一个量级。就连赫连棠也不能再掉以轻心，必须全力以赴地应对不期而至的大考小考了。

　　学业上的忙碌对赫连棠而言，其实算不得什么大事——毕竟他除了学习以外也确实没有什么别的爱好。
　　刚刚回归每天挑灯夜读到凌晨的生活时，赫连棠发现自己居然开始不适应了。
　　开学的第一天，他面对着面前一沓厚厚的卷子，手指间夹着新换了笔芯的钢笔，居然前所未有地对着窗外发起了呆。
　　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时间居然已经过去了十分钟。

　　直到这时赫连棠才发觉，自己刚才竟然在失落——今天的回家路上，他没遇到杨戟。

　　周遭一旦静下来，赫连棠就忍不住开始替杨戟瞎操心。她那边还顺利吗？有没有落下什么东西？她们学校的住宿条件如何？就算是块小的不能再小的鸡毛蒜皮，他都能掰开揉碎地找出百八十个需要担心的问题，然后开始多管闲事地发愁。
　　赫连棠当然知道自己是在浪费时间，但他就是控制不住。

　　赫连棠无可奈何地给了自己十分钟的纠结时间，目光不受控地瞟了一眼放在桌上的手机，然后使出了全部的自制力阻止自己伸手去拿。
　　他知道看手机也没有意义。杨戟这个人，秒回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比如一个小时前赫连棠发过去的问候，她那边到现在还依旧杳无音讯。

　　赫连棠把黑着的手机屏幕当成杨戟的脸瞪了十分钟，随后长叹了口气，重新坐回桌前逼迫自己投入了学海。
　　赫连棠并不是不理解杨戟的难处。相反，他简直太理解了。
　　“所以还能怎么办呢？”他无可奈何地想，“只能多迁就她了，毕竟她的难处比我多。”

　　“熬过这一年就好了。”
　　赫连棠这么想道，提笔在选择题的空格中落下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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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班主任们和家长们都每天挥着大旗嚷嚷早恋有害学习，诅咒着每对高中小情侣毕业分手，青少年们懵懂的荷尔蒙却并没有被简单粗暴地浇灭。就连赫连棠这种明明之前还心里只有学习的货色都能破禁，可见老师们的一片苦心注定要付诸东流了。

　　丽园每学期开学都会有一次座位调换。如果有人在这时路过班级的窗户，必定能看见一大群学生哼哧哼哧地搬运着厚过砖头的教科书。
　　赫连棠对换座位这种无聊的事情毫无兴致。他充满敷衍地把桌上的东西一股脑倒进书包，拖着书包来到了新座位，跟前后左右的同学走完打招呼的流程，便一头钻回自己的学海了。

　　不过第一节课下课后，赫连棠就发现了一件事。
　　他好像很不幸运地，坐在了他们班一对腻腻歪歪的小情侣中间了。

　　丽园的教室里装了监控，小情侣们是不敢明目张胆地在座位上腻乎的。可是爱情的小火苗哪那么容易熄灭，不能卿卿我我，眉来眼去总是少不了的。
　　这对鸳鸯中的男孩姓张名煊，坐在赫连棠的正前面。很不巧的是，他的女朋友就正好坐在赫连棠的后桌。好死不死赫连棠的同桌是个空位，于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赫连棠立刻就成了个硕大浑圆的电灯泡。
　　赫连棠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他的人生宗旨就是你们爱干嘛干嘛，与他无关。他默默换到了隔壁桌的空位，就这么顶着晚自习时前后桌火花星子乱溅的视线，我自巍然不动地写他的卷子，活似一尊灯塔。

　　然而，赫连棠散发光亮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班主任的眼睛是雪亮的，前后桌的鸳鸯没能撑过一星期，他们班的秃顶刘就顶着一颗比赫连棠这个活灯泡还要明亮的光头，无情地把张煊和他的女朋友押去了办公室。
　　张煊的同桌兼好哥们摇头晃脑地对此作出了一句幸灾乐祸的评价：“秀恩爱，死得快。”
　　赫连棠觉得他言之有理，但又不想对这种无聊的事情发表看法显得自己也闲得慌，只能在心里给他默默地点了个赞。

　　这支小插曲本是枯燥的校园生活中微不足道的小调剂，放在以往赫连棠肯定转头就忘了。然而不知是不是出于微妙的同理心，他忽然觉得有点替这两位惋惜，产生了一种想找人说一说的心情。

　　他想到的第一个人便是杨戟。

　　说到杨戟，赫连棠的心情就不由得有些复杂。
　　一转眼他跟杨戟分别已经有半个多月了。杨戟不知是不是忙得脚不沾地，经常回微信回着回着就失踪了，再回复已经是大半天后。但她原本就有已读忘回的坏习惯，赫连棠也不好判断她是碰上事了，还是症状又反复了。
　　他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应付得来常年分隔两地的生活，而当他真正面临时，赫连棠却发现才不过半个多月，自己就快忍不住想见她的心情了。可惜他脸皮不厚，情话是断然说不出口的，也就只能每天雷打不动地给她发一条问候的语音，然后就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赫连棠有些担忧，但好在杨戟每天都会跟他说说自己在那边新鲜有趣的见闻，朋友圈里也见不到一条抱怨，于是只好堪堪把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第二节晚自习下课后，赫连棠找了个不显眼的角落打开了手机。
　　他熟练地翻开置顶的消息栏，往打字框里输入了几句话。然而当他的大拇指悬在发送按钮上方时，忽然停在了那里，仿佛被什么挡住了似的没能落下去。

　　之前发的问候还悬在那里，下方一片空白。
　　赫连棠沉默了片刻，在输入栏里一阵删删改改，最终还是熄了屏幕，把手机揣回了兜里。

　　算了，他想，还是回头再说吧。

　　那天晚上，赫连棠做了一个梦。他梦见自己已经成了西装革履的青年，乘着飞机飞过相隔的山川大海，来到了杨戟所在的城市。而杨戟还是那天他见到的装束，一身潇洒干练的运动服，黑发束成一束，泼墨似的垂在身后。
　　她逆着光，给了他一个无比明亮的微笑。而他也可以向她伸出手，不必再隔着冷冰冰的屏幕。

　　那天赫连棠醒得比闹钟还早。他先是在床上呆了片刻，然后一跃而起，捧起了昨晚没来得及收的书和卷子。

　　他从未像这一刻一般，如此迫切地想要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