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见黄河》北山漠

3、003

　　“你这个不要脸的！”石磊在男教职工宿舍的洗浴间里骂得龇牙咧嘴，“你昨晚是不是跟哪个妹子看对眼了，然后双宿双飞了！”

　　“哥几个你都不管了！”

　　林启明刷着牙憋着笑，任凭石磊在他耳边怎么叨叨，他都不回话，直到漱口后，他才慢悠悠地说：“昨晚没睡够，我看你扭了一会儿就腻了，直接回来睡觉了。”

　　石磊一愣：“你，你看我跳舞？”

　　“嗯。”

　　石磊两眼瞪得老大：“你有病啊你！舞池里那么多美女你不看，你偏看我！”

　　林启明拧开水龙头，双手捧起一把水洗脸，然后扯下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抹了下脸，又往旁边石磊的背上一抽，说：“有什么比一只鸡跳舞好看的？别废话了，吃早饭去，你不是第一节有课吗？”

　　石磊看着林启明走远了才缓过神来，“还是你们教体育的好，哪可能第一节有课，懒觉你又不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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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食堂吃完早餐，林启明和石磊往教学楼走去，石磊教的是数学，他一改昨晚的风骚，换了件白衬衣和西装裤，鸡冠头也抹平了，再配上一副眼镜，十足的好青年模样。

　　就是嘴巴上说的东西不怎么着调。

　　“哎，你不知道，昨晚你走后，我们几个认识了隔壁舞蹈学校几个新来的女老师，那身姿啊，啧啧啧。”

　　“嗯，”林启明一边不咸不淡地听着，一边往前走。他个子比石磊要高出一个头，腿也长，走路跟竞走似的，让石磊一路追。

　　“你能不能走慢点？”石磊没一会儿就喘上了，“后来我们在一起喝酒唱歌，又说好了，下次有机会再一起出去玩，还留了电话……”

　　石磊看到林启明突然站定不走了，疑惑：“说到这里你才来劲？我告诉你，电话号码是我好不容易拿到的，我绝对不会分享给你这个逃兵。”

　　林启明不搭理石磊，而是双眼直视前方教学楼一楼的大厅，他视力好，一眼就认出了在光荣榜前站着的那个女人，舒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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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深圳回来，舒姚的高中班主任宁峰刚好是现在的英语教研组长，她是经他引荐才来到这所学校里教书的。

　　在深圳工作时，通勤需要的时间比较长，她一向早起，回到这个小县城后习惯依然还在，虽然她的英语课是早上的第三节，但她早早地就来到教学楼，把光荣榜里里外外地看了一遍。

　　开学了，学生们带着还没完全收回的心走进教室，其中不少人在路过她身边时，都会多看她几眼。

　　在这所有些传统的高中里，无疑她的打扮是很显眼的。天蓝色的紧身裙子，上身还披着一件皮夹克，头发如昨晚林启明看到时一样自然地放下，在她姣好的身材和冷艳的气质之下，她显得非常时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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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看什么呢？”石磊近视眼，脖子往前伸才勉强看到舒姚的身影，“那，那不是学生吧？”

　　明显不是，学校里学生统一要求穿校服。

　　“那女的是谁啊？新来的老师？”

　　林启明依然没有理他，而是直接朝教学楼走去，等他迈上台阶走进大厅时，舒姚转头看向了他，这是他们第二次相遇，比昨晚上见到时，林启明能更加清晰地看清舒姚的五官。

　　有些柔和，但更多的是坚忍。

　　“哎！舒老师，你怎么来那么早啊？”另一个教英语的中年女老师张老师这时走了过来。

　　舒姚别过头对着张老师笑了笑：“在宿舍里也没什么事，想先到这边熟悉一下环境。”

　　“你是宁老师以前的学生吧？毕业多久了？”

　　“十来年了。”

　　“哦，那你可得好好走走校园，这十来年学校变化挺大的，我先带你去英语组的办公室。”

　　舒姚跟着张老师聊着走远了，没留给林启明一个上去打招呼的机会。不过今后都是同事了，他想，机会有的是，只是关于昨晚上自己的所作所为，他却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那位舒老师是教英语的啊？”石磊看清后，扶了下镜框，“长得很好看，不知道还是不是单身？”

　　林启明皱了下眉，抬手往石磊后脑勺就是一拍，咬牙道：“想什么呢？上课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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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启明的高中是县重点，比较偏理科，语、数、英、物、化、生的老师很受照顾，都有单独的一间办公室，而他们体育、音乐老师就跟地理、历史和政治老师挤在了一间大办公室里，没课的时候，大家会聊天，有些热闹。

　　第一节课上到一半的时候，一个将近退休的女老师叶老师推门而入，她教的是语文，见到林启明便走过来，含笑问道：“小林老师，我看了下课表，你明天上午有三班的一节体育课，是第四节，刚好我是第三节。”

　　林启明起身讲话：“您想跟我换一下？”

　　“哦，不是，”叶老师摇手笑道，“我是想借用你的这节课，连着上两节，我想来一场考试。”

　　“考试？”

　　“对啊，这不刚收假嘛，这些孩子玩了一暑假了，铁定没什么心思学习，我想利用考试敲打敲打他们的积极性，顺带也能摸个底。”

　　理由挺充分，林启明不好拒绝，只得答应了，叶老师一走，坐他旁边教历史的贺老师就说：“叶老师是第几次来占用你的课了啊？”

　　林启明笑笑：“不要紧，随她吧。”

　　“也是哦，”贺老师开起玩笑，“你不用上课就能拿工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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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启明今天上午下午各有一节课，下午的课刚好是挨着自习的，他上的是六班，这个班上的男生觉得体育课时间不够用，顺带地连自习课也一起用来打球了。

　　林启明没什么事做，劝了几句没把他们劝回教室，便不管了，蹲在球场边看他们打球。上课没多久，他听到身后传来嘭嘭的有节奏的击球声，他转头一看，是一个叫于杭的男生。

　　“老林。”

　　于杭打了声招呼，然后走到林启明身边，把篮球当凳子坐下，又叹气：“哎，无聊死了。”

　　“学习还无聊？”林启明一只手搭在于杭肩上，笑问，“开学第一天，第一节自习课就旷课啊？”

　　于杭盯着场上打篮球的男生看，“不想上，上了一天的课了，烦。”

　　林启明笑出了声：“你可是尖子生。”

　　“尖子生怎么了？烦上课还分优生和差生么？”

　　于杭在的三班是年级四个尖子班中的一个，而他的成绩不仅在三班名列前茅，就算放在整个年级来看，也是最拔尖的。

　　“老林你不知道，我们班换了一个英语老师，一来就跟我们飙了一节课的口语，装什么装啊。”

　　林启明来了兴致：“那个英语老师是女的？今天穿着蓝色的裙子？”

　　于杭转头：“你认识？”

　　林启明摇头：“不认识。”

　　于杭继续看男生们打球，又说：“这个女的挺特别的，不像别的课老师，一来就跟我们规划这个学期的学习计划，她也不说什么语法和知识点，而是问我们暑假都干了什么，还让我们尽量用英文来回答。”

　　于杭说到这里轻笑了下：“嘁，有几个能说明白啊？”

　　“没适应她的教学方式？”林启明问。

　　“无所谓了，”于杭摇头，“适不适应的，最后不还是我自己看书么？”

　　林启明只是笑笑，没多说什么，于杭在高一的时候就跟他关系不错了，经常找他打球或者跑步，两人熟了之后，于杭也没怎么把他当老师来看，人前人后的都“老林老林”地叫着，他习惯后，发觉自己像是在学校里多了个弟弟一样。这“弟弟”性子有点“傲”，叛逆期还没过，他很清楚。

　　“哎我说老林，你太不够意思了，”于杭又说，“你凭什么让我们放弃体育课啊？”

　　“叶老师说了？”

　　“当然，”于杭拧着眉，“老太太她迫不及待地告诉我们明天要考试，弄得我们郁闷了一整天。”

　　“你们班我知道的，以前上体育课吧，我要是不布置什么任务，很多人一解散就回教室里自习去了，我这课上不上没差别。”

　　“怎么没差别？”于杭瞪了眼，“你知道我们班多少学生盼着上你的课么？那可是第四节啊，一下课就是午餐时间啊，我们就指望着下课能抢占先机，在食堂打一份烧鸭腿了！食堂那饭菜多难吃我就不说了，食堂每天总共就只有十来只烧鸭，等放学了再去排队，鸭腿哪还轮得到我们啊？”

　　林启明看到于杭说起这些时一脸严肃认真的样子，没忍住先笑了出来，见着他笑了，于杭也憋不住了，两人的笑声引来了场上其他男生的注意。

　　一个男生把球往于杭的方向滚过来，说：“杭哥，要不要一起啊？”

　　于杭捞住球，起身：“算我一个。”

　　“老林，一起？”

　　“行，不过我有事问问你。”

　　“什么事？”

　　“你们那位英语老师，叫什么名字？”

　　“舒姚，舒服的舒，女兆姚。”

　　“她……教得好么？”林启明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

　　于杭一愣，接着笑道：“你自己来旁听一次不就知道了吗？”

　　说完，于杭把球往林启明这边一扔，林启明哦了一声接住，完全忘了他就是个教体育的，英文词汇量比阿伟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