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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冲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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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戟在七月中的时候得回学校一趟。他们四班的人一致同意要约个时间搞个私底下的告别会，庆祝来之不易的自由。因为告别会需要精力张罗，而且每个人安排都不同，一次凑齐全班人很有些难度，大伙协商了好一阵，这才定下了这个时间。
赫连棠这阵子似乎一直躲着杨戟，弄得她也十分伤脑筋，不由得开始后悔自己之前讲话太直白了。
“如果我那天委婉点，他是不是会好受些？”杨戟的脑子里时不时就会冒出这么个念头，随后就会开始思考要不要主动去找找他。
然而，让她说找到赫连棠之后要干嘛，她又说不出来了。
于是这样七上八下的日子过了几天，终于到了出成绩的时候。
或许是因为杨戟的好心态，她竟然在高考时超常发挥，直接越过了她高三的最高纪录，还超了她第一目标的分数线！
杨戟看到分数的那一刻，第一反应是揉揉眼睛，看看是不是自己想考好想得走火入魔了。直到江采莲知道了，抱着她欢呼雀跃起来，她才有了点实感。
杨戟填报的第一志愿在X市的X大，从这里坐火车要半天，她当时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才选了这所学校。
杨戟小学初中就在这附近就读，从来没有离开西岭这一片街区。虽说她中考失利，却也不至于非西岭中学不可。她本还可以有更好的选择，奈何那些学校都不在本地。她的养父母觉得太麻烦，反正也不过是个赔钱的黄毛丫头，大学爱考不考，反正她父母给她预留好了学费，懒得替她跑来跑去。杨戟没辙，也不好意思向他们提要求，这才去了西岭中学。
他们从来没有把这个便宜姑娘当成自家人。
等杨戟长大后，这种隔阂越来越深，最终成了鸿沟。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深如鸿沟的隔阂也并不是高考期间一点哄孩子似的的鼓励就能填平的。
杨戟心里清楚得很，知道自己和他们终究成不了家人，只能算是不情不愿的短期从属关系而已。
而随着她羽翼渐丰，杨戟离开这里的渴望一天比一天强烈——她想要摆脱这种别扭的关系，想要为自己挣出一片没有阴霾的天空，想要证明自己不是无用的累赘，她可以活成个像样的人。
她像只刚学会飞，迫不及待想冲向蓝天的鸟。与狐朋狗友嘻嘻哈哈的快乐日子拌不住她，承载了她整个青春年华的小武馆牵不住她，就连最亲近的和最难以割舍的人也留不住她。
这种渴望过于强烈，几乎成了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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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会闹到了天黑。开头还算比较正经，演变到后面几乎成了群魔乱舞。一群混惯了的不良少年少女疯起来没底线，甚至有几个毒瘤还一肚子坏水地想借机给看不惯的人灌酒好拖出去收拾一顿，还好几个反应快的看不下去，及时制止了这场阴谋。
杨戟走出校门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去了。
夏日的夜空是炎热的。本应凉爽的夜风都仿佛被炭火烤过，吹在人脸上还带着热浪。蝉鸣声已经响了起来，小小的虫子趴在路两头重新茂盛起来的银杏树枝叶间，聒噪着营造出了夏日特有的氛围。
杨戟穿了一件运动T恤和一条超短裤，回头看了一眼这所喊了三年破烂学校的母校，不由得有点百感交集。
如果不出意外，这是她最后一次走这条路。
忽然，杨戟莫名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就好像正在期待着什么发生似的。
究竟是什么呢？她不由自主地驻足片刻，思索道。
杨戟的疑惑很快就得到了答案——当她拐过转角，看见某个熟悉的人等在那里时，杨戟一片混沌的脑子忽地豁然开朗，霎时间就找到了缺少的答案。
“你来啦？”她不由得露出了一个会心的笑容，“我就知道。”
赫连棠身上那股若隐若现的，仿佛总是在压抑什么的气质此刻不知道为何显的有些明显。他低着头，双臂抱在胸前，低低地道：“嗯，殷清告诉我的。”
“是吗？”杨戟无奈，“她跟你关系还真是好。那你找我有什么事？”
赫连棠的视线依旧盯着自己的鞋尖，闷闷地道：“没事。”
“又开始别扭了。”杨戟心想，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虽无奈，却也能理解赫连棠，便识趣地闭上了嘴。两人之间就这么安静下来，只剩下了夏日的蝉鸣声。
他们谁也没有先开口，就这么安静地缓缓往前走，习惯性地隔开了三步的距离。
可能是最后一次跟他一起走这条路了。
杨戟突然意识到，或许过了今晚，赫连棠这个人在她这里就会从最亲密的朋友之一的名单里被抹去，从此变成一个在她生命里一闪而过的灰蒙蒙的影子。
那个动不动就炸毛，整天心事重重却对她毫无保留地给予帮助，细致又熨帖的少年，很快就要消失了。
杨戟忽然有种感觉，好像自己如果再不采取点什么行动，赫连棠明天就会在她眼前销声匿迹，连朋友也做不成了。
然而她看着赫连棠，却依旧不知道她到底应该怎么做。于是她只好认命，等着最后一点与他一起的时光走到尽头。
虽然有些不舍，但杨戟已经习惯了这种情绪。在理性和感性之间，她通常更加倾向于听从理性，压抑感性。
“你也快十八岁了吧。”
当两人路过一个小铺子时，杨戟忽然停下脚步，率先打破了沉默。
赫连棠没看她，闷闷地“嗯”了一声。
杨戟叹了口气：“你成年的时候我可能不在，要不我提前帮你庆祝一下？”
就当是告别了吧。
她回过头，看着赫连棠，忽然道：“喝过酒吗？”
赫连棠终于收回了到处乱飘的视线，下意识地皱眉道：“怎么可能。”
杨戟闻言，冲着便利店努了努嘴，笑道：“试试？”
五分钟后，两人一人拿着一罐啤酒站在了便利店旁边已经关门了的理发店屋檐下。
俗话说六月天孩子脸说变就变，刚才还晴朗的夜空忽然就开始下起了小雨。杨戟只好带着赫连棠钻到了旁边理发店屋檐下躲个雨，等雨停了再走。
卟。
杨戟就着昏暗的路灯光，替赫连棠拉开了易拉罐的拉环。
赫连棠的嘴角紧紧绷成一条直线，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她的指尖，仿佛想将这一幕刻在眼睛里一样。
“第一次的话慢点喝，”杨戟将啤酒罐递给赫连棠，顺口叮嘱道，“你……诶！”
还没等她话音落下，赫连棠就从她手上抢过啤酒罐，喝水似的一股脑地灌进了喉咙。
杨戟目瞪口呆地看着仿佛脑子里有哪根筋搭错了的赫连棠：“喂，你……”
“咳咳咳！！”
杨戟后面半句“你悠着点，会呛死的”还堵在喉咙里，赫连棠就已经捂着嘴，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哎，你今天怎么哪都不对劲。”杨戟无奈，一边帮他拍着背，一边抢下了他手里的易拉罐。
“您这是借酒浇愁呢？”杨戟哭笑不得，“听我的，咱心情不好也不能买醉啊，不然许叔叔知道了不得抽死我——诶，这怎么还要哭起来了？”
事实上赫连棠并没有哭。他只是狠狠一抹嘴，咬紧了牙关，眼眶倏地红了一圈。
这点难得的红在昏黄的灯光掩映下，越发显得灼眼——就好像他被什么人欺负狠了似的，心里天大的的委屈不用放在嘴上，已经写在了脸上。
杨戟心里一跳，那点理智的防线顿时一溃千里，心软得一塌糊涂。
她这才发现自己原来就这点出息，这一刻真就只想把眼前的少年揽进怀里，告诉他没事，我在，别怕。
“你能别马上走吗？”
还没等她伸出手，赫连棠就忽然抬起头，一双红得跟兔子似的眼睛死死锁定住了杨戟。
因为刚刚剧烈咳嗽过，他的声音此时又软又沙，还带着浓重的鼻音，听起来就像刚刚哭过似的。
这种跟他平时气质反差极大的脆弱，对杨戟的杀伤力几乎是核武器级别的。
杨戟的心跳猝不及防地超了速。
她的嘴唇动了动，下意识地想说些什么缓解一下气氛，那些油腔滑调和花言巧语却突然全都弃她而去，令她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赫连棠却没有给她措辞的时机，视线紧紧锁定在了她脸上，就这么莽撞地撞进了杨戟心里。
“我不想再藏着掖着了，”他说，“我喜欢你。”
那层破破烂烂的窗户纸就这么被他一把撕下来，扔在了地上。
杨戟的眼睛倏地瞪大。
“我喜欢你，不管你怎么看我，我都喜欢你。”
“所以求求你别马上走，就等一会儿，一小会就好……”
赫连棠像个戴了很多年面具的丑角，突然扔掉了赖以生存的剧本，撕下了早就长进骨肉里的面具，开始笨拙地摸索着如何像一个普通人那样毫无掩饰地表达真实的喜怒哀乐。
虽然生涩，虽然突兀，虽然僵硬，但是勇敢。
带着某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这我还怎么走？”杨戟无奈地在心里呐喊，“换谁能遭得住，这也太犯规了！”
“好，我听你的。”
杨戟忽然伸出手，一把将眼前的人揽进了怀里。
她能感觉到少年的心跳和炽热的体温，只隔着两层薄薄的衣料，就这么无比真实地传达给了她。
尽管被抱了个满怀，赫连棠的双手却僵在了空中，仿佛是怕惊醒这场梦似的，只敢轻轻地搭在她身上。
杨戟像是被那股灼热感染了，脑子里那些盘旋已久的担忧和顾虑顿时被一把冲动的火全部烧成了灰，就这么被她一把扬了。
“去他的冲动是魔鬼，去他的距离产生美，我就今朝有酒今朝醉了！”杨戟想，“我总得试试看，就算不得好死也要试试抓住他，不然将来一定后悔到死！”
她倏地松开赫连棠，双手抓住他的肩头，就这么亲上了那片薄薄的唇。
赫连棠：“……”
他被酒精烧热的脑子嗡一声，彻底过热短路了。
作者有话要说： 等下还有一更~注意收藏夹哦么么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