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秘之主]My long forgotten cloistered sleep》林笑伊

7、第七节

　　如果说阿蒙的突然发难是他们每次相遇之后的固定环节之一，那阿尔杰的救场就完全出乎他意料了。奥黛丽发现他被阿蒙找到之后就给了阿尔杰提示？不，这过于舍本逐末，论距离和机动性伦纳德和休才是最好的选择，这是他刚才逃命时的打算。
　　“不问我为什么防卫意识忽然被激活？”
　　“没有必要，应验了我预估的最坏的结果而已。”
　　“这话就像你预判了我的预判似的。”气喘匀了的克莱恩笑了一下，探出车窗飞快地看了一眼。
　　防卫意识和其他潜意识的映射之间的那层隔膜彻底被打破，从各个地方冒出来的追兵毫不顾忌地追上马路，他们推开行人，翻过车辆，无视任何障碍蜂拥而来。
　　“算不上预判，我在教堂看到了格尔曼，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抱歉，格尔曼的事是因为……”
　　“就当是我灵光一现觉得你要出事。”阿尔杰打断他的话，“我脑子里已经混乱过一轮了，你再解释的话当心我加价。”
　　“谢谢。”
　　“发生突变，但并不影响计划本身。”克莱恩手指在腿上敲了敲，“戴里克那边可以马上开始行动，休去找弗尔思，然后到伯爵府附近待命，伦纳德直接去，告诉他们战争要提前打响了，伯爵本人危在旦夕。”
　　阿尔杰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克莱恩当然不是在自言自语，“观众”正在听着呢。
　　“给他们腾出一点准备时间，我们在城里先溜几圈。”阿尔杰话音刚落，岔路口的路灯忽然亮了起来，跑车急转弯变更了路线，也刚好躲开了射向他们的子弹。
　　格尔曼斯帕罗驾驶着车辆追了上来。
　　“跟还只会人海战术的防卫意识杀伤力完全不一样，不愧是你。”阿尔杰抽空说道，他专注地辨认起不停变换出现方式出现的提示。
　　“但他也会引起防卫意识的武力升级……好吧，不愧是我。”克莱恩在枪声稍歇的空档开枪还击，迫使格尔曼放缓追击速度。讽刺的是，他用以还击的枪还是阿蒙放到他手里的。
　　“防卫意识的武装升级之后就直接往目标所在地过去。”
　　“你要把格尔曼也带过去？”
　　“当然，还有比这更好的本色演出吗？”

　　与伯爵府邸一街之隔的建筑群里，埃姆林已经在合适的位置架好了狙击枪。会客厅的落地窗完整地呈现在瞄准镜的视野中，再过一会儿戴里克就会和总管在那里会面，等嘉德丽雅发出信号，他只需要故意射偏一点。
　　他不太想知道为什么只是稍微苏醒的防卫意识会忽然激活，虽然不想承认，这和忽然收到的任务开始执行的提示都让他慌乱了一阵。但还好嘉德丽雅和戴里克都非常镇定，这让他感到安心。
　　埃姆林顺便用这视野看了下别处，被防卫意识围攻的骚乱源头正在靠近，蓝色头发沉着驾驶的阿尔杰和不时起身向外射击的克莱恩也进入射程。
　　“我眼花了？在后面那辆车里朝他们开枪的是格尔曼？”
　　已经持有枪械的防卫意识们显然不再那么好摆脱，眼看着躲避枪林弹雨的克莱恩和阿尔杰就快要被一路紧跟的车追上了——
　　“好吧，管他的。”他瞄准追击车辆的后轮开枪。

　　爆胎的车失去控制地在路中间打滑，转着圈撞向了旁边的车辆。刹车的摩擦声和碰撞声此起彼伏，混乱被这意外暂停了一下。
　　阿尔杰刹住车，他打开车门，从车后上拖出手持式火箭筒，半个身子踏了出去。
　　“反正都这样了，做梦就要梦大一点。”
　　两枚□□射向上方连接两栋建筑的空中连廊，爆炸的火花和断裂的混凝土块一同下落，正从已经丧失动力的车里出来的格尔曼被横断街道的废墟挡在了另一边。
　　“去吧。”阿尔杰回到驾驶座上对克莱恩说，伯爵府就在前方了，“你应该不是要我从正门闯进去。”
　　克莱恩笑了下，打开车门：“你呢？”
　　“格尔曼是冲着你来的，但防卫意识主要攻击我，当然是继续按计划中行事。”
　　克莱恩不再说什么，只是朝他点点头，车门在他身后关闭，发动机的轰鸣声响起的同时他也迈开脚步朝着目标地跑去。
　　格尔曼的行动逻辑和那些防卫意识十分相像，锁定目标之后笔直地进攻，行动单一明确而且强烈……当然他要是真的会思考那才是大事不妙。克莱恩翻过围墙，轻盈地落在一个被植物遮挡的角落。
　　——迷宫的设计者总会无意识地留有余地，越是复杂的设计越会存在一些秘密通道，这是大多数筑梦师的通病，毕竟不是以困死为目的，总要为自己的安全做考虑……我还挺擅长找这些漏洞的。
　　阿蒙曾经说过的话忽然浮现在他心里，曾经作为筑梦师的时候对此烦不胜烦，如今换位成破局者，不得不承认有用的办法就是好办法。
　　他找到一排对开窗户里那扇上开的，轻轻抬起，掀开窗帘跳进去。这窗户连锁都没有，正是之前戴里克住的屋子。门外的走廊笔直地通往会客厅。

　　瞄准镜里的画面有点迷幻。
　　跟安排一样，戴里克在会客厅里约见了总管，嘉德丽雅站在边上正对着他的镜头；跟安排完全不一样的另一方面，穿得跟格尔曼一样长得也跟格尔曼一样的男人拿着枪从庭院正门直直地闯入，朝着会客厅的方向快速走去。
　　嘉德丽雅忽然抬手摘下了自己的眼镜，这是约好的行动提示。比脑子里想得更快，埃姆林以打歪为目的扣下扳机。
　　会客室其中一扇落地窗应声而碎，子弹从戴里克的头顶掠过，在墙上留下一个弹坑。沉寂在这栋住宅里的护卫这一刻终于被惊动了，向着事件发生的会客室飞快地涌来。
　　戴里克和总管一下子站了起来看过去，与此同时一直躲在走廊和会客厅连接拐角处的克莱恩往明处移动了半步，已经走到那扇碎掉的落地窗外的格尔曼举朝着里面举起了枪。
　　戴里克心领神会地往枪口所指的方向挡了一下，克莱恩也缩回走廊里，迅速而安静地原路折返。
　　格尔曼的动作犹豫地终止了，他似乎想继续追上去，但涌来的卫兵包围着他，强行把他带离，就好像沉没在了潮水之中。
　　表现得惊魂未定的嘉德丽雅半推半拉着总管和“大使助手”赶紧离开：“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姗姗来迟”的警方代表伦纳德也在此时登场，他顾不得礼仪刚通报了接待的佣人就迫不急的地敲门然后推门而入。
　　“实在抱歉，原谅我的失礼女士们先生们，暗杀大使的刺客和他的同伙们不仅把城里弄得一团糟，甚至准备对大使助手和伯爵下手，战争恐怕会提前打响了。”
　　“他们已经动手了！”总管愤怒地说。
　　“我想您应该劝伯爵离开这个城市，这里已经很不安全了，而且他们这次没有成功一定会有下一次，毕竟您的主人能作证大使死亡的真相，帝国不会善罢甘休的。”
　　“如果可以的话最好马上就走，多拖一段时间就越危险。”
　　就像印证伦纳德的话一样，爆炸声从远处传来。
　　“但是港口已经被封锁了。”
　　“车站还没有，先生，请不要小看我们，除非敌人的军队到来，他们没那么容易占领这里。”
　　“我去告诉主人。”完全动摇的总管推开他们，向楼上跑去。
　　“现在怎么办，我们哪来的车站？”伦纳德有点懵，刚才的说辞是弗尔思临阵之前告诉他的。
　　“马上就有了，这就是有两位筑梦师的好处。”克莱恩也从房间里走出来汇合，“嘉德丽雅小姐去准备车辆吧，不管这个情况下的目标还会不会注意你们的存在，演戏演全套，我们会跟在后面。”
　　嘉德丽雅和戴里克马上着手行动起来。伦纳德跟着克莱恩穿过一片狼藉的会客厅，从那扇全碎的落地窗离开屋子，往附近休和弗尔思也在的约定集合地点走去。
　　外面的天空变得阴沉，风很大，庭院里的植物在风里东倒西歪，树叶哗啦啦地颤动着。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伦纳德皱起眉头侧耳倾听。
　　“什么声音？”克莱恩停下脚步，然后他也听见了，从海岸港口方向传来的轰隆声。

　　完成任务的埃姆林收拾好工具，准备前往集合地点。鬼使神差地他在离开前扭头往远处看了一下。
　　有一线白色从海平面上升起，快速地朝着港口而来。
　　那是一道巨浪。

　　******

　　“为什么，会有，海啸啊？”埃姆林绷不住形象地摊在车座上。用简笔画画着不同程度被海浪吞没的城市海岸的卡片不知从何处被风卷来贴到车窗上，又被风刮走。
　　“不是我，我没有，别看我啊！”弗尔思紧紧抱住笔记本往休身上缩。
　　握着方向盘的伦纳德神色紧张，就算是两位筑梦师试着用堤坝阻拦也来不及，最凶猛的第一波海浪虽然被沿岸的楼群挡住了步伐，但后续的浪潮逐渐吞没城市的趋势不可避免。
　　一张红色的卡片插在雨刮器上，这代表他们的目标终于现身了，克莱恩收回思绪集中起注意力。
　　那扇夸张的大门再次打开了，克莱恩看着在护卫的簇拥下慢慢走出来的人，和相片上分毫不差的样貌，他半闭着眼睛，浑浑噩噩地和护卫上了停在门口的车。
　　“跟上。”克莱恩的声音冷静得可怕。
　　“为什么没有看到那个总管？”伦纳德问。
　　“他只是目标沉睡的人格意识感知外界的概念映射，既然主人终于浮现出来，这个映射自然就回归了。”
　　“可惜到现在还有防卫意识在保护，不然能直接动手。”弗尔思遗憾地说。
　　“我甚至怀疑这个天灾都是出自于他潜意识里的防卫……”
　　“这也太夸张了点……”埃姆林干笑了下。
　　“因为我暂时还想不到别的可能……”
　　——这之前发生的都与我无关，再之后会发生的也不是我错……
　　阿蒙的“遗言”指的是这个吗？克莱恩心里一沉。
　　车站设置在与海岸相对的另一端，只是出入口都连接着城市，循环的轨道永远无法离开这里。
　　目标无视了嘉德丽雅和戴里克径直走向最近的列车，他每走一步，都会有不知何处跑来的护卫加入保护他的集团。
　　“最多还有多少时间？”这里就会被海浪吞没。
　　“顶多一个小时吧。”嘉德丽雅说，“阿尔杰比我了解这个。”
　　“就算还有四十分钟吧，到下一层梦里就是八个小时，抓紧时间。”克莱恩率先跟在那群护卫后面准备上同一节车厢。
　　“kick怎么办？”戴里克问。
　　“海啸当kick，完美的不可抗力。”埃姆林快步跟上克莱恩，好像这样会更安全一点。
　　车厢里，新出现防卫意识们贴着车窗的那一侧整齐地站着，对包括克莱恩一行在内的任何人都视而不见，好像回到了那个不激活就仿若无物的状态。
　　“休？”正准备上车的弗尔思被走在最后的休拉住。
　　她的好友目光闪烁地看着她，张了张嘴，彷徨了片刻终于说道：“我去帮……阿尔杰先生对付潜意识的映射，他是这一层的梦主。奥黛丽小姐也会一起到下层梦境，观众不再注视这个舞台，现在这个状况不能再糟糕了，还要保证有人在海啸吞没之前回来设置提示kick的时间。”
　　弗尔思回头看了看，反手拉住休：“我去帮阿尔杰先生，你跟下去吧，反正现在这样有没有剧本区别不大了。”
　　“不，我留下。”休阻止弗尔思的动作，把她推了上去，“你能帮到他。”
　　弗尔思有些迷惑，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别担心，我总归比你能打一点。”
　　“谢谢，”察觉到弗尔思的示意过来看情况的克莱恩说道，“也帮我跟阿尔杰说声谢谢。”
　　休笑了笑：“你永远不用对我们说谢谢。”
　　看着她远去的身影，弗尔思抿了抿嘴唇，转身推了一下克莱恩：“没错，抓紧时间。”

　　“通往……的列车……将于四十分钟……后……”断续嘈杂的列车广播象征性地通报着。
　　这趟列车大概永远不会有启动的机会。克莱恩想，他转头看了下车厢隔间内的其他几人，他们也都在看着他。
　　五分钟前在队友掩护下，克莱恩成功地把装有气体型强效安眠药的蓄气瓶从门缝悄悄滚进了隔壁的座椅下。
　　“可以了。”伦纳德说。
　　克莱恩无声地叹息了一下：“走吧。”然后将特效药的针剂扎入手臂静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