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秘之主]My long forgotten cloistered sleep》林笑伊

6、第六节

　　——计划没有变化快是人生的一部分，总要习惯的。开始写稿吧弗尔思小姐，时间紧迫，虽然我们的“观众”能直接看到你写的内容，但还是记得去投递一下，要有演员的基本修养。
　　这是什么魔鬼编辑吗？
　　弗尔思感到气愤和迷茫，气愤只有一瞬间，迷茫直到现在。她坐在教堂里长椅的第一排，笔记本摊开在腿上，拿着笔无意识地戳着脸颊。在剧本的下半部分，渲染战争打响的危机的一个环节是覆盖整个梦境的信息引导，简答地来说用报纸杂志传单之类的制造舆论，供稿者自然是她。
　　可这也得讲逻辑吧，她目光迷离地放空，虽说她能用大篇幅车轱辘话来形容局势多么紧张，敌人如何危险，也已经用不同的角度和口吻编了好几篇废话，但都缺乏其中关键的那一环：是谁，在何处，做了什么。
　　她看了看站在前面的阿尔杰，他手中拿着一本书垂眸默读，要不是偶尔会来回走动一下，她都要怀疑他站着睡着了。
　　这个教堂是作为前期的安全屋设置的，第一层梦境的活动范围有一整个城市那么大，地形依山靠海，而教堂就在远离市区的一个山坡处，树林环绕，宁静悠远。
　　一旦被潜意识的映射察觉到这是梦境，他们会主动寻找并攻击这个共享梦境的主人，第一层的梦主是阿尔杰。在原定的计划里，他们会有限度地故意引起潜意识映射的注意，让阿尔杰把混乱引到目标附近，最终行动前他都要待在这个教堂里，远离人群。
　　真沉得住气啊……弗尔思钦佩地想。

　　防卫意识在苏醒。
　　伦纳德默默地把自己藏在建筑的遮挡之后不停移动，躲避巡逻守卫的目光。已经区别于之前只有呆滞的本能表现，他们现在是有目的地搜寻入侵者，只要他进入他们的警戒范围，就会引起短暂的注目。虽然还不至于遭到攻击，这趋势也不太妙。
　　麻烦了，真是被克莱恩说中了啊。
　　但还有一点，无论是否激活，防卫机制本身不受控制，无法沟通，也不会与其他潜意识的映射有交流，他们大部分时候是互相无视对方的平行存在。
　　但现在这个平行正在被打破，周围的人群有些恐慌。充斥着卫兵的街道，不知所措的人群，还真有点一触即发的气氛。
　　这就是“更加逼真”的混乱。

　　教堂没有指向任何神明，没有神像，没有符号，除了坚固它的存在本身只是给这个城市一个象征宗教的场所而已。
　　阿尔杰默默地看着潜意识的映射们在这里来来去去。他们没有祈祷姿势，全都静静地坐着，从不开口念诵祈祷词。毕竟只是象征而已。
　　但现在有点不一样，教堂里有充斥着嗡嗡细语，水面已不再平静。阿尔杰缓慢地在长椅之间走过，听着那些窃窃私语述说着是何等事物落入了静止的水面。
　　帝国大使遇刺，刺客逃亡，消息已经走漏，说不定帝国的军队已经在路上了，卫兵封锁了港口和大部分街道，还在搜查帝国间谍。
　　封锁港口？那不是原本计划的出口么？
　　阿尔杰若有所思地看着奋笔疾书完毕的弗尔思，不计较她狂奔跑出教堂大门。在她的身影消失后，坐在最后一排一直低着头默默祷告的男人也站起身，他披上风衣戴上礼帽，不紧不慢地离开了。
　　阿尔杰合上手里的书，放到桌台上。他转身绕过装饰墙，脱掉牧师服外袍，推开暗门走进去。

　　面部一片模糊的总管坐在会客厅沙发上认真阅读报纸，这画面有些荒诞。嘉德丽雅从报刊架上也拿了一份，静静地退出去，往客房方向走去。
　　这段时间屋内的情况又发生了一些变化。卫兵不再四处巡逻，而是更加密集地存在于走廊的各个角落。他们依然和其他的潜意识映射处在互不相干的平衡点上，但是嘉德丽雅却能从他们那里感觉到注视，让人不太舒服。
　　她拿着报纸刚走进大使助手的房间，就看到埃姆林刚翻窗户进来，还有一只脚搭在窗外。
　　“我记得你的角色是厨房的调酒师？”嘉德丽雅抬了下眉。
　　“身份低位，到外面去还可以，进这来很难啊，主要是走廊里全是守卫太吓人了，翻窗户还安全点。”埃姆林淡定地抽回脚，把窗户拉下来，合起窗帘。
　　嘉德丽雅看了他一眼，表示勉强接受了他的说法。
　　“嘉德丽雅小姐，现在是什么情况？”因为开场的变故被“禁足”在这里的戴里克有点心急。虽说他的角色再怎么说都是宾客，期间埃姆林还找了机会端着酒进来跟他交流情报，但越是这样他越是坐立不安。
　　嘉德丽雅摊开报纸放在桌上，她路上稍微扫了几眼，除了明显出自于弗尔思之手的文章，其他都是混乱无意义的的乱码。
　　“其实我刚去酒吧找了克莱恩回来。”埃姆林说，有种烦躁得想抓头又不想弄乱发型的纠结，“本来只是想找弗尔思商量后面的打算，但她不在问克莱恩也行。”
　　嘉德丽雅已经有些习惯埃姆林这种清新脱俗的要面子，心里自动翻译成“想找弗尔思问问后面怎么办，却被克莱恩逮住说你来得正好”。
　　“他跟我说，刺杀大使助手失败的情节提前了，但是这回不能被抓，具体时机等奥黛丽小姐的提示。”
　　浏览完报纸的戴里克点点头：“这也不难，跟原来的计划差不多，你跑快点。”
　　“不是跑的问题，现在这情况刺杀绝对会激活防卫意识，我觉得有技术上的难度。而且神出鬼没一击不中立刻撤离，这才让人有危机感吧。”
　　“你说的也很有道理。”戴里克诚实地说。
　　“用这个怎么样？”嘉德丽雅打开衣柜，从里面拿出一把狙击枪。

　　******

　　克莱恩依旧坐在那间酒吧里，见过埃姆林之后他顺便把计划的变动通知了他。还有充足的时间让大家准备，而这个地方很方便奥黛丽给他提示，他打算再看看情况发展，顺便琢磨下自己的后续行动。
　　只给思路然后让其他人自由发挥，他觉得效果还是可以……
　　忽然有人在他的对面坐下，克莱恩下意识地抬头一看，立刻背绷得笔直，眼神在自己四周看了一圈，试图找到一个被他忽略的警示。
　　“这地方还挺难找的。”阿蒙笑眯眯地正了下单片眼镜。
　　“你……？”能说脏话吗，不然他无话可说。
　　“你的小伙伴们用城市本身来困住我这个策略还算合格，但就算‘观众’也不能时时刻刻注意到每个角落对吧？”
　　克莱恩这才注意到阿蒙不是他那副魔法师一样的打扮，而是穿着和外面的护卫一模一样的制服。
　　“现在也来不及了。”阿蒙单手托腮，装模作样地看了看周围落座或来往的人。
　　克莱恩警惕地往后靠，试图离他远点。但是在这个用于私密谈话的区域，桌子的尺寸并不宽敞，再怎么后仰也离不了多远。
　　他是可以直接推椅子走人的……
　　“我有问题要问你。”克莱恩定了定心神，放在桌子上的手虚握成拳。
　　“请讲。”他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表情。
　　“罗赛尔的事是不是因为你的干扰？”
　　阿蒙微微瞪大眼睛：“你自己都办不到，凭什么要求潜意识映射来做？”他欣赏一会儿克莱恩觉得自己问了蠢问题的恼火表情，复而微笑地说：“我的回答是，不是我做的。”
　　“我该相信你说的话吗？”
　　“我已经回答你的问题了，作为报酬，我也有一个要问你。”
　　“什么？”
　　“在梦境里受伤或死亡，又不会影响到他的本身，你为什么还在纠结罗赛尔的事？”
　　“因为他本来不该体验这种死亡的痛苦，我为此非常难过，既然你源自我的潜意识，感觉不到吗？”
　　“嗯……”阿蒙闭上眼睛想了下，“感谢你的诚恳回答，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吧。”
　　“这之前发生的都与我无关，再之后会发生的也不是我错，我做的事情只有一件，就是我马上要做的。”
　　他拉起克莱恩的手握住一把枪，调整好扣住扳机的手势，对准自己的心口。
　　“潜意识的映射死亡的话也只是暂时消失而已，可以不用顾忌你对着真正的我痛下杀手的负罪感。”
　　克莱恩想要挣扎，但他没法把那只被阿蒙双手包住的手抽回来，他甚至完全无法动弹。
　　“回头见，亲爱的。”
　　响亮的枪声将周围所有人的视线拉扯过来。
　　阿蒙带着胸口的血洞朝后倒去，在众目睽睽里消失无踪，连一滴血迹都没有留下。
　　克莱恩恢复行动的一刹那站起来转身就跑，他已经听到防卫意识朝他逼近的脚步声了。
　　他全力在层层门廊和曲折走道里奔跑，这时复杂的设计既让他难以逃脱，也让追兵无法轻易抓住他。但是那脚步声响越来越多，哪怕是用人海也能填满这里。
　　虽然逃到街上情况也好不到哪去……墙壁上安全出口指示灯不断变换闪烁，指引着克莱恩顺利撞开出口的门，被激活的防卫意识带着喧哗声由远及近。
　　一辆黑色的跑车甩到他面前，副驾驶的门弹开，阿尔杰一把将他拉进去，摁在座位上。
　　“关门，抓稳。”他看了一眼后视镜，打着方向盘同时猛地踩下油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