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师真的只想摸鱼》槐花饼子

54、孰重孰轻

　　出乎所有人意料，擂台赛上最后上场的是赵晏如。

　　她是个医修，攻击手段便是治疗，先前混战中莫余高喊多次保护我方治疗优先保护赵晏如，也都能推测出赵晏如没有任何战力。

　　莫余等人在最关键的一战让赵晏如上场，这意味着他们早已穷途末路，还是他们另有阴谋？

　　很显然，碧游派坚信莫余等人深藏不露，他们选择上台迎敌的，竟是董大宝本人。

　　董大宝生得富态，神情倨傲，身上披挂的由碧龙细鳞锻造而成的盔甲设计精良，往那一站显得极有气势，而那边的赵晏如则年纪轻轻境界平平，穿着朴素的裙装，因为先前场地被莫余炸得乱七八糟，走到场地中心时努力保持仪态端庄都费了些力气。

　　别说其他人不懂为什么赵晏如要上场，莫余几个都不清楚为何赵晏如这样坚持，大概因为赵晏如从不是胡闹的性子，一时几人竟也没能拦住她的决定，但此刻她柔弱无助站到擂台上，莫余简直恨不能现在就冲上去把人拽回来。

　　董大宝没什么兴趣与赵晏如寒暄，抢先出手。

　　如莫余听八卦了解的那样，董大宝的确是水系法术，在碧龙尸骨掉落在汀河支流时正在闭关修行并因此境界大增，在碧游门掌门的位置坐了多年，时至今日实力深不可测。

　　只见董大宝上前一步，皱起眉哼了一句，以赵晏如为中心无数冰刃凭空出现刺向赵晏如。

　　赵晏如无从躲闪，这本意是试探的大范围攻击尽数打在赵晏如身上，冰刃如同无数把锋利匕首，瞬间密集鲜血立即染红了赵晏如的素色衣裳，再因为水气变为淡血红色。

　　赵晏如忍着疼痛没叫出声，但她回头望向被梁冲盈与周以东摁住的莫余，神色惶恐不安。

　　“……小赵的确可以拖时间。”梁冲盈声音苦涩，此刻莫余冲上擂台全无帮助，他们所有人都做不了什么改变此刻局面。

　　赵晏如的恢复能力无穷无尽，受到任何攻击都能恢复如初，如此一来她无从赢下比试，却也立于不败之地。

　　“难道你们真以为会有援军。”莫余摇头，恨自己第一场比试胜得不够干脆留了把柄，这一战才变得性命攸关只能胜出不能失败。

　　周以东与梁冲盈同样不抱有乐观态度，而王二丫却对赵晏如充满信心：“赵姐姐比我厉害，肯定能打趴下那个臭老头。”

　　王二丫的童言童语没人放在心上，莫余转头冷静下来，开始与其余的人商讨事情如何收场。

　　“等我们都恢复一二，集体逃走的话应该也很难拦。”梁冲盈与几人低声交换意见，“金睛蟾有毒，玄光鹤能飞，千斤怪入土遁走，我们混入其中想拦截大约也难。”

　　“修士围剿妖兽第一步多是将兽群分割开，有我们指挥的确能有效提高战力。”周以东没把话说死。

　　“我们现在就走，杀他们个出其不意……”

　　“别闹了，莫余！”梁冲盈毫不留情打断莫余，“我们都很痛苦，你知道现在不是好时机。”

　　此刻擂台上演的一幕绝非切磋或生死决斗，而是彻头彻尾一面倒的虐杀。只能被动挨打的赵晏如很快已经浑身是血，董掌门的攻击裹挟着水气打湿她的头发，让她看起来凄惨可怜。

　　瑶山与五岳门都看不下去，纷纷出口制止，这种反人道的行为毫无意义。

　　“那赵掌门认输便是了。”董大宝不为所动。

　　“不认。”赵晏如拄着魔法少女手杖勉强站起，她脸上是血，鼻头冻得发红不自觉因寒冷发抖，脚下的水迹被染成一种透明的红，她用手背擦去迷了眼睛的水滴，“我不服。”

　　赵晏如望向台下焦急而痛心的莫余，气得跳脚的二丫，和依旧在密谋的梁冲盈与周以东，再远处的五岳门云凡神情肃穆瞧不出她到底开始相信莫余说辞与否，她眼熟的、曾经的同门，哪怕有过不愉快的安洛也正为自己而担忧。

　　更远处，是她虽未谋面却与已然开始痛恨自己的人，他们羡慕当年借碧龙陨落一步登天的碧游门与董大宝，正发出嘘声要她快些认输交出赤龙遗产。

　　赵晏如几乎能听清实现不可及处正赶来的妖兽的议论声，一秒钟破坏掉的信任要靠数百年去证明，争论与愤怒的追忆几乎让感情拥有实体，令赵晏如同样为之心潮起伏。

　　大概是因为肉/身的疼痛太过不容忽视，赵晏如莫名地回忆起过往，从她被迫祭海却意外被救起，偶遇王二丫，拜入莫余门下与师兄师姐相识，一路游历，到如今仿佛只是一梦黄粱，或者已经穷尽她有限一生。

　　赵晏如曾经以为她已经下定了决心，到如今，她竟依旧想要坚持她曾相信过践行过的道理。没有人会理解她——也许莫余会包容她，但她不想继续做那个无尾峰需要别人保护的小师妹了。

　　正想着，赵晏如望向表情难看的莫余，她是如此委屈，几乎想说我做不到。

　　这边赵晏如承受着接连不断的攻击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边的董大宝先暴躁起来。

　　这三场擂台都出人意料，莫余设计谋划好的绝处逢生，王二丫的不顾一切的狠劲，而到了赵晏如，则完全变为一种震撼。这场打斗与惊心动魄半点不沾边，无论董掌门狂风暴雨的猛烈攻势还是如凌迟割肉的软刀子，都没能听到赵晏如一句叫嚷，她没有任何攻击性，只是保持笔直站姿，再怎么疼痛也竭力维持表情柔和。

　　这种平静令人焦躁难安，董大宝不再使用法术攻击，从储物袋掏出一柄巨大的龙爪弯刀，既然这个医修永远不死，他就砍掉这颗顽固脑袋试试，看赵晏如是否还能死而复生。

　　“不——”莫余当即便要冲上去，被早有防备的碧游门门人拦下。

　　赵晏如向后想躲，那闪着碧色幽光的弯刀宛如索命恶鬼的手，以她无从躲闪的速度劈砍来。

　　而她并未感到疼痛。

　　这龙爪实为龙的指甲，在铸造武器时用烈火冰冻都无法损毁，没什么比它更锋利，最终只能镶嵌了个手柄做弯刀。

　　龙爪弯刀被董掌门收藏已久，虽然不常使用，但被他视为身份象征时常拿出来把玩，如今不知赵晏如做了什么手脚，他的绝世法宝瞬间只剩刀柄咚一声掉落在地面。

　　而赵晏如竟惋惜地对他说，不要因一己私利占据龙的尸骨。

　　董掌门怒极，抬手便是如针般细密冰丝，如同一把穿线绣花针打向赵晏如，赵晏如每处皮肤都被前后扎透抛洒出血花如提线木偶挂在原地，整个人的皮肤没有一处完整的。

　　因为赵晏如的恢复能力，这种攻击方式无疑是最折磨人的一种。

　　外界的声音因为耳膜被扎破和修复的过程变得断断续续，赵晏如依稀能辨别出莫余不甘的怒吼，被血污糊住的眼睛勉强能望见一点朦胧血色光亮，仿佛是阿欢与梁冲盈看顾着彼此的后背正向擂台攻来。

　　是时候做出最终的决策，赵晏如想。她在盐湖便下定了决心，她亲友的安危，比她所坚信的道理更重要。

　　赵晏如手中抓握住她的手杖，颤抖着向董大宝举起。

　　“我放弃我的信念。”

　　先前赵晏如不知治疗了多少修士的法杖发出所有人熟悉的白光，这道白光快如闪电缠绕住董大宝，下一刻，整件龙鳞盔甲如扯断丝线额珍珠项链散落一地，龙鳞闪着幽光飞向半空，最终四散而去。

　　那边的董大宝难以相信，而赵晏如拄着手杖艰难地站起身来，以她为中心发射出蛛丝般的白光。

　　这次的白光不再拥有治愈人的力量，反倒向着碧游派伸出大网，白光所到之处，所有碧龙尸骨打造而成的法器尽数脱离主人的掌控悬到半空，人类镶嵌上的金属脱落在地，属于龙的部分升腾上天。

　　整个碧游派躁动混乱，先前阿欢得到的情报与此刻碧游派的不安气氛相互印证，失去法器的修士人人恨不得生吞了赵晏如。

　　而在擂台之上的董大宝更是愤恨，整个碧游派举动如此激进，是因近来门中多人修炼无所寸进，当初受碧龙溢散灵气愈多，如今越是无法举步难行，才孤注一掷想要得到赤龙的遗产，谁知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将门徒法宝赔进去大半。

　　如今法器被毁，而法术攻击不能真正对赵晏如造成损伤，董大宝绕到赵晏如身后，手中冰凝结出一柄刀径直朝赵晏如脖颈劈去。

　　董大宝境界之深远非赵晏如能与之抗衡，比淬火锻造的宝剑更为锋利的冰刃砍以处刑的姿态砍在赵晏如后颈，赵晏如被迫低下头颅，她始终笔直的后背终于无法抗衡这重量而弯曲。

　　但无论赵晏如怎样，那些曾经属于碧龙的东西，无一不化作幽光如烟袅袅而去，天空整个被映得碧绿。

　　原定三局两胜定输赢，也约定了点到为止分出胜负即止，但此刻擂台之上上演屠杀，擂台下更是乱作一团，想要救下赵晏如的人同碧游门厮杀成一片，混战之中，瑶山依旧选择自保，百萃盟相对松散的权力配置体现出了负面影响，内部无法达成统一，有的想要坐山观虎，有的一股脑冲了上去，而五岳门无须号令纷纷试图解救赵晏如。

　　而遭受董大宝全力一击的赵晏如并非要如众人以为的那样人首分离，她被巨大的压力跪在地上，以问斩的姿态低下头佝偻着背，眼泪滚落在地面的啪嗒一声脆响被人群打斗声淹没。

　　那柄冰刀接触到赵晏如的瞬间被拉长成水流，赵晏如手杖发出白色柔光，沿着水流逆向包裹住董大宝。

　　被锁定的董大宝嗤笑一声，即便失去了护甲与法宝，医修的攻击怕也是给他挠痒痒，他被那道白色光线笼罩时毫不惊慌，却下一瞬发现自己的灵力如煮开的沸水一般翻滚起来。

　　赵晏如跪坐在原地地，背对董大宝，而董大宝惨叫声随即响起，他这些年修炼所得、在碧龙陨落时所获取的修为，尽数消散而去。

　　原本健硕的董掌门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弱下去，头发变得斑驳花白，手掌与脸庞生出老年斑与密集皱纹，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他就宛如到了耋耄之年的凡人，只剩苟延残喘。

　　“不！我的灵力——我的——不，等等！”董掌门毫发无损，但灵力全无与凡人无异，整个人精神崩溃陷入癫狂。

　　这诡异的一幕震惊了所有人，四周一片静寂，只留下董掌门不肯置信的哭嚎。

　　“董掌门，你败了。”

　　赵晏如的话不再像个玩笑，反倒成了威胁。

　　“认输，我认输！别杀我！”董掌门狼狈不堪，拼命想要远离赵晏如，“救命，别过来！”

　　赢了擂台的赵晏如却并无喜色，她没直接杀人却与杀人无异。董大宝失去灵力后只是个寿数将尽的老人，他作碧游派掌门时对内飞扬跋扈，对外随意打压，等待他的自然没有什么好下场。

　　“胜负已分，还望各位信守诺言。”周以东率先反应过来。

　　而人群逐渐起了骚动，议论声织成大网笼罩住在漩涡中心的赵晏如。

　　三局擂台赛几乎将莫余等人消耗殆尽，在车轮战的前提下早已不可能再做出抵抗，虽然那个怪模怪样的医修赵晏如是如何击溃董大宝围观众人并不清楚，但想来也是最后舍命一击，否则为何她要遭受了那么多伤痛后才回击？

　　“是董大宝和你们说好了，谁答应了啊！”

　　人群中响起一声抗议，看不清究竟是哪个在说话，但明显这代表了极大部分人的想法。

　　“还说没有得到赤龙遗产，那个医修是怎么吸走董大宝的修为的？”

　　“快把宝物交出来！”

　　赵晏如方才对董大宝使出的一招固然令人心生畏惧，但众人笃定她能力有限，即便再能让三五个修士失去修为，但怎么就知这倒霉的一定是自己。

　　擂台赛取胜后，围观者依旧不肯散去，赵晏如显示出的实力越强，赤龙宝物的诱惑便越大。

　　眼见混战即将再起，赵晏如紧握手杖，强迫自己封闭感受心如磐石，对一切无动于衷，手杖直指在场所有激烈持反对意见要求她交出赤龙宝物的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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