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兽变人计划[文野]》莲蝉

12、第 12 章

　　孤儿院里的孩子都是很闹腾的脾性。
　　只要一个人堆里出现一个那样的孩子，不加以管理的话，所有人都会被感染成同一模样。

　　院里的气氛十分热烈，香子站在窗户后面，眼睛整得很大。她身上断裂的骨头还没有完全修复好，虽说孩童们的修复速度非常快，可是因为疏于照料，她依旧是病殃殃的那幅样子。

　　这是香子住在爱诚孤儿院的第四天。这三天里，每当夜晚降临，她都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第四天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了。

　　她想要去找自己的爸爸妈妈。

　　香子走起路来还是有些摇摇摆摆的，有些重心不稳的样子。她抱着院长塞给她的棕色绅士熊，在院子里找着带她来、照顾她的哥哥。

　　在种植着绿色蔬菜的用栅栏围起来的小院子里面，香子找到了敦。青年正围着一个蓝色格纹的围裙，蹲在菜地里拔野草。
　　围裙包住了他的双腿，只露出一双白色的毛茸茸的拖鞋。

　　“哥……哥……”香子呼唤着，声音像是嗡嗡的小蜜蜂。

　　于是敦转过头来，脸上沾了些汗，一缕白发贴在眼睛边上。
　　“香子，”他先是喊了一声对方的名字，有种像是分不清人的模糊错觉，“有什么事吗？”

　　香子抱着玩具熊的手臂微微拢紧了，她说起话来的时候依旧是慢吞吞的，听了让人着急的。

　　敦就保持着那个固定的姿态，手里还抓着一把杂草。

　　香子问，可以去找她的爸爸妈妈了吗？她的眼神是胆怯的，因为怕自己的话、自己的行为惹得人家生气，所以胆小慎微地生活着。

　　敦听完了，点了点头，把杂草扔进桶里。
　　“好，我们下午去吧。”

　　香子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把自己的小熊很小心地放在干净的茶树树杈上，然后也挪到敦的身边，帮他拔杂草。

　　月下兽在心里嗷嗷地歌唱。今天的太阳非常好，不是很冷，也不会太热，明媚的阳光让空气也变得格外暖洋洋的，气温安心得想哄人睡觉。

　　孤儿院里从废弃茶园里移栽来的那棵歪歪的茶树，已经到了开花的时间。小白花的花骨头贴在枝干上，黄色的花心若隐若现。

　　敦把菜园子里的野草都拔光了。野草长得比蔬菜还哄人，清理掉之后，地上突然空了一大片。

　　“敦————”远方又传来了爱丽丝的声音。

　　香子站起来，因为蹲得有些久了，所以起来的时候眼睛前面飞过一群白花花的玻璃雪花，差点就要跌倒了。但是敦抓住了她的领子，把她放在了地上。

　　敦长得也不甚高，还是个学生的模样，学生的个头。可是在香子看来，对方却比自己的爸爸还要沉稳。经过她这几天的观察，香子发现，这个哥哥的表情也很少。
　　像一尊雕塑。
　　像一副已经定格的不会微笑的肖像画。

　　展览馆里那些不会呼吸的画作们，笔杆落下的时候就已经是永恒。

　　香子想起班里有一个男学生，有一次买了小画片回来。上面有很多小巧的悬疑恐怖故事，同时配着图片。
　　故事和图片不是一套的，所以看着非常有割裂感。

　　香子很怕妖怪和鬼，所以从来不看。可好奇心催动着她，她就看了那么一回。
　　画片的边上写着，“我”家里的水龙头很久不滴水了，爷爷一直没找人去修理。星期天的时候，爷爷把“我”留在家里，去坐公交车了。
　　“我”在家里等了很久，爷爷都没有回来。电视机上却播放起公交车失事的新闻来……这时候，家里的水龙头又开始流水了，滴嗒嗒嗒，一直没停下来。

　　香子读不懂这个故事，里面有很多她不认识的文字，全篇是她猜测的。
　　但是在故事的边上，有一张黑白的画片。板着面孔的女人，黑色的长发竖直地向下垂着，眼睛整得很大，一直盯着香子。

　　香子吓坏了，她做了很多次噩梦，梦里有水滴滴答答的声音。有一段时间，她甚至不敢关灯睡觉。

　　哥哥的脸，和画片上女人的脸，虽然长得不同，但给她的感觉却很相似。
　　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这显然是失礼的想法。香子摇了摇头，努力不去想这一点。

　　下午一点钟的时候，敦如约带着香子出门去寻找她的父母了。

　　他们并不是在做没头苍蝇的活动，在这几天里，敦已经查询到了香子父母的去处。香子的妈妈叫做云美，嫁人之前叫做川津云美，两个月前刚刚从公司辞职。她的爸爸叫做深田优，已经待业一年多了。在一年又三个月之前，他因为偷窃公司商品被辞退了。
　　他们两个人虽然没有接触婚姻关系，但已经分居两地，许久没见面了。深田云美好说，如今她还在横滨当地的市沢町，而深田优则已经搬往爱媛县，如今和一个叫做铃木娜娜的女人同居。

　　到达市沢町的路线敦已经铭记于心了，可是要去往爱媛县，则要跨越大片的陌生领域。
　　1991年开始播放的《东京爱情故事》就是在爱媛县取景的，至今为止，梅津寺车站的栏杆上还飘扬着许多手帕。

　　他们应该先去拜访深田云美，在当地的话，事物处理起来会很方便。
　　出门的时候，敦只带了手机、钱包和移动电源，轻装上阵，他在车站口看了好久的时刻表，看样子是要去市沢町。

　　下午三点钟的时候，敦和香子上了去往爱媛县的新干线。因为香子身高不足一米二，所以她是免票儿童。
　　到达爱媛县的县内车站大概要一个小时左右的时候，往返一趟便要两个小时，这还不算上在路途中花费的时间。

　　可能要在那里过夜了。

　　在车上，敦告诉了香子具体的情况。

　　这也是香子第一次离开家，她坐在里座，是靠着窗户的那个位置。窗外的一切都是呼啸而过的，不曾为她个人停留一分钟。

　　路途中央，敦买了饮料给她。

　　铁路上的食物饮料都非常昂贵，比常价高出好几倍。一般大家都会称买这些食物的人为冤大头，看起来人傻钱多。
　　敦有一些存款，平时也不花给自己。

　　香子在旁边小声地说：“这个好贵……”

　　敦的表情依旧是淡淡的，有种古井无波的感觉。
　　“没关系的。”
　　与其把钱花给自己，倒不如花给别人。

　　虽然路上的风景都很新奇，可香子还是很快就累了。她靠在敦的身上，发出小小的呼吸声。

　　车厢里很嘈杂，什么声音都有。

　　车厢门打开之后，有两个身材相似的黑衣男子步伐矫健地穿过供小推车出动的宽道。

　　敦放弃了假寐，他浑圆的眼珠目不转睛地放在那两个人背后。

　　空气依然很浑浊，香水味，体味，食物的味道，还有凝固在身体上的香烟的味道。

　　敦握着自己的手，纱做的黑的手套里，有什么东西在扭曲变换。

　　敦推了推香子，对方从迷迷茫茫的梦里醒了过来。
　　“香子，你去上个厕所。”

　　香子愣了一下，想说，自己不用去厕所的。可是哥哥正看着她，瞳孔已经变成了一条直线。
　　“噢……”她嗯了一声，短手短脚绕过各种障碍物，跑到后方的厕所里去了。

　　等那两个人的身影已经到另一节车厢的内里之后，敦才从座位上起身，走进了另外一节车厢。

　　敦走进了前面的车厢，看起来是在寻找着列车员。
　　他依然很安静，甚至可以说是无声。

　　他时常行走在黑暗中，带着猫咪一样的步伐。
　　在脑袋掉下之前，敌人几乎无法发现他的存在。

　　坦然自若，游刃有余。

　　周围的乘客们都没有发现他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