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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造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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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我回来?”昔语心中闪过一丝异样。
昔明澄含笑将她凝睇,见她细卷睫毛轻颤两下,目光闪了几圈,再尔定定看过来,便是不由弯了眉眼,揶揄一声:“可不得偶尔将你接回来,不然你如何向父皇请安?”
昔语愣了一瞬,心底的异样随之散去,微垂下肩,舒了口气。
但这几不可闻的轻叹,却被旁侧之人尽收眼底。
随后,昔语又在昔明澄的陪同下,去给皇后请了安,再出皇城,已近晌午。
昔语虽不舍兄长,但想着他说会不时接她回来小聚,便又换了心情,同萄萄讨论起接下来短短两刻钟该如何安排。
暖阳携着融风轻抚大地,熙熙攘攘的繁华都城已无半点晨时的料峭,浩闹不已。
为不过分惹眼,昔语让随形的侍卫远远跟着,身边只留了萄萄和素月二人。
下了马车,甫一站定,入目便是一排排整齐划一的商铺绣旗,正迎风飘摆,再往下,店肆鳞次栉比,门庭若市。
昔语行走两步,置身宽广街道,一时之间有些晕晕乎乎,竟不知下一步该迈向哪里。
直到一声吆喝传来,她才醒了神,循声看过去,对面的老伯指了指摊上晶莹剔透的糖人,笑问:“姑娘,来个糖人吗?”
只瞧去一眼,昔语的目光就不自觉被吸引了去,三两步来到糖人摊子前,但随之又颇为遗憾地垂下眼睑——出门前她一时贪嘴,多吃了两口雕花金橘,这会儿还撑着呢。
“姑娘,想要哪个?”老伯的声音再次响起。
昔语瞧着各种花样的糖人,忽而又笑了,伸出双手拿起两个糖人,分别递给萄萄和素月,而她自己,则是喜滋滋地掏出荷包给老伯付了糖钱。
她打小备受宠爱,享的都是锦衣玉食,唯独没体验过的,便是这大掏腰包的乐趣。所以,一路上瞧着从未见过的新鲜玩意儿,忍不住都买下来一两样,往萄萄和素月的怀里塞的满满当当的。
萄萄比素月小几岁,身形才到素月的肩膀高,这怀中的东西一堆叠,几乎快遮住了视线。她小挪两步,离昔语更近了些,耳语道:“王妃,我快要拿不住了。”
昔语的目光从萄萄和素月身上扫过,恍然反应过来,往自己头上敲了下,“瞧我太开心,将你们给忘了。”
她伸出手想从萄萄怀里拿下几个梅红匣儿,却被素月抢先一步,便回以浅笑:“也罢,我们先将这些放回马车再回来。”
“王妃。”
素月面露难色,小声提醒:“时辰差不多了。”
昔语一听,顿时垮下脸来,不舍望了眼前方的繁闹街市,怏怏回了声:“那便先回去吧。”
言罢,三人原路折返,此时日头偏西,街上涌来更多行人,竟也不比来时快上多少。
素月和萄萄十分默契将昔语护在中间,但走过一段拥挤人潮时,昔语忽觉腰上一紧,再低头看去,她那装满银钱的荷包已不知所踪。
“有小偷!”她当即脱口而出。
但喊完之后,便又觉得不妥,她嫁到锦王府还没几日,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万一让父皇及兄长听到点什么,怕是以后再没机会出来闲游。
如此想着,她正要道一声“算了”,结果话还没出口,身前就带起了一阵风,素月只留下一句“你们先回”,便迅速没入人潮之中。
这……
昔语顿了片晌,猛地转头去看萄萄:“素月会不会有危险啊?”
“怎么会?”萄萄语调上扬不掩骄傲,“素月姐姐的身手好着呢,我看那个小偷要倒大霉了。”
说完,她又神秘兮兮补充:“素月姐姐揍起人来可凶狠了。”
昔语再望了眼已寻不到素月身影的人潮,仍是有些不敢相信,但看萄萄的神情亦不像是说假的,便抬手招来不远处的侍卫,让他将素月搁在地上的东西先拿往马车处,而她们紧随其后。
走出繁闹路段,昔语禁不住好奇问:“素月……她何时习武的?”
“具体我也不晓得,是有一回我和她出来采买遇到歹徒才知道的。”萄萄挥手比划着,“王妃你是没瞧见,那时素月姐姐一脚便将那歹徒的门牙给踹掉了,可厉害了。”
昔语默默点了头,心中暗叹自己太过于想当然,看来这锦王府比她所看到的不知还要复杂多少。
而就在她晃神的片刻,耳侧传来一道极其纯粹的声音:“我阿娘说,王府里就数我最没用了。”
昔语侧过脸,便迎上了萄萄的憨诚笑容,她亦不禁跟着笑起来,又抬手捏了下那圆嘟嘟的脸,纠正道:“你阿娘说的不对,我看没人比你更会讨人开心。”
萄萄想了想,笑得愈加灿烂,“我也觉得呢。”
两人正说着笑,忽然被一声怒喝给震得齐齐顿住了脚步,只见前方不远处围了一圈人,似是有人起了冲突,骂骂咧咧,议论纷纷。
昔语不想多生事端,转身就要往另一边走,却在转身的瞬息隐约从那一片吵吵嚷嚷的声音中,听到了老妇的哭泣及讨饶。
她蓦地回过头,透过人群的缝隙,确有一老妇跪在地上,不停磕着头。
几乎没有犹豫,她拉起萄萄就那走,不料刚刚挤进人群,脚边就滚来一颗裹了泥土的青菜,而老妇的哭声愈加凄惨。
昔语蹙起眉头,向旁边的人了解情况:“大嫂,这儿发生了何事?”
“酒鬼闹事呗,可怜老赵家的倒大霉给碰上了。”
大嫂的眼神往那个站在老妇前边的男人身上扫了扫,继续道:“那是李家二公子,出了名的不务正业,沉迷酒色,方才往这经过时踢到赵嫂子的菜篮子给滑倒了,起来后反倒打一耙踹了赵嫂子的摊子。”
“咱们寻常百姓可得罪不起这些权贵,赵嫂子也只能是打碎了牙往肚里咽,谁想小毛这孩子年纪小不懂事,给回了几句嘴,可彻底惹怒了那酒鬼。”
昔语依言望去,这才注意到老妇人怀中还护着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孩童,只她还没开口,身前的萄萄先啐了声,“呸,仗势欺人,不要脸!”
那李家二公子虽一身酒气,耳朵却尖得很,立马就看了过来,全然一副随时要踹人的暴戾模样。
萄萄却丝毫不怕他,龇牙咧嘴挥舞着小拳头。
昔语往自己的身后看了眼,见两个侍卫正往这走来,心里便有了底气,拍拍萄萄的肩,示意她先去将还跪地的老妇人和孩童扶起来。
萄萄又恶狠狠啐了声,才小跑了去,但她刚一离开,那李二公子就瞬间瞪圆了眼。
他原本是想过来教训一下不知死活的臭丫头,没想到后边还站了这么一个般般入画的美人。他用力皱了皱眉眼,眸底酒气消散,迅速浮起一层毫不掩饰的贪婪和欲念,上来就要拽昔语的手,被她侧身躲开后,不怒反笑:“还是个烈性的,老子喜欢。”
昔语没与人吵过架,一时也想不出什么狠话,只嫌恶地甩了下被他碰到的裙袖,不屑嗤了声:“大白天就醉生梦死,无端造孽。”
“醉生梦死?原来美人是想与我醉生梦死。”李公子脸上的神色愈加放肆,说话间再次朝昔语伸出那只肥腻的手。
但这一回,他方一抬起来就被人生生反折回去,紧接着是一声胜似一声的痛苦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