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论奥斯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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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是这样说，可凡妮莎还是收下了琼斯家舞会的请帖。艾米莉恐怕还不知道她千字一磅的稿酬恐怕要飞了的事，而且她不去自己是痛快了，夏洛蒂和艾米莉要如何和勃朗特先生交代？
倘若是别人也罢了，但艾米莉和夏洛蒂是特殊的，凡妮莎不愿意让她们受到哪怕半分苛责。
反正日子还久，说不定等半个月后这事突然吹了呢。米尔顿——倘若真是她所知的米尔顿现在可不怎么太平。
千字一磅的结果悬而未决，凡妮莎暂时提不起兴致写小说，她也早受够自己说是简洁其实就是粗糙的文字了……写作能力远远低于审美水平确实是种天大的折磨。
她继续专心草药铺的工作。
自草药铺的闹剧过后，埃莉诺面上瞧不出有什么变化，她和布伦威尔的关系也莫名奇妙。
说没和好吧，布伦威尔姨妈都借助到埃莉诺家里了，说和好了吧，她们偏偏又极力规避单独聊天，凡妮莎有观察过，她们两个从没有对视超过5秒钟。
到底怎么了？过去又发生了什么样的事？
凡妮莎统统不知。不过，她也不关心。
她的日常除了草药、便是读书了，偶尔还要教约翰他们数学，就这几件事便已经让她忙得不可复加了。
这天，凡妮莎熟悉的顾客来复诊了。并不是贝西-希金斯，而是那位叫切莉的年轻妇人。
比起不久前，她今天称得上是容光焕发，换了崭新的裙子，还披了深咖啡色的坎肩，似乎是为了避风，又戴了一顶插着羽毛、时髦至极的宽檐帽。
更重要的是她的态度。比起一个月前横冲直撞、目中无人、恨不得砸了草药铺的架势，切莉今日亲切极了，就连她那天生的长梆子脸都显得柔和几分。
“……切莉？”
变化太大了，凡妮莎有点不大确定。
切莉却毫无所觉，她捏了捏怀里幼儿的小拳头，满怀感激地注视着凡妮莎，声音里填满了那种仿佛见到神迹的不可思议：“亲爱的药剂师，倘若不是我亲眼目睹着劳伦斯身上发生的变化，我真忍不住怀疑我的孩子一定是被偷偷换回来了——啊，这样说劳伦斯要是知道一定会生气的。”
切莉很满意，凡妮莎也很高兴。
“我也没有做什么。”
切莉现在对她热切极了，一位可靠的药剂师总是不缺好人缘的，“我先前瞧着您不大高兴，是发生什么事啦？”
凡妮莎想到即将到来的舞会，叹了口气，“舞会要干些什么呢——我是说，自己一个人呆在角落什么也不干当然是可行的吧？”
她并不避讳切莉，因为深知她们以后并不会有多深的交集。
切莉现在有意讨好她，知无不言不提，还说了些打趣似的奉承话：“尊贵的药剂师小姐，我想那可不太行。像您这样貌美又极有才能的年轻姑娘，总会有一些家伙来搭讪的。即使您对他们并没有那种意思。”
说完，她便仔细打量着凡妮莎的神情，似乎想找点可供揣测的绩象。但凡妮莎瞧起来，并不高兴。
切莉又说，“说起来最近的舞会，以您的年纪，恐怕是琼斯先生家的？”她捂住嘴突的笑了，“这可真巧。药剂师小姐，我自认为眼光不错，包您满意。”
切莉这话倒也没说错，她虽只是个女工，但丈夫确是琼斯先生纺织厂里的一个小领班。怎么说，也称得上是个中层领导了。而且，她们家和琼斯家另有渊源。此事说来话长，不过总归是件善事。她寻思着，凡妮莎虽说药剂技术不错，但出身到底不怎么行。能来抛头露面当女学徒的能是什么好出身吗？
但这并不要紧。她很有信心，自己能给凡妮莎找个好归宿——起码也得一周十几个先令吧！
凡妮莎拿出帕特里克作挡箭牌，“谢谢你，切莉夫人。但我父亲早有打算。”
切莉遗憾地摇头。
凡妮莎呼出一口气：帕特里克，继购买微积分之后，你总算又派上用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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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令凡妮莎失望，米尔顿的工人罢工以令人遗憾的结局告终了。工人们发生了内讧，有工贼——这么说或许过于苛责，偷偷和工厂主告密了。
凡妮莎还是不得不去，不止要去，还要盛装打扮。这是有原因的，长话短说，钱德林在一次姑娘们的下午茶上当众扬言，说尽了凡妮莎的坏话。大体是她上次在流动图书馆见到小痴呆凡妮莎做出了奇怪的表情，就好像猿猴一样。
凡妮莎还没怎么样，艾米莉先开始扫射，她鼓动凡妮莎说，“要像个女人样、像个勃朗特！”
“我们是不在意繁文琐节，不在意外在一切，可倘若有人嘲笑你，而你偏偏只需稍费一点功夫，便能在她得意的领域让她大受打击。那为什么不呢？为什么要做个宽容的、不在意世人言论的人？”
凡妮莎被说服了。
——“所以这就是我要被束腰搞得痛苦得要死的原因嘛！”凡妮莎发出痛苦的抽气声。夏洛蒂依旧不满意，拍了拍她的肩胛骨，“放松，凡妮莎，你这么紧张裙子拉链都拉不上了，还谈什么让她大吃一惊？”
“据我所知，钱德林她们的束腰，可是一个比一个纤细。”
“而且，是我最近的土豆泥做的太好吃了吗？”夏洛蒂陷入了沉思，“你的体态……”
凡妮莎翻了个白眼，趁此机会一把拉上拉链，顺便不忘把束腰放松了一个尺度——她后悔了。
让钱德林自惭形秽这事交给别人吧。不要在腰围这种地方毫不健康也无意义的地方也内卷起来啊！
可能当真是因为束腰的缘故——其实并不是，参加了琼斯宴会的勃朗特们受到了相当明显的轻漫。
不得不承认的是，勃朗特在霍沃思和约克郡的声名确实相当糟糕。几个姑娘们更是格外严重。不过这并不是件坏事，起码没几个人来骚扰她们。
凡妮莎和夏洛蒂她们自得其乐，在宴会上找了些甜点一类的东西果腹。旁边还有几位姑娘，轻声细语讨论着什么。但她们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似乎是起了些争执。
为首的一位红发姑娘说，“我不和你们这群没见识的人说了！思维太浅了，我敢说，我在场随便找一个人——哪怕是钱德林说的小痴呆都比你们见识深厚。她绝对会认同我的。”
她张望几眼，当场抓了一个人充数——或许并不能称为充数。红发姑娘的眼睛并不瞎，或者说，从小便饱受社交训练的姑娘们并不是那种鱼目混珠之人。她们自有一套识人的本事——尽管这可敬的本领大多数时候被用在了可笑的地方。
但偶尔，它总归是管用的。
红发姑娘注意到凡妮莎一行人，总共三位，其中两位都不好靠近极了。而年纪最长的姑娘面色凝重，像老修女似的。另一位高昂着头颅，眼睛瞧也不瞧地下，走路的姿势也自带风声。红发姑娘觉得她也不太好相与，她游移视线，正正好看到了沉静的凡妮莎。
她瞧起来相当淡定自若，没有那种听到他人谈到无法企及之事的局促与难为情。但又并不显严肃。
红发姑娘挑中了目标。
“小姐，瞧您的气度，必定也看过简奥斯丁吧？您能和这些人说说她好在哪里吗？简奥斯丁难道不是不列颠最好的作家吗？”
这问题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
就好像译者在书的扉页说的那样，奥斯丁一扫文坛泛滥的感伤与哥特风，这些作品的典型特点便是毫不逻辑。哥特的超自然、范妮感伤流不加节制与铺垫的煽情……而奥斯丁的叙述体现了一种周密而严格的纪律，她的叙述进程是必然的，而其现实倾向又是如此明显。
法国的思潮与科学的发展终究是不可遏制地影响到了文学的审美倾向。
一时之间，凡妮莎侃侃而谈，她前世的确喜欢过、也研究过一阵奥斯丁，这会儿倒也没有什么避嫌的打算——既然知道为什么不说？
遮遮掩掩图什么呢！
一时之间，红发姑娘目光异彩连连，她朝着女伴们得意地点点头。
艾米莉和夏洛蒂倒是欲言又止。
但凡妮莎并没有就此打住，她话锋一转，“但我必并不认为她是顶好的作家。这当然是仅仅就我的定义而言的。奥斯丁只站在她的阶层说话。她只为中上流女性发声，一位淑女、一位乡绅的淑女、她的角色所要操心的从头到尾都是好名声、好婚姻、好嫁妆，面包从不是她们操心的事。贫穷的人不配得到她那样的生活。这其实也没什么。可问题的关键是，好婚姻之后呢？她——伊丽莎白不依旧正如她的词源一般成为了男人的依附吗？”
凡妮莎知道她这样的评价对于伊丽莎白和奥斯丁来说并不公平。没有谁能超越时代的局限性。她眼下自认为秉持着先进的理念，焉知不会成为数百年后人的老迂腐吗？
年轻姑娘们发出一阵哄笑，当然不是笑凡妮莎的，而是笑那位红发姑娘，“达芙妮，你压错宝了。瞧瞧。”
达芙妮是个相当有见地的人。她认为凡妮莎评价的对极了——至少是优点。但她也不甘心极了，讽刺道，“那您觉得最好的作家或者说作品长什么样，让我见识见识好了。”
凡妮莎故意没听出她话里的讽刺，沉吟片刻——她最欣赏的作家还没出生。于是，凡妮莎开玩笑说：“最欣赏的作品长什么样？那当然是——以为自己一工作、世界就晃动的打工人发现自己任工厂主揉搓的悲惨境地，意识觉醒后决定去找同类一起炸了工厂，结果却被同类认为是间谍，无家可归、不得不流亡到动物世界……打算重整旗鼓和毛猿拥抱以示鼓励却被抱死了……”
“死得越可笑越好玩。”
“……？”
红发姑娘膛目结舌，顾不上先前那股不爽快了，她下意识后退一步。她的女伴们也神色各异，想象不出一个女性竟然能说出这么凶残而不善良的话。
简直是太失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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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离姑娘们不远的地方，有两位“绅士”不小心听到了姑娘们的谈话。
“桑顿先生，小心你的工厂要被炸没了。”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论奥斯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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