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名著]小勃朗特小姐》岳九思

24、舞会

　　于此同时，凡妮莎也着实焦虑了。

　　她承认，自己的的确确是犯了糊涂，这才在回复函中加了那样莫名其妙的条件。

　　这么说吧，在如今这个时代，同样一份稿子，由男性投稿被录用的几率要比女性多出不少。就连大名鼎鼎的简奥斯丁和美国移民时期的诗人安妮也不例外。甚至是凡妮莎如今的亲人——勃朗特姐妹在投稿时也有意化用了男性笔名。

　　说实话，的确不理智。

　　但凡妮莎并不自责，也不后悔。她只是个普通人，不可能像漫画中那样做个纯然逻辑人，任何情况下都能抽丝剥茧般排除负面情绪，找出最优解。

　　何况，有件事勉强算是给了她凭依。

　　小帕特里克的连环画画完了，而且画得相当不错。

　　凡妮莎通篇看了一遍，先不管有没有滤镜加成，她觉得这故事太绝了！

　　小帕特里特虽然不懂漫画，但他仿佛天然懂得分镜艺术，什么时候特写、什么时候远镜，他都了如指掌。更难得的是，他审美不错，人物的模样、服装也相当时髦——站在维多利亚时代和田园诗式的时髦，而且不少画面本身都就仿佛是一首自带画面的诗。

　　太美了！

　　凡妮莎忍不住连连赞叹，在征求了小帕特里克的意见后，她迫不及待发电报告知了霍斯曼这件事。

　　并顺带的，把前几话给传了过去。

　　霍斯曼先生并没有很快回复她。

　　凡妮莎并不着急。

　　她去了客厅。

　　勃朗特先生看到她，稍一愣神，张张嘴，算是打了个招呼，便去往书房了。

　　夏洛蒂如往日一般在看书，而家务活，今天轮到艾米莉来干了。一切都安之如常。

　　就好想昨天她告知大家自己能拿到千字一磅的稿酬一样，丝毫异常都没有。

　　想到昨天的一切，凡妮莎勉强拼合好的心又要碎了。

　　甚至碎裂得比先前还要过分。

　　因为再过不久，她那千字一磅的安慰也要由于她的冲动而泡汤了。

　　夏洛蒂像是感应到她的低落，招呼她过来，顺手给她递了一杯牛奶，语带调侃。

　　“我们的小作家下来了？”

　　夏洛蒂当真夸了她，凡妮莎反而有点哽。

　　“别取笑我了。夏洛蒂，我知道这点成就和你们比起来差得远，就连帕特里克，我也远远不如呢。”

　　说是这么说，凡妮莎其实也是这么想的，她不过是有幸生在现代，站在无数巨人的肩膀上，这才比维多利亚人多看那么一厘米罢了。

　　而夏洛蒂和艾米莉她们是实打实的天才。

　　尽管此时她们尚且没有作品傍身，也不曾出名，可来自未来的凡妮莎知道，她们的天才无需多加赘言。

　　文坛的三座小丘之一、女作家、年少成名、英年早逝……单单只看这零星的概括性词语，便足以让人心潮澎湃了。

　　何况，她们并非一般的女作家。从他们之后的数百年乃至更为漫长的时间内，任何人，只要他想要一探英国文学奥秘，就必不能忽略这名为勃朗特的山峰。

　　凡妮莎又试探着，给夏洛蒂打预防针。

　　“而且这事还说不好呢。万一编辑突然反悔或者河岸突然倒闭——那这事不就泡汤啦？”

　　夏洛蒂拉起凡妮莎的手，摇头否定了她的妄自菲薄，“凡妮莎，你和以前不同了，了。即使这次最终没有成功，你也走上了一条与众不同的道路。”

　　“如今你有了财富，即使它相当微薄，但它已然成为你摆脱束缚、获得自由的依托。”

　　“而你会写作，现在所有人——任何识字的人都有机会听到你的声音。你可以抱怨自己受到的不公道、可以发表幼稚却理想的言论、可以肆意宣扬对自然的亲近……凡妮莎，未来不再一眼望到底了，她变得闪闪发亮。”

　　夏洛蒂是个敏感而多思的人。面对重大事件与他人的询问，她时常拘谨地抿唇一笑，像最刻板最教条的修女，吝惜于发表任何言论。不了解她的人恐怕会认为她是个头脑空空的草包。可凡妮莎知道，不是的。

　　她沉默的身躯下蕴含着深邃的思想与无垠宽广的胸怀，就像自然一样。

　　这是凡妮莎在阅读夏洛蒂时，时常浮现在她心里的感受。如今，如同朝花夕拾般，凡妮莎再次感受到那种被自然所蕴养的惬意。

　　她注视着夏洛蒂，心里像吹过了风。

　　只是，仍然有疑虑，凡妮莎抿了抿唇，别别扭扭试探道：“可昨天你和艾米莉她们都不怎么……”

　　夏洛蒂僵硬了，她很苦恼。她究竟该如何把难为情的糗事说出来。

　　夏洛蒂脸色一黯。

　　凡妮莎误解了，当即觉得先前不过是夏洛蒂碍着血缘关系宽慰她罢了。虽然她知道这是出自好意，可凡妮莎想，比起亲近之人敷衍的赞美，她还是更喜欢坦率的陈述。

　　她张张嘴，夏洛蒂也张张嘴。一番推辞后，夏洛蒂抢先说，“我昨天和艾米莉她们吓傻了。我是没想到我们的小妹妹竟能成为未来的大作家——”

　　夏洛蒂倒也没说谎。她当时确实是在拼命地闪回，脑海中一幕幕浮现着凡妮莎自小时候的样子。

　　一直痴痴呆呆，眼瞎了似的，对劳伦斯穷追不舍，害得他们家被人耻笑。

　　对这样的作为，夏洛蒂的心情谈不上怨恨，却也着实愤怒。

　　可好像就是从那场疾病后，一切都变了。

　　凡妮莎变得聪明、活泼、她整个人都焕然一新了，夏洛蒂心想，这或许正是上帝的恩赐吧。

　　一开了口，思维越加畅通，起初的那份难为情顿时也消弭了。这回，夏洛蒂坦陈心志，说得顺畅多了，“我回到卧室的时候还专门思考了下，一英镑值多少钱，值多少本书、又值多少面包？”

　　“我想艾米莉铁定也这样。我再了解她不过了。”夏洛蒂很确信地下了论断。

　　这下子，凡妮莎最后的顾虑与怀疑也不见了。

　　不止如此，夏洛蒂一番吹捧和画饼，让凡妮莎陡然重燃兴致。她连赚钱后干什么都提前想好了。

　　等有钱了先给勃朗特家添个更大的书架，然后还要联系欧洲出名的医生，投资化工厂，试试看能不能研发出药物，等成功了还能卖一手安利，拿着钱和夏洛蒂她们环球旅游，等勃朗特姐妹写作投喂……

　　凡妮莎陷入了美妙的幻想。夏洛蒂也在想着心事。

　　这时候，艾米莉从厨房走了出来。瞧见互相沉默着的两人，忍不住奇道，“发生了什么事？”

　　要知道凡妮莎和夏洛蒂每天几乎都有说不完的话。现在这样，可真是稀奇。

　　不过艾米莉也只是随口一问，她继续道，“帕特里克和我说，琼斯先生谈成了一笔大生意。据说对方是米尔顿来的大工厂主，也是干纺织的。不过他们那里的纺织品单价要比这里高一倍不止，这里面赚的多了去了！那些黑心的工厂主又怎么会不绞尽脑汁地把这点利益紧紧攥在手中呢？”

　　“于是米尔顿的黑心商人坐着马车前千里迢迢赶到霍沃思，主动提出要赚差价。琼斯恐怕觉得这是天大的好事，两个人一合计，心里的花花肠子不知道绕了几圈了。商人们的口袋更鼓了，只可怜了到死也不会涨工资的工人们，被更进一步剥削了。”

　　艾米莉平日里寡言少语，很少长篇大论，尤其是涉及现实相关的事。不过偶尔，她气上心头，就会忍不住多说几句。

　　“哈，琼斯先生还说要办个舞会，宴请镇上的姑娘们。可挑上这么个时候，邀请的姑娘们又都是——”艾米莉哼了两声，语气很是嘲讽，“能去的姑娘们要不是早就定了婚，要不就是还没到适龄期，再要不就是“名声在外的”，譬如我们勃朗特。这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挑些歪瓜裂枣——除了勃朗特作陪衬，好给他的女儿们做梯子！”

　　对艾米莉这番含枪带棒的话，夏洛蒂并不惊讶，她好笑道：“小帕特里克给你分派什么任务啦？”

　　艾米莉不情愿道：“不单单是我，我们这群“名声不好的勃朗特”都要去给琼斯捧个场。鉴于这舞会本质上是琼斯女儿们的联谊会。”

　　勃朗特先生一向瞧不起纺织厂主琼斯家。这是阶级与阶级之间的矛盾、信仰与信仰之间的摩擦。然而他到底是位牧师，牧师先生秉持着朴素的原则，励志于将神的福音平等地带给所有人——至少是一些重要场合。

　　勃朗特认为这场舞会便包含在其中。

　　可他认为便认为吧，偏偏把麻烦留给了别人，也无怪乎艾米莉感到厌烦了。

　　艾米莉缓口气，她瞥了眼安安静静的凡妮莎，后者好似兀自沉思着，俨然屏蔽了周围的一遭。

　　艾米莉于是提高声音，问出起初的疑惑：“凡妮莎，刚才就想问了，今天你怎么这么安静？”

　　凡妮莎初次见到艾米莉这样，大吃一惊，不过，比起惊讶，更多的却是佩服。

　　——艾米莉竟然在生气的时候也很逻辑自洽！

　　——她把勃朗特女儿带离了“歪瓜裂枣”的范围！

　　四舍五入就是她被艾米莉袒护了！

　　凡妮莎死而无憾——不，她要先把那句话说完，“艾米莉，你逻辑超好的。谢谢你。”

　　夏洛蒂：……？

　　艾米莉：……？

　　“……谢谢？”沉默片刻，艾米莉以通知般的语气道，“但这并不能成为你免去琼斯家舞会的护身符。”

　　夏洛蒂忍俊不禁，凡妮莎却满头雾水。

　　只听得艾米莉话锋一转，“但我想，你要是不愿意，大可提前离开。钱德琳是个很记仇的家伙。或许你深有体会。”

　　凡妮莎确实不喜欢这些应酬，比起这些烦心事，她更喜欢睡个懒觉，烤个面包又或者写点东西。

　　只是，她很犹疑，“……用什么理由呢？”

　　艾米莉回答，“比起钱德琳，你那千字一磅的小事要重要得多。”

　　“即使没有那千字一磅的酬劳，我也保持我原来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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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河岸纽恩斯是玩梗。柯南道尔的。
这几天先零点更。三天后恢复正常更新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