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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惹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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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语后退两步,堪堪站住脚,杏眸一抬,便迎上了一张贵气巍然的俊脸,一双桃花眼似醉非醉满含风流意,无意轻扬,引来惊叹一片。
分明一副清贵公子的模样,却能不费吹亏之力就将那李二公子的手折得骨头脆响,又许是觉得耳边哀嚎太过吵闹,他微微皱了下眉,在众人还未反应过前,已将哀嚎之人扔出几步远,同时丢去一个字:“滚。”
那李二公子平日借着酒劲作威作福,实际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刚一着地,便连滚带爬逃了去。
昔语呆呆看了片刻,佩服的不得了,打算上前道声谢,只刚抬起脚就被萄萄的一声惊呼给打断。
“岚哥哥!”
萄萄不掩欣忭,蹦蹦跳跳跑过来,使劲踮起脚才勉强能够到男子的肩,一脸天真问着:“岚哥哥,天还没黑你就出来喝花酒啦?”
晏风岚话一噎,抬手送去一记爆栗,“小丫头,还真是一点记性都不长,才领完罚又出来惹事了?”
萄萄拧眉苦思半晌却想不出反驳的话来,便冲着他比了个鬼脸,“略。”
晏风岚不与她争辩,转过脸来看昔语,莞尔一笑:“在下晏风岚。”
晏风岚?
昔语在心里默念了下,总觉得这名字好似在哪听过,而这时,萄萄贴了过来,小声提醒:“王妃,这两日你喝的那些苦得要命的汤药可都是岚哥哥亲自开的方子呢。”
说完,她意味深长地眨了眨眼。
昔语忍俊不禁轻笑出声,“我想起来了。”
顿了下,她又道:“荷塘里的小鱼也是晏公子你养的,对吧?”
“我……”
“才不是的呢!”
晏风岚动了动唇,还没出声就被萄萄截去了话头,她稚嫩的脸上布满不忿,“是那些花魁姐姐为了讨岚哥哥欢心特意送过来的,他自己懒得管就命我照看着。”
“可那些小鱼个个都皮得很,时常吃饱了撑着就开始相互啄对方,最后双双翻了肚,岚哥哥竟还要为这迁怒于我,怪我照看不周。”
萄萄说越说越恼,完了还重重“哼”了一声。
晏风岚眉眼含笑,却不反驳,昔语亦跟着低低笑了声。
而刚歇下来的萄萄看不明白两人为何而笑,便撇着嘴散漫转着眸子,正好看到那老妇人牵着孩童往他们这走来,忙迎上去帮忙扶住老妇人背上的竹篮,问着:“奶奶,那畜生踹你哪儿了,快让我岚哥哥来看看有无大碍。”
“老身没事。”老妇人虚弱回了声,“今日谢过各位了。”
晏风岚闻声转身,目光扫过老妇人的佝偻身躯,再转到沾了点点污泥的孩童脸上,眼睑微垂,轻轻叹息了声,只郑重留下一句:“今后他不会再从此经过了,你们可放心大胆地来。”
老妇也是明眼人,多少能猜到眼前几位并非普通人家,如今得了帮助,更是感激涕零,欲拉着小孙女磕头道谢,不过被昔语拦下,又嘱咐她们趁着天还未黑,早些回家去。
祖孙二人走出几步,晏风岚又抬手招来萄萄,放低了声音:“去将她篮子里剩余的白菜都买了。”
萄萄正有此意,喜笑颜开应了下来,再双手一伸,摊到他面前。
“作甚?”晏风岚不解。
“给钱啊。”
听着萄萄这理所当然的要求,晏风岚微微哑然,递给她一个钱袋子,默了须臾,又道:“都给她们吧。”
吩咐完后,他徐徐转过脸来,不防直接对上一双澄澈星眸,顿了一瞬,他似是想到什么,桃花眼里再漾笑意,对昔语道:“那是出门前从你夫君处赢来的银两。”
昔语蓦地咳了咳,急急移开目光。
方才那一下,她眼前竟不自觉浮现出了年时佑那张冷然的脸,而“夫君”二字,宛如一片细羽,乍一下拂过她的心,酥酥痒痒,却难以忽略。
“王妃!”
萄萄清悦的声音传来,将昔语的思绪拉回,她循声看去,见萄萄抱着一个大竹篮,朝她投来委屈巴巴的眼神:“王妃,岚哥哥欺负我。”
晏风岚眉峰微扬,掠去一眼,“小丫头还告起状来了,方才要钱的时候怎么不想着找你家王妃?”
“我,我荷包被偷了。”
昔语越说声音越小,万没想到第一次出府就遇到了这样的事,又想着此事不能让年时佑知晓半点,不然定要被他取笑一番,或者以后再不准她出来也是有可能的。
晏风岚垂眸看她片晌,声音含了些许玩味:“晚了。”
晚了?
昔语顺着他这两个字往下一想,便是心尖一颤,猛地抬起头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果不其然,方才她还在心里念叨的人,此刻正朝她缓步而来。
隔了些距离,她瞧不清年时佑脸上的神色,却依旧能清晰感觉到他投来的锋利眸光,看得她心慌不已,连连退了几步。
晏风岚将她扶住,笑道:“阿佑不吃人的。”
“可他……”
话未说完,那人已携一身寒气站到跟前,昔语颇为识趣将余下的话都咽了回去,眨巴着水眸,僵硬地挤出一抹笑:“你来啦。”
年时佑淡淡扫她一眼,“手。”
“手?”
昔语一时没明白他这没头没尾的话,但还是乖乖照着伸出了手,下一瞬,便见掌心赫然躺着失而复得的荷包。
“这是……”
“拿好了。”
年时佑留下简单的三个字就转了身,走出几步又回过头来看她:“回府。”
昔语呆愣片刻,应了声“好呢”,便也小跑着跟了上去。
素月站在马车前,神情一如出门时那般泰然,昔语心里的疑问一个接一个,想问问素月是如何取回荷包,而荷包又是如何到了年时佑手里的,但她一瞟到他阴郁的脸色,便下意识噤了声。
回府的这一程,萄萄借着要拿菜篮子的由头,一溜烟跳上了晏风岚的马车,抛下昔语独自面对年时佑。
诡秘气息在马车内悄然蔓延开来,昔语直勾勾瞧着对面始终微阖双目的男人,他越是一言不发,她便越发胡思乱想,总觉得车外那“踏踏”马蹄声,声声踏在了她的心上,瘆得慌。
良久,着实受不了与他这般待着,她翻了翻堆叠一起的匣儿,捡出一个面人递给年时佑,试探问:“你要吃面人么?”
……
年时佑巍然不动,她便将面人咬在嘴里咬了口,再低头翻了翻,寻出一梅红匣儿,“要不,吃点香糖果子?”
“来点花糕?”
“酥油饼?”
“梅子?”
……
昔语将买回的小食翻了个遍,亦尝了个遍,还是换不来年时佑半句话,她索性就不问他了,抱着一匣梅子转而看着沿途春景。
叽叽喳喳的声音逐渐停下,年时佑等了许久,只听得些许咀嚼声,这才缓缓睁了眼。
只见靠在车窗旁的女子一手抱着红匣,一手不时往嘴里送着梅子,弯起的眉眼及嘴角,无不显示着她此时的闲适,似乎已全然忘了他的存在。
他端凝着她的侧颜,好半晌,心口开始泛起一丝疼,如真似幻的梦境陡然变得清晰。
那时珠帘半卷,菀菀身披柔光斜倚纱窗,望着夕阳余晖拂落满院金黄,恍若误入凡尘的仙子,竟让驰骋沙场的他生了些许悸罔,挪不开眼,却又不敢上前,只静静地看着,看着她的侧颜。
就如同,此时一般。
晃神间,似是有一股神秘的力量牵引着他朝她而去,但还未触及那一抹倚窗倩影,忽而马儿一个踉跄,马车一震,他才惊觉自己险些乱了方寸,忙宁神稳住身子。
而与此同时,窗边的女子亦是一惊,霍地转过身来。
只一瞬间,她手里的红匣脱了手,原本躺在里边的梅子“哗啦啦”一声,悉数洒向年时佑的俊脸。
……
没过多久,马车行达王府。
昔语怏怏走下来,再逃似地往王府里跑去,愣是不敢回头再多看一眼,直到回了临风院,她才颓然跌坐在廊下的藤椅上,仰天长叹了声:
“萄萄,我可能要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