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见黄河》北山漠

2、002

　　“林启明！”

　　“你说说你！吃饭不积极，泡妞不积极，起床不积极，你他妈干啥积极了！”

　　“哎……”

　　林启明从床上起身，胳膊肘顶着膝盖撑着脑勺，他脑壳直发疼。

　　“昨晚我看球赛呢……”林启明对着手机呢喃道，“快五点钟才睡的……”

　　“五点钟，好！”电话那头的石磊接着质问，“你看看现在几点了？！八点，晚上八点！你他妈一口气睡了十几个小时不吃不喝的，你怎么还没死过去啊？”

　　林启明打了个哈欠，笑道：“谢谢你提醒我啊，我这就起床吃饭。”

　　“滚蛋！”石磊破口大骂，“说好了最后的狂欢，哥几个今晚一起泡吧！你吃什么饭！赶紧给爷死过来！”

　　**

　　林启明挂断电话后，不慌不忙地嗦了一碗泡面，换了身运动装，等他站在“风月”酒吧门口时，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

　　晚上九点钟，夜生活的序幕拉开了，在他们这座小县城里，酒吧一条街永远是人头攒动，即便天上飘着些雨，也丝毫不能阻挡年轻男女迈开步伐来这里。

　　“你是爬过来的吗？”石磊看到林启明后，抬手招呼他在卡座坐下，直接又问，“现在才到！你对得起这个梦幻的夜晚吗！”

　　“我坐公车来的。”

　　“靠！你还有脸来！”石磊骂骂咧咧的，边说边给林启明开了一听啤酒，说，“喝了！自罚一瓶！”

　　酒吧里噪音挺大，石磊是扯着嗓子喊话的，林启明恹恹，他的声音几乎就快被别的声音淹没了，他接过啤酒，喝了一口，然后扫视一圈，现场满座，热闹非凡，只是那五颜六色的灯光晃得他眼睛有些发涩，他不怎么喜欢。

　　“其他人呢？”林启明问。

　　“都到舞池里跳舞去了，”石磊晃着腿，啧了一声，白了林启明一眼，说，“你以为人人都像我似的？傻坐在这里等你？”

　　林启明笑了笑，给石磊送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片刻后悠悠道：“你不去跳舞可惜了。”

　　“啥？”

　　林启明抬手揉了下石磊的头，笑道：“整了个鸡冠头，像只鸡似的。”

　　“滚蛋！别摸老子的头！别把我精心设计的发型给弄乱了！”石磊气得跳起来，“赶紧的，跳舞去！”

　　**

　　林启明被石磊拽到舞池边上，就站着不动了，他看了眼舞池，里面各种人都有，当然，扭得最起劲的当属刚混进去的石磊，那姿势，怎一个骚字了得。

　　他笑了下，往边上挪了几步，靠在吧台边，看他的几个同事跳舞。

　　今儿是暑假最后一天，林启明跟他几个男同事约好了，要来这家刚开业没多久，很火的酒吧转转，别看他那几个同事平时在学校里穿得人模狗样一表人才，一到了酒吧就现出了原形，整个闷骚男，深藏在体内的青春彻底喷发了，玩得特别开。

　　来的时候他的几个同事都精心打扮过自己，全然不像他，一身运动装，头发只梳了个整齐，香水也不喷，不细问的会以为他去上体育课。

　　他其实不是很喜欢来这种喧哗的地方，他以前是职业运动员，生活比较自律，除了运动场，基本上就只会在食堂和宿舍出没，让他忘我地在舞池里扭，跟要了他的命差不多。

　　他想着再待一会儿就找个借口走人得了，与其在这里发呆，还不如回教职工宿舍躺床上看看篮球赛。

　　无意间，他的目光瞥到一旁，看到一个穿着深红色连衣裙的女生站在他的左手边，那女生头发乌黑，散着放下，发丝落在她白皙的肩头上，她看着DJ的方向，林启明看不清她的五官，只觉得她偏瘦，但是身材的线条很美，像流水一般。舞池上方的灯光打在她的身上，那片红色的花海上飞舞着斑斓的蝴蝶。

　　那连衣裙盖到了她的脚踝，林启明发现，她脚上穿着一双黑色的高跟鞋，随着音乐，那鞋子不时地会动一下。

　　怎么不去跳舞？

　　林启明脑子里冒出一个问题，一想，他又笑了，自己怎么会无聊到去揣摩别人的心思了？

　　**

　　舒姚点了一杯鸡尾酒，抿了一小口后，把酒杯放在把台上，然后看向DJ的方向，DJ阿伟是她的小学同学，兼朋友。

　　舒姚不记得上一次唤阿伟的全名是什么时候了，小学第二次见面？她甚至想不起自己是不是有叫过他一次全名，她是知道他叫孟伟的，可她习惯了叫他阿伟，就好像一认识，他已经是自己的老朋友了，又或者，他叫什么只是一个代号，没那么重要。但是，他的确是她身边唯一称得上是“朋友”的人了，阿伟这么叫着，她也觉得有些亲切吧。

　　在接受完九年义务教育之后，他就没再继续读书，说是读书太闷，太束缚他的个性，于是他只身跑到深圳，从摆地摊到酒吧驻唱，摸爬滚打了好多年，存了点钱，也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线，居然起了落叶归根的诡异想法，于是跑回老家，在这座县城里开了一家酒吧，就叫“风月”。

　　之所以起这个名字，舒姚听阿伟说过，是因为他特别喜欢《风月》这部电影，他甚至觉得自己可以像张国荣所演的郁忠良那般活得不羁，舒姚觉得这个想法更加诡异了，于是当阿伟问她愿不愿意成为里面巩俐饰演的如意时，舒姚扬言要去扫黄打非办举报他的酒吧。

　　“虽然悲，”阿伟假装捂心，“但非常凄美。”

　　“忠和良字，你占了哪个？”舒姚问。

　　“郁字，我忧郁。”阿伟答。

　　“你极容易在大俗和大雅间摇摆，最终滑向悲剧的一方。”

　　多年的朋友间会有很多玩笑话，舒姚都没当真，此时的阿伟放了一首老歌，崔健的《一无所有》，引起了她的注意，她看向阿伟，阿伟还回了她一个眼神。

　　歌曲过半，阿伟跳下舞台，走了过来，说：“今天怎么穿得那么淑女？”

　　“淑女么？”

　　“我看着挺隆重的，”阿伟对着调酒师抬了抬下巴，“给我调一杯‘冷蓝之恋’。”

　　“老板喝酒要钱么？”

　　“不要。”

　　“那老板的朋友呢？”舒姚笑问。

　　“当然也不要，”阿伟也笑着，“什么时候上班？”

　　“明天。”

　　“明天？那么快？”

　　“开学了，”一会儿后，舒姚拿起酒杯，跟阿伟手中的“冷蓝之恋”碰了一下，抿了一口，说，“带的高二英语。”

　　“噢！那得多无聊啊！”阿伟呐喊，“我反正除了哈喽，拜拜和辣舞（love），别的英文单词一个都听不懂！”

　　“那我准许你以后来我的课堂受教育。”

　　“我才没那个兴趣呢！”阿伟说话间，往前方看了一眼，接着低下头凑到舒姚的耳边，说道，“你今天太美了。”

　　“别闹，”舒姚嫌弃道。

　　“我说真的，”阿伟啧了两声，又说，“我看到旁边有个哥们一直盯着你看。”

　　舒姚也不避嫌，直接转头朝着阿伟目光的方向看去，视线就跟林启明的相遇了。

　　**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林启明承认，他第一眼注意到舒姚，的确是因为她很漂亮，而之后的第二眼，第三眼，他就有点弄不懂了，或许是因为舞台上的DJ也下来跟她说话的缘故吧，只是让他感到尴尬的是，他偷看的行为被当事人发现了。

　　当舒姚也看向他时，他愣住了。

　　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而他不知道自己脸上挤出来的是笑容还是什么，有种便秘般的难受，自己有种被捉--奸在床的尴尬，他必须要回一个表情过去。

　　然后，他看到对方似乎有点想笑，这让他更加尴尬了，他只能立刻转身离开，全然忘了在舞池里扭动的鸡，不是，石磊，他没跟自己的几个哥们打声招呼就先走了。

　　**

　　舒姚看到林启明走掉后，回过头淡淡地看着舞池里跳动的人群，然后又抿了一口酒，今晚她点的是“葬花”，一种很特别很强烈的味道，有种火焰在喉间隐隐燃烧的口感，她喜欢阿伟的酒吧并不是因为阿伟本人，而是因为阿伟从深圳那边挖过来的这个调酒师。

　　当她咽下第一口时，她有种自己还在深圳的感觉。又想起了多年前，她大学毕业，坐火车来到深圳，阿伟站在出站口等着她，接到人后，阿伟想把她接回他租的房子，她拒绝了，而是在他家附近找了间便宜的经济型酒店住下。那晚上阿伟问她想去深圳哪里转转，她反问阿伟，想尽快地感受到这座城市，去哪儿最好，于是阿伟把她带到了一家酒吧。

　　在那里，她第一次品尝到鸡尾酒的味道，直到现在，那味儿她还记得。有点涩，又有点甘甜，入喉之后，一股酥麻的撕裂感冲破喉咙直冲脑门，她还咳了好几下，看得阿伟直笑。阿伟对她说，这是社会的味道，她当时白了一眼，不信，说，铜臭味哪来这么多层次感？

　　这一晃，时间就都流走了，她的喉间，也充盈着各种滋味，终归是不如意。

　　想到这里，她独自一人把杯中的酒全部灌进了喉里，喝完后，又朝着林启明离开的方向看去。

　　阿伟同时间也看到林启明走了，看了眼舒姚手中的酒杯，然后对她嘀咕了一句：“这男的绝对闷得很，没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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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林启明，林启明，林启明，我自己要默念三遍男主这个名字，每次都莫名要打成刘启明，万恶的输入法。一开始想给他起名叫林想，不过觉得不太适合他，于是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