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第六章 续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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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卷：无量昆仑
第六章续写
荒漠，无名之地。
看到黑白无常出现在自己面前，戚落的第一反应是：我错过了什么？
根据他读完的《浮冥录》手稿，黑白无常明明是正面角色，为什么会这个时候以反派boss标准出场形式站在这里？
按照标准剧本来说，故事的前面应该是有铺垫和伏笔的，但他戚落咋个啥都没看出来？难不成……自己现在正经历着《浮冥录plus》版本？是那个没有结局的故事的续写？
那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蔚执风有没有屠戮三界？屠渊是怎么活下来的？苍绯是怎么当上北阴天子的？自己又是如何重生的？
尤其重要的是，刚才屠渊口中所说的，难道黎岸……真要把殷逸川的冥魂还给他吗？
戚落的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自己曾笃定的世界、书中的世界和眼前的这个世界交混在一起，他竭力去理清自己的思绪，竭力去理解当下发生的一切。
“殷公子，好久不见。”白无常谢必安率先开了口，对戚落作揖道。
戚落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能礼貌地点点头。他对这个称呼都是陌生的，更别说眼前这个人了。
“看来殷公子是不记得在下了。”谢必安低头微微一笑，淡淡吐出两个意味不明的字：“也好。”
“黑师父，白师父……”苍绯的声音明显颤抖。“为什么？为什么……真的是你们？”
“看来陛下心中早有猜测。”范无救叹了一口气，声音很平静。
“我的确有怀疑，但是……但是我不敢相信自己的怀疑。为什么？你们两个是看着我长大的，无论是对我父君还是兄长都那般忠诚守护，为什么？！为什么到现在却……”苍绯哽咽了，情绪激动到说不出话来。
“绯绯。”谢必安念出苍绯那熟悉的乳名，轻声道：“这不是我们与你、与先东阴君上、或任何活着的人的仇怨。这段仇怨已经持续了数万年，自上古封神而起至今。如非迫不得已，我兄弟二人今日也不想站立在你的对立面。实乃情非得已，还望绯绯莫要怪罪。”
“什么仇怨？什么迫不得已？什么情非得已？你们到底想要什么？”苍绯问道。
黑白无常没有回答苍绯的问题，而是转头看向在一旁满脸疑惑的戚落：“我们这一次来，是想跟殷公子借样东西。”
就算脑子再浆糊，戚落也能够直觉感受到——黑白无常要这样东西，自己怕是给不起。
“你们……要借什么？”戚落小心翼翼地开口。
“你的命。”谢必安回答。
谢必安的这一句话，就像是在平静的湖面掷下一颗万吨巨石，顷刻间激起千层浪。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让戚落生平第一次感慨自己语文学得太差，根本无法用他知道的词汇来描述。
想他出道六年，拍过各种各样的烂片，其中不乏有一些粗制滥造的仙侠片。他也没少吊威亚、舞枪弄棒、或者假装魔力大发，自以为算是精通大场面打戏。但是当此时此刻，真正看见以命相搏的战斗场景时，他才知道拍戏的那点儿把戏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
戚落小时候也是学过跆拳道的，可此时却发现连怎么伸腿都忘了。他始终被黎岸挡在身后，黎岸那双平日里看似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文人的手，此时如钳子一般死死揽着他的腰，片刻不敢放松。
戚落像是黎岸手里的人形包袱，在双方鏖战时被甩来甩去，躲避着对方凶猛的攻击。
毫无疑问，无论上辈子他是不是殷逸川，这辈子他的道行都一点儿不剩了。
戚落甚至来不及问他们此时在哪里，目之所及只剩下一望无际的荒漠，飞沙扬起，他根本连眼睛都很难睁开。只能通过眯着眼的小缝儿看着屠渊和黑白无常手执兵器，锋利的刀锋剑芒一次次对准自己，再一次次被黎岸、苍绯和嵬名靖格挡回去。
风声、扬沙声、兵戈交融之声，杂乱地混在一起。无论是视觉还是听觉，戚落都跟不上现在进行时的一切，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紧紧攀着黎岸的肩膀，不让自己被甩下来。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成了黑白无常的眼中钉，但他心中十分笃定，不论发生什么黎岸都会保护自己。这一点坚信是那么没道理，却又那么自然，仿佛是一早就镌刻在他的血液里。
突然，戚落看到黑白无常像是用了他只在动漫里才能看到的“影分身术”，一个变两个，两个变四个，四个变八个……他们如病毒一般疯狂繁殖，多到戚落根本数不清。只见无数个黑衣白衣的身影像是灾年的蝗虫一样，疯狂地朝他们扑过来。
黎岸、苍绯和嵬名靖就算是功力再高，也是双拳难敌四手，很快被逼着背靠背站到了一处。
戚落就被夹在他们三个中间，眼看着无数个蜂拥而至的黑白无常，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极致的恐惧，那是近在咫尺的死亡。
戚落虽然算不上乐天派，却还算是热爱生活，从没想过年纪轻轻就把自己交代了。想到还有那么多亲人朋友自己却要撒手人寰，想到事业才刚刚起步却要戛然而止，想到他每一段无疾而终的恋爱，想到他还没有结过婚养过娃，想到他自己不到三十岁就要英年早逝，想到他还没上过娱乐版头条就要上法制版头条了——《演员戚落惨死郊区，尸检死因竟无法科学解释》……
最重要的，他才刚刚和黎岸有了一个开始，就立刻要结束了。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和他拉个小手。
想到这里，戚落突然鼻子一酸，泪珠子就不听话地在眼眶里打转，不争气地哭出了声：
“妈妈，我不想死啊！”
在这样生死交关的时刻喊妈，绝对算不上酷。
戚落一边暗骂自己没骨气，一边忍不住自我安慰：毕竟我是和平年代出生的娃，哪里经过这样的阵势？
黎岸听到戚落的哭喊，精神高度紧绷的他愣了一秒后，之后忍不住笑出了声，内心涌上一股暖意。无论前世如何狰狞，这辈子，生活待他，还算温柔。
然而当下的战事容不得遐想其他，范无救漆黑的锁链甩出，朝着戚落的面门直直袭来。
黎岸执剑迎上去，却只见“咔”一声脆响，那锋利的剑深竟被生生截成两段。
黎岸心下暗道不好，伸手过去就要抓那锁链，却扑了个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锁链袭上身畔之人。
戚落上一秒还在哀戚天妒英才，下一秒就见一个黑漆漆的像蛇一样的大铁链子毫不留情地窜向自己的脸，似乎急着要将戚落的担忧一口气变现。
戚落毫无应对之法，只是本能地抬手挡住脸，等待着即将来到的剧痛。
然而下一秒，只见眼前耀目的红光乍现。紧接着脚下传来一声巨响，大地开始剧烈地震颤，好像八级地震。
戚落险些跌倒，幸好及时被黎岸扶住了腰，下意识地伸手搂住了黎岸的脖子。却只感觉黎岸的身体瞬间僵硬，在他腰际的手似乎想要松开又不敢。
戚落不禁疑惑，却还没来得及细想，突然感觉手掌和黎岸脖子肌肤相触的地方传来一股难以言说的剧痛，仿佛黎岸的脖子成了一块巨大的吸盘，要将他体内的骨头碾碎连同血液一起吸食出来。
一时间，戚落痛到意识恍惚，他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痛过，但又感觉这种痛似乎很熟悉。
似乎就在不久前，他就曾这么痛过……
但他又无论如何也记不起是什么时候……
只是本能地感觉，那疼痛似乎也与黎岸有关……
在剧痛中，戚落感觉到自己被推入别人怀中，那痛感立即消失，只剩下手掌处的余韵，仍在提醒他，方才的痛楚并非梦中。
戚落睁开眼，只见揽着自己的是嵬名靖，那素来张面无表情的脸上此刻竟显露出一丝复杂的情愫。他没有看自己，戚落顺着他的眼神转头看向身后，黎岸站在那里，正低着头，面色在阴影中看不清表情。
下意识地，戚落能感受到那阴影下的悲伤，想要过去安抚，嵬名靖的手却在此刻收紧。
下一秒，地面骤然裂开，一条巨大的裂谷缓缓拓宽。
戚落赶紧抓住嵬名靖的肩膀，眼看着无数的黑白无常来不及闪躲，纷纷跌入裂谷中粉身碎骨。
紧接着，从裂谷中爬上来一个个青面獠牙、似人似兽又似鬼的物种。
戚落虽然从没见过他们，却不久前刚在《浮冥录》中清楚地读到过，手稿中的描写与眼前的场景一模一样——
是二十四鬼。
戚落立刻反应过来，低头看到自己手腕，方才还揣在裤袋里的那段红布条，如今已经绕上了手腕，像条灵活的血色小蛇一样自由游走，仿佛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此时的戚落真正傻了眼，之前所有的猜测、所有的推断、所有的怀疑，都在此刻变得确定无比。
他，就是殷逸川。
“二十四鬼。”黑白无常在顷刻间幻化成本体两人，谢必安看着戚落的手腕笑道：“看来殷公子虽然没了记忆，这使唤离殇的本事却还是在的。”
白无常说着，眉眼间闪过明显的杀意，作势又要进攻，戚落见状慌忙喊停：
“等等！”
谢必安动作真的停了下来，等待戚落说话，看起来很讲武德。
“嗯，这个……”戚落从嵬名靖身上下来，站定，试图整理混乱的思路，学着古装剧中礼貌地抬手作揖：“白大人。”
“谢大人。”谢必安纠正道。
“不用谢。”戚落顺口应道，没有注意到白无常突然黑了的脸，继续道：“咱能不能先别急着开打？先把事儿说清楚行不行？您二位……到底为什么打我呀？”
黎岸在一旁听着，之前阴沉神色悠悠地转为明媚，不曾想前世一生低眉浅笑、算计人心的殷逸川，此生竟成了这样快言快语、直爽无羁的活宝儿，着实让黎岸惊讶之余有多了几分欢喜。
幸好，今生的你是快乐的。
戚落没有注意到黎岸的神情变化，只顾着对黑白无常问出自己的疑惑：“我虽然可能是殷逸川的转世，那又怎么样呢？就算我现在能操控离殇召唤至二十四个鬼。可是我也没打算要干什么呀！我这辈子只想当个小演员，好好干事业，您二位犯不着专程找上门来打我呀！如果咱上辈子有什么恩怨，烦劳您告诉我，好歹让我死个明白不是？”
“你们上辈子并没有什么恩怨。”黎岸突然插话，看着黑白无常的眼神瞬间肃杀起来：“他们要杀你，与恩怨无关，只为了权力。”
“权力？”戚落一愣。
“果然。”谢必安似是赞许地点点头：“看来度尘君已经知道了不少。”
“你们两个蠢蠢欲动这么多年，纵是藏得再深，也会有蛛丝马迹。”黎岸道：“况且屠渊能保下一条命绝非偶然，鬿雀与诸怀乃是五阴图腾神兽，怎会轻易让他逃脱？其后必有人相助。”
“想不到啊，度尘君还有精力查屠某这末流小仙的事。”屠渊开口，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我还以为自从殷逸川死在无量狱，您老人家便根本无心顾及其他，一门心思在钻研魂魄重聚的门道呢。冥主大人就不好奇吗？我这好师弟到底是如何救你的？”
戚落当然好奇，他太想知道这个答案了。
但是黎岸似乎非常抗拒这个问题，根本不给屠渊继续嘴炮的时间，转而主动发起了攻击，手中的半截断剑直直刺向对方。
“黎岸！”戚落惊呼出声，担心黎岸仅半截残剑如何对抗屠渊。
但戚落没想到的是，屠渊竟然没有躲，他直直地站在那里，任由黎岸手中剑刺来。
断剑仍有锋芒，劲直刺入屠渊的胸口，鲜血汹涌而出。
就连黎岸也不曾想到会如此顺利，惊愕地瞪大双眼抬头看向屠渊，却只见屠渊嘴角勾起一个笑，紧接着反手一掌狠狠拍向黎岸的胸口。断剑的长度使得黎岸必须离屠渊很近才能得手，却没想到这给了屠渊自杀式反击的机会。
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戚落都还没有看清，就见黎岸口中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向后飞出去。
戚落朝着黎岸飞奔而去，本能地举起离殇缠绕的左手，魑魅魍魉瞬间现身在黎岸身下，轻柔地接住了他。
“黎岸！！！”戚落飞奔到黎岸身畔，从魑的手中接过虚弱的人，手足无措地抱着怀里的人：“黎岸！你怎么了？”
黎岸嘴角满是血渍，眉头紧锁，五官皱成一团，痛苦得说不出话来。
戚落伸手过去，试图擦拭他的嘴角的血。却突然感到手腕一阵疼痛，黎岸隔着衣服死死地抓住了他的手腕，缓缓地摇摇头，嘴角试图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却只是失败地再吐出一口鲜血来。
“黎岸！”戚落的眼泪掉下来，试图挣脱他钳子一般的手：“为什么啊！”
“哈哈哈哈……”屠渊疯狂的笑声传来，他半跪在地上，胸口鲜血直流，脸色惨白，却满脸都是疯狂的笑意：“我的好师弟，你终究还是赢不了我的。”
屠渊看向手腕被黎岸紧紧抓住的戚落，笑容多了一丝鄙夷：“不用费力气了，我那好师弟不会让你碰他的。”
听到这一句，戚落有些恍惚地抬起头，被泪水模糊的双眼看不清屠渊的表情：“为……为什么……”
“为什么？”屠渊冷冷一笑：“因为他就算自己要死了，却还是要救你。”
见戚落的神情更加迷茫，屠渊兀自开启了话匣子：“当年，你在无量狱中魂飞魄散，执风要以一己之力屠戮三界。届时的他已然成魔，又有神兽蛟加身，若不是三位天尊同时出面制止，怕是今日这盘古开辟的天地，怕是早已不复存在。”
屠渊流着血将《浮冥录》中未曾写到的后续缓缓道来：“殷逸川，你可知道天尊是如何制止他的吗？只一句话，那便是……救你。”
“屠渊！住口！”黎岸突然吼出声，试图坐起身，又因极度痛苦而跌回戚落的怀中。
屠渊没有理会黎岸的话，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复活魂飞魄散之人乃是逆天而行，天道有常，逆天而为必有沉重的代价。而重聚魂魄的条件其实很简单，一是死者的一块魂魄碎片，二是阴阳交界处的一棵海棠树，三是天地日月精华的长久滋养。”
戚落听着屠渊的话，“简单”这两个字在此刻有着异常“不简单”的含义。
“收集已飞散的魂魄是几乎不可能的，否则千万年来有多少大罗神仙尝试逆天而行却无一成功。但是你不同……”屠渊眼神凌厉地看向戚落：“因你生前曾把自己的冥魂给了执风，换言之，执风要救你，这钥匙就在他自己的身体里。”
“所以……”听到这里，戚落突然明白了什么，惊愕地低头看向黎岸。
黎岸闭上了眼，似乎不想面对这个答案却又无力阻止。
“没错。”屠岸咧嘴露出一个笑：“执风将他身体里那一道已经转为神格的冥魂，又挖了出来。”
顷刻间，戚落只觉得自己的喉咙很不舒服，似乎有谁伸了一只手进来，从口腔进入他的胸腔，然后疯狂搅动一番。他的五脏六腑都翻腾起来，想要从他的喉咙中跳出来。
《浮冥录》中屠渊挖取蔚执风神格的那一段描写还历历在目，戚落无法想象黎岸自己对自己下手时，该是痛成什么模样。
戚落看向黎岸，之间他闭着眼，眉头仍旧紧锁着，身体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似乎还能感受到当日生不如死的痛苦。
似乎很满意戚落和黎岸的反应，屠渊脸上的笑容加深：“但随之而来问题是，执风堕天之后便无法长久存活，又如何以天地精华长久滋养助你重塑魂魄呢？我这师弟也是聪明，竟将那一棵海棠树变成了答案。”
戚落恍惚想起他曾在《浮冥录》中读过，殷逸川随着蔚执风初入鬼门关时，从寒川后山进入鬼门关时路过一片槐树林，其中有上古浓雾冥阵，在冥阵的尽头便是一棵绽放着赤色花朵的海棠树。
“那棵海棠树乃上古神祇所植，是阴阳两界的界碑。三界之中有且只有那一棵，没有了那棵树，阳间的亡魂便找不到冥界入口，无法转世重生，三界秩序将大乱。所以数万年来没人敢碰它，这也是从未有人成功逆转魂飞魄散的重要原因。”屠渊幽幽道：“但是我没有想到，我的好师弟竟然真的做到了。”
听到这里，苍绯和嵬名靖低下头，似乎不忍心再听下去。
而戚落早已混乱的心神只知道一件事，无论这个故事结局如何，他必须听下去，即便……残忍异常。
“挖取神格之后，执风无法长久存活，所以他便自己化成了那一棵海棠树，伫立于悬崖边上，承受着近五千年的风吹日晒雨打。作为一棵树，活了下来。”屠渊道。
戚落神识恍惚，仿若魂魄已然抵达浓雾迷阵之中，仰头看着一树海棠花随风摇曳着，鲜红的花瓣纷纷洒落，宛若滴滴而下的血雨。
“他就这样等着你重生，没人知道要等多久，十年、百年、千年、万年……”屠渊的眼中似乎溢出一丝几不可见的悲伤，他闭上眼，再次睁开时只剩下嘲讽的冷意：“殷逸川，你此刻知道了吗？他这一世为何从不敢碰你？因为他也是你身体里魂魄的主人，你们两个若有任何的肌肤接触，都会让你的魂魄被撕裂。”
戚落看着愣愣地自己被隔着衣服紧攥着的手腕，眼前突然闪现一个画面：
幽城夜昙公寓中，自己紧紧抓住黎岸欲抽离的手，对方的脸上笑容骤然消失，忽地一掌拍上自己的肩头，将自己狠狠推离。紧接着他瞬间移动到自己的身后，温柔地接住即将摔落在地的自己。而自己还没来得及思考，神识便陷入了黑暗……
这是分明戚落的一段记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不记得了？
是谁剥夺了他的记忆？
是谁……又重新开启？
而开启的……只是这一段记忆而已吗？
戚落突然感到头痛剧烈，像是有人在用螺丝刀一刻不停地钻着他的太阳穴，钻开头骨，露出一个汩汩流血、皮开肉绽的窟窿，然后把什么东西一股脑儿地塞了进去。
头部剧痛难忍，戚落双手捂着脑袋，颓然倒地。
“戚落？”
“戚落你怎么了？！”
“戚落？！！”
黎岸焦急的面庞渐渐模糊，他的声音仍在耳畔，眼前的画面却骤然转变：
熙攘的戏楼中，身穿华服的少年在朝自己笑着挥手……
诡异大宅中，身形发福的宅鬼笑着从狗的牌位后冒出头来……
槐树林中，火红色衣服的小姑娘举起手中的长针，逼上自己的脖颈……
古旧的木门前，脸色惨白的仙人跪下，门后头发花白的老妇人神色平静地转身……
水鬼疯狂的江面上，雪白双翅张开手持利箭的小女孩从天而降……
酒池畔，醉意阑珊的君王手执钓竿愿者上钩……
芙蓉落，纤瘦病弱的白衣琴师指下雷霆万钧……
客栈一地狼藉，眯眯眼的算命先生吆喝着手中的膏药……
巍峨宫墙中，笑容纯真的皇子笑着拦住自己的去路……
瀑布倒挂空中，血滴入川，巨兽腾空翱翔，八方朝拜……
还有最最重要的，那一抹青衣仙逸的身影，在熊熊燃烧的烈焰之中，紧紧抱着自己……
“好，那等你我一同出去，看三界美景。”
“你答应我了，不可食言。”
“殷逸川？”
浓雾迷阵中，赤色花瓣纷纷洒落，如倾盆而降的血雨。
“殷逸川？！”
疾风骤雨中、漫天暴雪中、烈日酷晒中，繁茂硕大的树冠蔓延开来，为自己遮风挡雨。
“殷逸川！！！”
海棠树上延出一根藤蔓，将自己柔弱的身躯卷起，托举到空中，雪白的狐皮裹挟着他娇弱的身子，送出迷阵。
一个温润的嗓音在他耳畔缓缓道：
“此一世，你是戚落……”
“戚落！！！”
那人焦急呼喊中，戚落猛然睁开眼，一双血色瞳仁震惊了所有人。
“戚……”看着那一双熟悉而陌生的眼，黎岸缓缓改口：“殷逸川。”
作者有话说
第157章 第六章 续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