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舟》鹅卵石的夏天

4、第 4 章

　　“王兄，你往哪里去啊，这天色晚了，你该回家了。不然伯父伯母会骂我们几个的。”狄忠拦住摇摇晃晃要往街市上去的王泊舟。

　　“你们先回吧，我还想到处逛逛。”王泊舟笑道。

　　“你行吗，你都喝醉了。”

　　“我没醉。看我清醒着呢。”

　　王泊舟打了个嗝，酒气扑面而来，李志嫌弃地拿扇子扇了扇：“这天看起来要下雨的样子，快随我们回家去吧。”

　　“回家，我才不想回家，回去了就不好出来了，而且还要看书，烦死了。”王泊舟摆摆手，钻入人群，丢下三个摇头叹气的哥们。

　　“都怪你，一直劝王兄喝酒。”狄忠给了吴恩一拳，怪罪道。

　　“出来哪有不喝酒的道理，明明是你，哪壶不开提哪壶，偏偏提见到周蒙蒙的鬼魂的事，王兄心里烦闷才借酒消愁的。”吴恩看了看自己健壮的胳膊，估摸自己一拳可能就会把狄忠打翻，便收起拳头，不服气地说道。

　　“哎呀，你们两个别吵了。王兄想透透气，就让他去吧，他有分寸的，我叫人去王家交代一声，免得伯父和伯母担心。”李志拉开两个人，无语地说道。

　　白露过后，天气便渐渐凉了。这夜晚，本该是清爽舒朗的，但是现在这欲来的夜雨和狄忠撞鬼的事让王泊舟的心沉甸甸的。

　　路上着急归家的行人一路小跑着从自己身边穿过，明明这么近，却让人觉得那么遥远。王泊舟觉得自己似乎与这世界中间隔了层薄膜，他感到十分的窒息，压抑。

　　“卖酒喽，卖酒喽，新鲜的青梅酒，女儿红，桃花酿。客官，您要酒吗？”当垆卖酒的是一个风韵犹存的老板娘，她左手一壶青梅，右手一壶女儿，挡住王泊舟，卖力地推销道。

　　“酒？何以解忧，唯有杜康。老板娘你真是及时雨。”王泊舟接过酒壶，仰头就喝了起来。

　　老板娘望着手中的碎银子，看着摇摇晃晃走远的王泊舟，扁扁嘴：“果然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出手阔绰。卖酒喽，卖酒喽。”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哈哈，哈哈，哈哈哈。”王泊舟将手中的空酒壶随意往空中一抛，手舞足蹈起来。

　　不知什么时候，天下起了毛毛细雨，轻柔却又带着点初秋的凉意，王泊舟仰着头，尽情地感受着雨水落到脸上的感觉。

　　“谁呀，好狗不挡道。”

　　避雨的人们纷纷在街上跑了起来，华灯初上的东京夜市，因为这场秋雨而变得朦朦胧胧。王泊舟静静地倒在街边，觉得自己十分无辜，明明是那些人把自己撞倒的，自己还没骂人呢，怎么他们先骂起来了。就像自己明明已经被无罪释放了，偏偏那些人还说自己是杀人犯一样，颠倒黑白，真的是可笑的世间。

　　“哈哈，哈哈。”想着，想着王泊舟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疯子，”人们纷纷远远地绕开王泊舟所在的位置，害怕这不知道哪里来的疯子朝自己发疯。

　　啪，啪，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传来。

　　不知道哪个胆大的人，居然敢往自己这边来了吗？

　　王泊舟毫不理会，依旧闭着眼睛，感受着纷纷扬扬飘向自己的雨水。

　　雨，似乎停了。

　　王泊舟睁开眼睛，一个撑着黑伞，身着白衣的秀美女子正幽幽地望着自己，跟狄忠形容的一模一样，是周蒙蒙。

　　“你喝醉了？”那女子问道，声音清脆悦耳，如百灵鸟的歌喉。

　　“看来还醉的不清。”那女子的眉头突然轻轻蹙了起来，似乎感到十分烦恼。

　　“蒙蒙小姐？是蒙蒙小姐吗？”王泊舟喃喃道。

　　那女子的眉头皱的更深了，她幽幽地看着王泊舟。

　　王泊舟见那女子朝自己轻轻地笑着，但是那笑容却又是那么地哀伤，凄凉。好一会儿王泊舟听到那女子说道：“王公子，没想到我的死竟给你带来了这么多的困恼。蒙蒙，蒙蒙实在是心中有愧。但是蒙蒙也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帮您，到现在官府还没查出杀我的人，也不知道会不会有那么一天，王公子沉冤得雪的一天。”

　　明明周蒙蒙已经因为这件事失去了自己的生命，但是她却还在为自己被人说几句是杀人凶手而感到愧疚。王泊舟的脸瞬间火辣辣的，但是心不知道为什么却变得热乎乎的。

　　“会，会的。”王泊舟使劲点头，他情不自禁地拉住女子的手：“蒙蒙小姐放心，只要我王泊舟一天还活着，我就一定会替你伸冤的，以慰你的魂灵。”

　　“谢谢王公子，王公子，你是蒙蒙见过的最好的男子了。”那女子含羞说道，微红的脸颊，让王泊舟不禁心神荡漾了起来。

　　王泊舟痴痴地看着面前的女子，难怪有人说过，女子的娇羞，胜过千言万语。

　　喔喔喔，喔喔喔。

　　雄鸡打鸣的声音响起。

　　那女子惊慌地抽出自己被王泊舟拉着的手，神色哀戚地说道：“王公子，时间到了，我得走了，你会记得我吗？一定不会的，蒙蒙只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说完，那女子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拖拽着，要被拉离王泊舟的身边。

　　王泊舟想伸手拉住那女子，却怎么也抓不住人，他着急地大喊道：“我会的，蒙蒙小姐，蒙蒙小姐，你不要走，我还有很多话要跟你说。”

　　那女子竟然真的停住了，道：“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王泊舟惊喜地抓着那女子的手道：“很多年前在庙会见过蒙蒙小姐一面，其实，其实那时我已经，已经。”

　　突然，王泊舟觉得手中的柔荑似乎有点粗糙，有点肥大，他忍不住好奇地低下头看：“蒙蒙小姐，没想到你的手跟我家砚喜的手似的，呵呵，有点可爱，可爱。”

　　“少爷，你叫我吗？少爷，快醒醒，快醒醒。”

　　王泊舟觉得天翻地转，抬头一看，面前的砚喜正瞪着惊恐的大眼睛看着自己：“少爷，你拉着我的手做什么？你不会跟那高什么有一样的嗜好吧，我，我是不会从的。”

　　“啊！” 王泊舟慌忙甩掉手中的手，自己拉过砚喜的手在身上用力地擦拭着，似乎刚才自己握的是什么脏东西一样。

　　“你，你别想歪，你少爷我是个正直的人。你怎么在这，明明，明明我握着是蒙蒙小姐的手？怎么会变成你的手。”

　　“什么蒙蒙小姐，少爷你说什么？”砚喜见自家少爷确实不像那高什么之流的人，便舒了一口气，自己喜欢的是夫人身边的桃花，自己是不会背叛她的，就算少爷再怎么强迫自己，自己都不会答应的。

　　“蒙蒙小姐，就是蒙蒙小姐啊。”王泊舟用手在空气中画了一个倩影，“这样，这样，这样的蒙蒙小姐啊。你没看到她吗？”

　　砚喜的脑袋跟着王泊舟的动作转来转去：“哦。蒙蒙小姐。”

　　王泊舟期待地看着砚喜。

　　“哦，蒙蒙小姐~。少爷，你是酒还没醒吗？蒙蒙小姐、周蒙蒙小姐已经死了!你怎么可能在咱们家看到她？”砚喜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尖叫地喊出来的，他吓坏了，少爷怎么会看到已经死去的人呢？还是在王府看到。

　　“什么，刚才蒙蒙小姐还替我撑伞呢？什么我们家，家…”王泊舟认真环视了一周，囔囔道：“我，我不是在街上吗？怎么现在会在家里呢？怎么会在家里呢？”

　　“少爷，您肯定是还没酒醒，不过没关系，夫人早就为您准备了醒酒茶。”砚喜看到王泊舟模糊的样子，松了口气，就说少爷怎么会见到什么蒙蒙小姐，估计是醉酒，做梦来着。

　　“砚喜？我怎么会在这里？我不是在街上吗？”王泊舟皱着眉头回忆了一下，自己并没有回家的记忆，他头痛欲裂，宿醉带来的后遗症现在正困恼着他。

　　“少爷，醒酒茶。”砚喜端了一碗黑乎乎的茶水过来：“不是少爷您自己回来的吗？昨晚大雨，家里的人和吴大人他们出门到处找您都找不到，后来发现您自己躺在大门口睡着了。可把大伙给整乐了，少爷，您真有才，是怎么想的，到家门口了也不进门，反而躺在大门口睡觉呢？嘿嘿。”

　　“我是自己回来的吗？”王泊舟摸摸后脑勺。

　　“是啊，少爷。”砚喜见王泊舟听话地喝完醒酒茶：“少爷，不是砚喜我多嘴，您以后还是少喝点酒，不然又梦见什么李蒙蒙，张蒙蒙的，吓到其他人可不好，他们可不像我砚喜这样胆子跟牛一样大，天不怕，地不怕的。”

　　“做梦吗？”王泊舟陷入了沉思。

　　“对了，少爷，昨晚你的手里紧紧拽着一块手帕，是哪个相好的给您的。我怕老爷看到生气，偷偷帮你收起来了。”砚喜从王泊舟枕头底下拿了一块帕子出来：“不过这帕子的花纹倒是少见，反正我是没见过。”

　　“帕子？”王泊舟拿着绣着奇怪图案的帕子陷入了沉思。

　　冰冷却又轻柔的夜雨，美丽而又伤感的倩影，还有那清脆动人的声音，一切都是那么地真切，他隐约记得，蒙蒙小姐蹲在自己身边，那么伤感地望着自己，似乎有千言万语想对自己说，对了，还有，还有这带着香气的手帕，轻轻拂过自己的脸颊，温柔地将自己脸上的雨水带走。
　　这么真实的感受难道都是做梦吗？

　　不对，不对，如果是梦，那手中的帕子要怎么解释。

　　黑伞，白衣的女子。王泊舟突然想起狄忠口中所说的在周府见到的鬼魂。难道是蒙蒙小姐感应到了自己一直的思想，所以来见自己，希望自己这个没用的人帮她伸冤吗？

　　“少爷，少爷，你在想什么？”砚喜的声音将王泊舟的思绪拉了回来。

　　“没有，砚喜，现在什么时刻了。我爹回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