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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乌雕弓-2 ...

  •   贾启三年,冬,正月十八。

      晨,樊景宁更衣戴冠,其子布政司经历樊愈平候在门外。
      父子出门,天刚蒙蒙亮,乘轿一路进宫,行至东侧门,两人下轿步行。
      行在御道一侧,听得远处鸡鸣,抬头看看,半边天星空灿烂,半边□□阳正在云后撕,深宫一片宁静,只有靴子踏在地面的闷响。樊愈平吹口气,看着空气中凝出一道白气,经过他父亲的背影,飘飘摇摇向天上飞。
      父亲的背绷得笔直,面容严肃,眉头紧拧。
      樊愈平知道,这不是因为“伴君如伴虎”,而恰恰相反,新君所处之境地,不说水深火热,也是惊险万分,樊景宁年逾四十,向来做聪明人,阳都一小官,有老师照应,但不拉帮结派,更加从来不得罪人,只不过被皇帝看中,招致麾下,短短两年,连升数级,樊景宁不似氏族子弟根基深厚,有今天全靠圣上殚精竭虑,一条船上的主仆,同不同甘且不论,但此时此刻,共苦是少不了的。

      樊愈平走到樊景宁身边,“父亲,天冷,您拿这个手炉。”
      樊景宁看看樊愈平暖红的手,才接过来。
      “父亲,你说,为什么陶太师……之后圣上就临朝了呢?太傅和太保也还在。”

      樊景宁转头看看路道,除他们父子外再无他人,走前领路的小太监,也是标准的无耳无口,背着身点着灯,离他们好一段距离,于是他压低声音。
      “陶太师资历最深,与先皇是过命的交情,当年先皇‘病榻指帝’,虽指了帝,但如果没有陶太师,新帝恐怕连位都难登。”
      樊愈平点点头,“那现在,是氏族在给圣上添麻烦吗?”

      “不能这么说。文武百官按祖籍、按学派、按师承、按地域能分出来数十派系,一直以来派系不成气候。谢徐韩王姜……所谓氏族如果算上祖辈在朝履职的家族,十几家都不止,所以并不是氏族。”樊景宁叹气,“不过有几家确实在朝野有极大影响力,祖辈荫庇,徒众广多,新一辈的子孙也相当出众,不说谢迈凛,就谢迈凛的几个同辈兄长,谢迈川、谢迈岐、徐泖等等,也都是英才俊秀,但这辈中年纪最小的谢迈凛,确实最……”
      樊愈平接话道:“功大,过也大。”
      “行事却有些放荡不羁,我听老师说,他自小就常出入宫中,先皇也十分喜爱,恃宠而骄吧。”樊景宁又压了压声音,“现在关键之争,就在于谢迈凛此人。大家族有意护他,除了见他前途可期,也因为谢家父子向来掌军政大权,如果谢迈凛有罪,其父谢华镛恐怕也会遭连累,谢华镛又是先皇的胞弟之子。但文官不这么想,右都御史彭高、原吏部尚书薛鸣知、都督佥事夏涛等一干权臣则坚持依例依规,谢迈凛即便不是死罪,活罪也难免。”

      樊愈平却道:“论功论迹,谢将军到底是守卫国土,怎么落得这样下场。”
      “你错了,庆录四十年时,北境边疆相安无事,朝廷正在和西南两线他国和谈,协商贸易通商,但谢迈凛突然在年初上报说有敌来犯,而后攻打厦钨,本以为打退即止,没想到谢迈凛长驱直入,一路打进厦钨国。从二月到十月,八个月间,未听得前线任何回转送报,就连派去的察官,也没有半点音讯。那便是‘睢场滩大屠杀’。事情之恐怖,已超出众人所料,那时候,谢迈凛就算带兵叛乱都大有可能。只有六月时,有人来报,说谢迈凛军队在厦钨屠国,消息走漏,西南和谈也大受影响,派去叫停谢迈凛的人一个不见,谢华镛不得已带兵前往。十月回报,厦钨国已经被杀完了,男女老少、鸡鸭豚狗,天上连鸟都不飞,流经国境的乌幼河里积尸累骨,河水尽是血红,北境外至厦钨国方圆百里内再无活物。”
      樊愈平不再接话。

      “我跟你说这些,你一时无法理解也不紧要,但稍后见了圣上,一定要谨言慎行,能不开口就不开口,朝中事务太复杂,这些事不该你了解。”
      樊愈平追问道:“是啊,那父亲,圣上为何要见我呢?”
      樊景宁犹豫未答,樊愈平眼睛一转,小心地试问:“是因为圣上对咱们还不放心吗?”
      眼见着已走近殿门,樊景宁便交代道:“圣上久不居阳都,素来远离纷争,一朝回庙堂,孤身一人难免小心。你不要多话。”
      樊愈平连连点头。

      殿门口,吴炳明已在恭候,樊景宁将手炉交给旁边的小太监,对着吴炳明拱拱手,“吴公公。”
      吴炳明点头作揖,引他入殿。

      樊愈平小步跟在后面,垂着头进入殿内,晨光微亮,室内烛火通明,侍从分立左右,有个黑金衣,束发的高个子站在柱边,看起来不引人注目,但身姿凌厉,目光敏锐,樊愈平只不过扫一眼,他便转来了眼睛。樊愈平心知此人便是圣上的亲军卫。
      樊景宁目不斜视,来到圣上面前请安,圣上正对着烛火读一厚重卷轴,还未读完,抬起眼看看樊家父子。

      少时,圣上读完,顺手递给樊景宁,樊景宁疾步走上前接。
      “这是青玉观送上来的,他片刻就到,你也一起听听。”
      樊景宁大致一看,里面记载了当今武林格局,江湖各大门派起源、区域势力范围、基础人力马力、大致持武数量、地方政府与门派合作等等调查情况,此外便是对曾经那篇《关于加强民间自营武术组织监督管理的制度设想——江湖监管与收编二论》的详细阐明与补充。实话讲,樊景宁看到武林各派人力数量时也有些大吃一惊,想不到区区二十余年,从弱到强,三代江湖人之力,竟能辉煌到如此地步。
      圣上盯着烛焰跳动,面容严肃,不发一言。

      宦官来报,青玉观到。圣上点点头,吴炳明前去带人。

      青玉观进殿,展臂行礼,圣上随意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

      “你这段时间做了不少事啊,”
      “臣履闲职,多有时间办陛下交代的事。”
      圣上便道:“你讲讲吧。”

      “是。江湖门派林立,流系众多,总而言之可分为三大类别:正门府派、江湖流派、散闲游徒。
      正门府派顾名思义,都与朝廷,或者起码地方州县关系良好,其土地、资金常得朝廷或州县资助,与各级官员也保持来往。典型代表,河南少林寺、山东蓬莱学派、四川乐山宗。在巅峰时期,思明帝生前曾多次造访少林,与时任主持枯及大师私交甚笃。蓬莱学派据传乃孔夫子后人所创,在文坛学界交友甚广,曾经,途经山东赶考的学子,过路没有不拜蓬莱学派的,那时蓬莱学派便与不少后来成为高官的学子结下深缘。乐山宗创始人相传是苏轼后人,现任首禅邝亦修更是当今文坛奇葩,为人豪爽,不拘小节,广交天下游才,在文坛曲界有相当强的影响力和召唤力。”

      圣上嗤笑一声,“各个身怀绝技,来头不小啊。”

      “江湖流派主要有三种。一种是以武学为基础创门立派的,比如一宗剑派,其独门秘籍、行走江湖,靠的就是一宗剑;再比如通刀派,看家本领就是通刀八十一式。此类组织,有较强的门派规则,入门也有一定的门槛,通用师徒制。第二种是帮会组织,这类组织具有更强的地域性,极少数能有全国范围的影响力,大部分都从当地起家,吸纳的人三教九流、五湖四海,但活动范围通常比较局限,比如天水羽海帮、广西四竹帮、潮汕洪桥派,此外,关中日升镖局、阳泉翠华阁等功能性民间机构,也算做帮会组织,前者是自营性保安局,后者是民间江湖信息网罗机构。第三种,是以某一特定目的或诉求为基础聚集的徒众,如福建妈祖教、广州关帝教,不一而足,比如出海的渔民在很多方面地方官员难以给予保障,只能自行组建团体;过去两广土匪众多,为抗匪,民间陆陆续续也组建了很多团体。不过总而言之,帮会组织和教义徒众入会门槛低、其中人水平亦参差不齐。”

      圣上示意他继续讲。

      “最后便是组织性涣散的散闲游徒,通常不依附门派山头,靠个人名号闯荡,其中有些是来路不明的神秘人,也有些叛逃、脱离、或破门的徒众,也有朝廷钦犯。此类人物中,最有代表的是梨花劫李昶春、寻梅手孙不落、山中来客无名氏。”

      圣上道:“说说多少人。”
      “正门府派规矩多、门槛严,上上下下不过□□、四小门、八大派,共计约十万余人,且有逐年递减趋势;江湖流派人员最多,其中尤以中原、江南、巴蜀、关中、塞北大派居多,大大小小派系加起来,超一百三十余万人;散闲游徒无踪可寻,无册可稽。”
      樊景宁大吃一惊,“一百三十余万人?”
      圣上对他道,“你读后面。”

      樊景宁向后读,根据帮派在册登记、人口报送信息、马匹售卖流量,这只是个推断估计,实际人数必定在此之上。“这都算一支军队了。”
      圣上又问:“这其中有些内部的登记簿,你怎么拿到的?”
      青玉观回道:“臣有一义弟,身手非凡,有些登记簿是他拿来给我或带我前往查阅的,有些是他帮忙摘抄誊录的,还有些是臣年轻时走南闯北结实的江湖朋友帮忙找到的。”
      “你的义弟和朋友是不是……?”
      “请陛下放心,他们并不知道臣的目的。”

      圣上转头看樊景宁,“这些人,不在地方籍册,不参军、不纳税,挂个‘江湖’的名字,在普天之下,王土之中,圈出一条江、一片湖,自成一派,自成一国,爱卿你觉得呢?”
      樊景宁慢慢拢上卷册,思忖道:“江湖各派虽动辄说自己百年基业,不过细算起来,真正称得上百年树人的无非也就那几个正门府派,其他大多数,都是在先皇……即庆录二十五年厦钨大军闯我朝疆土后兴起的。当时因为边防不力、军纪散漫,厦钨铁骑从北长驱直入,一路打到南关,如入无人之境,国之奇耻大辱。还是因为那年南关大旱,厦钨军队水土不服,加之行过的路程上越来越多的反抗,才不得不退兵,从原路撤返,但也算是扬长而去。自那以后各地自发兴起的抗击组织就一直留存下来,即便后来谢迈凛整肃军队,地方的这些组织力量并没有因此削减,反而寄生于当地风土人情,而后蓬勃生长。前几年,江湖众派搞什么‘论剑’、‘论英雄’,和文坛、诗界、曲艺、戏苑、舞阁打成一片,出了很多武艺新星、风流侠士,五年前阳都首演的《翘楚剑客美人心》的开演记录到现在都没有人打破,所以好长一段时间,只要沾上江湖武林的剧本,著书立传都相当火热。”

      “你意思是动不得?”
      “恰恰相反,看似繁花似锦,其实早有隐患,武林各派做大,买山买地,召人受资,武争械斗层出不穷,只是去年刑部报送地方大大小小诉门派的案件都有上百起,这还只是报上来的,其中凶杀案就有十来宗。不过各案地方各办,沿循普通法度来办,裁量也有不同,如能归集至‘江湖纷争’统一处办,也可做青大人筹划全局的一部分。”

      圣上思忖着,青玉观接话:“樊大人说得有理,臣呈交的卷宗中有单独一节综述了各地涉及‘武林纷争’的讼案,各地普遍存在小民难告大派的问题。江湖的好名声一开始是根植于普通人中间、基于全国各地高涨的民族情怀的,随着门派扩张,上层浮华,加之民生稳定,有习武、组织、结社需求的人员逐渐下降,武林已渐渐萎缩成部分人群的小众社团,这从江湖近年来演变为艺术描绘客体可见一斑,江湖的社会功能性已经大不如前,现在开启对江湖的整顿,在民间百姓中,并不会激起反抗情绪。”

      “朕在齐家村的时候,当地有一个小派,练的什么通天掌,五十来号人,在市集上收收‘摊铺费’,替当地的小官师爷做点府衙外的事,也算江湖门派,还入了什么西部武盟。”圣上盯着烛火,“真是天下败类、国土蛀虫。”
      樊大人又道,“民间虽然对此事无有意见,但朝堂内恐怕……”

      听到这里,圣上转头问白银衣的侍卫,“长庚,你师承何派?”
      “回禀陛下,臣从师于风波雷孙乾坤,家师少时在少林寺学武,庆录二十五年厦钨人来犯后出寺,先后在西郡、北境从军,后被都指挥使招致宫内,为帝王培养专职侍卫。”
      “你们都雁十三人,都是孙乾坤的徒弟?”
      “回禀陛下,臣等十三人自幼随师父学武,自师父亡故后,现侍卫教官为流星刀角羽,是师父的旧识。”
      圣上笑笑,“照这么说,朕身边的人,也算是江湖人了。”
      长庚立刻跪地,“臣等受训时已誓守陛下,一心一意,绝无他主。”
      圣上摆摆手,看向樊景宁,“樊大人说的朝堂内,除了宫内武将、边关武将,还有其他人吗?”

      “可能有些要员同门派中有些人走得也比较近,不过如果陛下推行整顿新政,料想他们也不会明目张胆地反对,”樊景宁转向青玉观,“权当给青大人提个醒吧。”
      青玉观拱手回礼。

      圣上不再开口,眉头紧锁,堂内众人望着他。
      “青大人自己觉得,此事凶险几何?”
      青玉观想了想,“江湖人,养刀弄剑,练杀人技,统归教化必然意味着人员、账册的审管,动人财路生计,想必确有凶险。”
      “那爱卿可愿担此重任?”

      青玉观沉默片刻,拂袖掀袍跪倒在地,“陛下,实不相瞒,臣出身卑微,木讷愚钝,家里原有一亩耕地,但悬器派说我家男丁零落,只有老父和乳臭未干的小子,种不了这许多地,夺了去做他们的会所用。臣家里小门小户,能力有限,不出三月,土地便已被他人占住,求官告状无用,但法书从未出具,休提任何白纸黑字的纸据,后来当地吏官为了避免我们往上告,要我们写份出让书,说是自愿把地出给悬器派的,为做报偿,悬器派付我一家三两银子。家人自然不从,吏官百般难为,家父久病难治身亡,家母不堪欺辱悬梁自尽,臣时年十四,无亲无故,便签了出让书,拿了三两银子,自此出来讨生活。千百活计,走南闯北做过许多苦力,常为江湖门派做兵做卒,但无缘拜入门派,彼时江湖兴盛,拜门需有条路引荐。不过臣对习武也不做多想,心中明白,要想出人头地,只有读书入仕一条路。”

      圣上听到此处,抬眼看他,“爱卿受此辛苦,此番出人头地,不是想衣锦还乡算自己的旧账吧?”
      “旧人已逝,悬器派也早已人去地空,帮派兴盛、吏官做伥,人来人往都是昙花一现,仇怨于在下区区一人已成过眼云烟。但臣知道,或许此地再无悬器派,但他乡必然有,只要所谓‘武林盛名’还在,就必定有不法恶徒投机倒把,官贵勾结相护,沆瀣一气,逼得许多普通人走投无路,家破人亡。我既然受过这一切,如果读遍圣贤书、吃遍江湖苦,尚且不为后来者做这件事,还有谁来做?臣不求闻达功禄,不求温香软玉,甚至不求酒足饭饱、子孙满堂,只求陛下允臣来做这件事。”

      圣上盯着他,突然叹口气,“这是个苦差事。”
      青玉观道:“自当苦命人来做。”

      圣上不开口,樊景宁看看两人,上前一步。“青大人,有些事还是提前跟您说好,专事专办,很多事前路没人走过,即便是以阳都的名义,走到各地方层级,还是要多加小心,谨慎行事,尽量不要在政务统筹内部出现什么左右脚相绊的事。”
      这话说得委婉,青玉观点点头。
      “爱卿,樊大人说得对,专事专办,这件事以后你直接向朕禀报,紧急的事,可以找樊大人商量着办。”

      樊景宁顿了一下,慢慢转过身,向圣上领意。
      圣上又对青玉观道:“爱卿先行告退吧,待事情安排妥当,当有吏部通知你。”
      青玉观拜别。

      他走后没多久,圣上便问樊景宁:“朕请爱卿一起,不会有什么不方便吧。”
      “禀陛下,没有。只不过青大人……有私仇,会不会?”
      “没有私仇,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差事谁来做。”圣上手里转着两个核桃,“你跟朕都清楚,这件事不做不行,外面风言风语本来就够像无影刀了,几十万人携枪带棒,真有一天响应什么号令……”
      圣上停在这里,樊景宁立刻接话,“不过给青大人的职位要好好思量一番,品级不宜过高,但行权最好可大可小。”
      “此事你跟吏部办吧,二月底前办妥。”
      “……是。还有一事。”
      “讲。”
      “唐突推此整顿新政,可能会受到朝中阻力,哪怕不考虑许多利益勾连方,许多大臣也可能……为了反对而反对。还有些人,仍旧希望陛下少做多听,如果不提前通好气,怕是争论不休,届时陛下如坚持推行,只担心会引来‘一意孤行’的名声。”
      “哈哈,”圣上苦笑,“朕刚把陶家独子赶回家,不知道多少张嘴议论朕过河拆桥,有仇必报,你说的朕当然明白,不要说推新策了,就是朕说明天吃辣椒,都会有人说朕不应该吃辣椒。”

      樊愈平突然笑出声。

      圣上朝他看,樊景宁也皱着眉回过头。

      “樊家公子叫什么?”
      樊景宁抢先回话,“名愈平,字小炀。”
      圣上看看他们,又转回话题,“至于朝中阻力你不必担心,朕自有办法。”

      巳时,樊家父子出。
      樊愈平喜上眉梢,刚受了圣上许多赏赐,樊景宁却仍不乐不喜。

      “父亲,可是因为增了差事不高兴?”
      樊景宁摇摇头,“只是有些事要想清楚。”
      “不过父亲,圣上确和别人口中说的不一样,和孩儿想的也不一样。”
      樊景宁看他。
      “圣上仪表堂堂,才而立之年就如此沉稳斡旋氏族达官之间,而且又平易近人,言辞谈吐看不出一点高高在上……”
      樊景宁打断他,“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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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乌雕弓-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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