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点亮了我的星星》冰凌不加冰

21、夏花

　　无忧无虑的好日子总是短暂的，仿佛应季而开的夏花，生的灿烈而短暂。

　　杨戟和赫连棠其实并没有多少呆在一起的时间——赫连棠要提前预习高三功课，杨戟要准备升入大一。两人各自忙着不同的事，却依旧能每天挤出两个小时一起吃一顿晚饭，着实是费尽心思了。

　　与赫连棠的这段关系，对杨戟来说，就像一场新奇刺激的冒险。
　　赫连棠是杨戟第一个正儿八经说过喜欢的人。她跟赫连棠一样，都是第一次学着建立一段亲密关系。不同于赫连棠的无所适从，杨戟发现自己并没有察觉到他俩之间的相处有什么大的变化，也就是口头调戏和肢体接触更方便了而已。

　　当然，杨戟也没有忘记先前的担忧。但或许是天生心大如盆，也可能是被恋爱的buff给降智了，她的乐观精神很快就开始了发挥作用。
　　“不就是隔了一级么，不就是异地么，”她想，“不管赫连棠将来选择哪个学校，我都可以大四毕业后到他的城市去发展。我最多跟他异地四年，只要我们都别放手，熬过去也不会有多难。与其操心那些没用的还不如好好做自己的事，多努力一点，这样将来才不至于被他甩在身后。”
　　想通这一层，杨戟很快又放宽心了。她干脆把乱七八糟的烦恼全抛到了脑后，好好珍惜暑假剩下的时间。

　　然而赫连棠却并没有她这么宽的心。
　　赫连棠曾经从不觉得自己贪得无厌，然而现在他才惊觉，原来自己一旦有了不愿意放下的东西，也可以如此贪婪。他心里放进了一个杨戟，那感情和理性之间的天秤就一歪再歪，歪到无以复加了。
　　后来他想了想，可能这就叫依赖吧。

　　当然，这些细密的心思都是不能讲给杨戟听的。赫连棠认为这种惆怅又矫情的想法是不能拿出去丢人现眼的，只配烂在肚子里。
　　于是憋得多了，那些见不得光的情绪就渐渐变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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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我怎么最近感觉你越来越粘人了？”杨戟偏过脸，半带玩笑意味地道。

　　此时天色渐晚，夏日的晚风从两人发间滑过，公园附近步行街远处喧嚣的人声隐隐约约传来，听不真切。

　　“没有。”赫连棠把手上的橘子撕了一半塞给她，若无其事地道，“暑假，比较闲而已。”
　　“真没有？”杨戟把橘子塞进嘴里，想了想，“以前不是还躲过我三四个月吗？最近怎么两天不见，就要打电话找我了？”
　　“那是怕耽误你高考！”赫连棠简直怕了她翻旧账，赶紧用一瓣橘子堵住了她的嘴。
　　杨戟猝不及防被喂了一瓣橘子，她像是吃了一口糖，抿着嘴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笑得赫连棠有点想炸毛。
　　她也不说话，就这么笑盈盈地看着他，像是猜准了他准有话说似的。

　　赫连棠跟她对视了一阵，还是无奈地败下阵来。
　　“好吧，”他说，“你什么时候去x市？”

　　他知道杨戟其实早就烦透了继续寄住在她亲戚家，恨不得快点动身去x市。她宁可多花一笔冤枉钱，也不想继续呆在亲戚家里做多余的人了。
　　而她磨蹭到现在还没走的唯一原因，赫连棠猜测可能是自己。

　　“等你开学吧。”杨戟想了想，认真道，“你们学校高三提前开学，我呆到那时候再走。”
　　赫连棠心中微微一动，抬眸看向杨戟。
　　“……你打算多久回来一次？”
　　他在心里反复斟酌了一番这句话，觑着杨戟的神色，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不知道。”杨戟的视线落在远处渐渐暗下去的天际线上，想了想道，“从x市回来还挺远的，车票钱也不便宜。而且听说大一会比较忙……可能只能假期偶尔回来了吧。”
　　杨戟说这话的时候是漫不经心的语气。只是赫连棠问了，她就随口一答，答完她才品出赫连棠这句话的言下之意，于是一边调侃一边找补道：“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我肯定还是会尽量找机会回来的。不会老是让你独守空房的，放心吧。”

　　而赫连棠并不能放心，还皱了皱眉。

　　他知道杨戟这句话纯属哄他。
　　杨戟并不宽裕。虽然大学的学费她父母遗产里面都给她留好了，但经过七大姑八大姨一堆七嘴八舌的争抢，剩下的也的确只够学费了。她连生活费大概率都要自己想办法，哪有时间和钱耗在回来的路上？

　　“嗯。”赫连棠垂了垂眸，沉默了半晌，还是没有戳穿她。
　　杨戟没有对他明说这些事，是不想让他不开心。赫连棠心里清楚，于是识趣地没有拆台。
　　归根结底还是他太弱了，他想，如果他能解决杨戟的困扰，现在就能理直气壮地对她说你不用担心，我来想办法。
　　可他不能这么说。
　　他只是个学生，高中还没毕业，经济独立还显得有些遥远，钱和权一样都没有。
　　这样的他，若是随意开口许下承诺，岂不是要信用破产么？

　　两人之间的气氛因为赫连棠的沉默肉眼可见地沉重下来。杨戟把手上的橘子皮扔进垃圾桶，心里发起了愁——她的七仙女又不知道为什么不开心了。

　　“安慰没用么？真难哄啊。”杨戟在心里叹了口气，伸手一勾赫连棠的脖子，用平时哄闹别扭的熊孩子的语气好言道：“好好好，我发誓，一定定期回来看你，时间你说了算，食言就叫我天打雷劈。笑一个，你笑起来的样子比苦着脸好看多了。”

　　听着杨戟跟哄小孩一样的哄法，赫连棠不由得感觉有些无奈，却还是配合地弯了弯嘴角。
　　这不还是胡说八道么，他心道，说的好像他真舍得让杨戟两头跑一样。

　　杨戟见他终于笑了，才在心里长出口气，便自作主张地把这件事给揭过了，很快又兴致勃勃地跟赫连棠传授起自己晚自习偷看漫画的经验来，而赫连棠也没再提起这茬。

　　赫连棠把杨戟送回家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马路两旁的路灯亮起，在被夜色浸染的人行道上留下一条条橙色的痕迹。

　　杨戟像往常一样跟赫连棠道了声明天见，便扭头走进了单元门。
　　她走上几阶楼梯，回头看了一眼，却发现赫连棠并没有转身离开，而是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她。杨戟刚要询问，就听他率先开了口。
　　“杨戟。”赫连棠肩上挎着单肩包，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黑漆漆的单元门外。
　　晚风摇动着树叶，投下的阴影在他身上变换摇曳，不远处一盏昏暗的路灯亮起，为少年好看的轮廓和俊秀的面容拢上一层浅色的光晕。

　　“我不需要你迁就我，也不需要你哄着我，”他就这么站在原地，声音不大却十分坚定，仿佛下定了某种无法被动摇的决心，“我不是你的负担，你即使回不来也没关系，我会想办法去那边找你。”

　　赫连棠这人一向不怎么说情话，被撩了还容易炸毛。
　　杨戟总觉得他可爱，年龄的确也比自己小，于是总就不由自主地就想多哄着他些。她还是头一次听见赫连棠用这种跟他平日里正儿八经的模样相去甚远的语气说话，好像已经称得上郑重了。
　　既不是什么甜言蜜语，也算不得海誓山盟，杨戟的心跳却被它勾得慢慢加了速。

　　就好像一个独自冒着雨往前跑的人，头上突然被另一个人罩上了一件外套。
　　虽然这份礼物平平无奇，值不了十块钱，甚至都不能完全挡住漏下来的冷雨，却能恰到好处地支撑起另一个人摇摇欲坠的勇气。

　　她站在原地愣了片刻，忽然轻轻地笑了起来。
　　“我还巴不得哄着你点儿呢。”杨戟笑道，语调中带着同往日里一样的调侃，“要不然你这么好，哪天被个富婆包养走了，我哄谁去？”

　　对于她这番高论，赫连棠接得轻车熟路：“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