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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穷悬弩-5 ...

  •   为了迎任命状,隋良野把他在西街的宅子修整了一番,不过只修了堂前及正门路。谢迈凛等人在里面转悠一圈,点评起来,“隋老板怎么只管前面不管后面,后院杂草丛生,一片破落相。”
      隋良野端坐在堂前饮茶,“来客不到后面去。”
      韦诫对谢迈凛道:“公子,这就是人家隋老板能省下钱的原因。”
      谢迈凛哼笑一声。

      荐书上去之后,这事便引了些关注,士绅跟着来发状时,外街热热闹闹,跟了好些人,还有不知道哪里的好事之徒找了人敲锣打鼓送红带,一副出人头地的盛况。
      这边谢迈凛几人一听这个闹劲,便从后院翻墙走了。

      走在后路,朝前街望望,来“沾喜”的人倒还多。
      谢迈凛揽住韦诫,“你有时间嘻嘻哈哈,怎么不去练功,隋良野都说你‘一般货色’了。”
      “不是吧,他不是说你演戏‘一般货色’吗,他早看出来你让我去的了。”
      凤水章道:“就是,你演得太不像了,得害怕一点。”
      谢迈凛又问:“那照你看,他功夫怎么样?”
      韦诫道:“说不好。”犹豫片刻又道,“可能比我稍强点。”
      韦训揉了揉他的脑袋、

      近几日隋良野装好的西宅前厅用来招待各路贺客,短短几日,结交的名流已经数不胜数。但他晚上倒不愿意待在那里,趁着夜深人静,回了春风馆自己的小屋子。
      刚进院门,就看见谢迈凛正坐在石凳上看两只蚂蚱打架。
      本来隋良野要当做没看见他走开,但谢迈凛慢悠悠地抬起头,“怎么了,新宅太寂寞?”
      隋良野不答话,朝他拱拱手便要走。
      “跟名人打交道感觉怎么样?是不是他们都不如我心眼通透,又好讲话?”

      隋良野停了步,转身朝谢迈凛走去,瞥一眼地上缠作一团的两只蚂蚱,道:“这么大人,这么晚,看蚂蚱打架。”
      “谁跟你说他们在打架?”
      隋良野闻言,低头看看,看清两只蚂蚱颠鸾倒凤,便不言语了,抬腿又要走,谢迈凛伸手拽住他衣裙带,“哎哎,别走啊,你天天跟人推拉奉承,难道不想念聪明伶俐、有话直说的我?”

      隋良野站定,转身,拨开谢迈凛的手,整整衣摆,“你比他们都危险,你早晚要害我。”
      “好看的花哪有不扎人的。你扎我两下,你看我说过什么吗,你有意见,说明心胸还不够宽广啊。”谢迈凛推出一张凳子,请隋良野坐,“说到我害你,那我肯定是要害你的,但也不能因为我要害你就不跟我玩儿吧,那多没意思。”
      隋良野瞥了眼他,坐下来,直背并腿,不知道还以为在练功。

      谢迈凛指指那两只蚂蚱,“你看他们俩,操了好半天了,气煞我也,要不把他俩烤了吃?”
      隋良野转头,“你气什么?”
      “我还没有……”他说到这里停住,盯着隋良野。
      隋良野正襟危坐道,“我已经不做这些事。”
      “那无非就是不付你钱咯。”谢迈凛毫不在意。
      隋良野起身离开,谢迈凛在后面笑,“怎么又走了,你不是兴趣做这行吗?”

      隋良野想起什么,转头问他:“你后天晚上做什么?”
      “又找我陪客啊。”
      “你有空吗?”
      “可以有空,但是有条件。”
      隋良野很不耐烦,“我已经说了,我不做这……”
      “还我一封信。”

      隋良野一愣,旋即点头,“好。”
      谢迈凛又道:“蚂蚱走了,你来陪我聊会儿吧,我保证尽量不攻击你。”
      “不用,没兴趣。”说着朝前走。

      谢迈凛站起身跟过去,“跟谁吃饭?”
      “乐山宗邝亦修。你听说过他吗?”
      谢迈凛想了想,“他以前是不是写过个剧本叫什么……《西境俏侠客》?”
      “对。听说是以北疆少年将军为原型的。是你吧?”
      谢迈凛皱皱眉,“他写这个主角玩山玩水,流连花丛中,最后因眼见国仇家恨,捐躯从戎去了,连连大捷当上英雄,还在军营里有好几段艳遇。”
      隋良野一愣,“军营里?”
      “对啊,什么敌国公主,什么走天下的女侠客,什么女扮男装的发小左前锋,什么跟着兄长上战场的妹妹。”
      “这剧本演了一个月不到,就被撤了。不会也跟你有关系吧。”
      “我没怎么样他,我只是让人告诉他,”谢迈凛道,“叫他别写了。”
      隋良野点点头,“怪不得邝亦修再也不碰军旅题材了。”

      谢迈凛问:“你跟乐山宗有什么交情?”
      “新交情。”
      “乐山宗最早不就是靠写江湖人物报道起家的吗,另招了一批人写虚构剧本;一手实一手虚,乐山宗也是半官半民的组织。你跟他交什么?”
      “邝亦修在文坛梨园非常有影响力,我这趟出门去,通过他向江湖上传个信也好。”
      “为什么不找江湖上的大报小报,他们影响力也不差。”
      “你也说了,乐山宗半官半民,找江湖小报发信,难免显得有些近江湖,惹得上面忧心。”
      谢迈凛道:“乐山宗愿意给你做专访?我印象里邝亦修这个人,可拜高踩低得很呢,你的官阶不一定够吧。”
      隋良野思忖道:“所以就要看能不能说服他,必要时,再请谁一起作陪。”
      谢迈凛拍拍隋良野的肩,“在家靠手下,出门靠姘头,隋老板棋高一着。”
      隋良野抬眼看他,“算了,有你就够了。”

      说罢隋良野便走向屋子,推开门,转身发现谢迈凛还在,“你来干什么?”
      “挑一封信啊。”
      “明日再说。”
      “那怎么行,今日事今日毕。”
      隋良野想想,拉开门,让他进来,谢迈凛朝他一欠身,迈步进了房。

      他进来后便环视一圈,还避嫌不朝床栏看,像个进小姐闺房的公子哥儿,自己请自己坐下,倒杯茶,慢吞吞地喝。
      隋良野拿了张纸,写了数字一至六,错成团洒在桌面,让谢迈凛挑一个。
      “这个挑法啊。”
      隋良野道:“信不在我手里。”
      谢迈凛笑笑,“好。就一吧。”
      隋良野便收了其他纸条去扔,谢迈凛突然问:“隋老板,你哪里人?”

      隋良野扔了东西坐回来,“山上人。”
      谢迈凛点点头,“你年幼时不常跟人打交道吧?”
      “是,如何。”
      “我小时候在这里,没几年就去北方了。你去过北方吗?”
      “这里不算北方吗?”
      “更北的地方,国境北。”
      隋良野摇了摇头。
      “去看看吧,”谢迈凛端着茶却未饮,盯着茶面失神,“北方的秋风,跑马场,烈日当空,春柳彩蝶千万里,滴水成冰……”
      隋良野看着他。
      谢迈凛回过神,喝口茶。
      “你想念吗?”
      谢迈凛笑笑,“不知道。”

      ***

      趁了苏闻台的践行宴,谢迈凛、隋良野、邝亦修再加上几位风流才子,便聚在翠轩厅。
      特地挑了间雅房,名叫谒金门,长桌广厅,侧伴一阔台供戏舞游曲,谢迈凛和隋良野到的时候,还没开唱,一个女子在弹琵琶,另一人合琴,高山流水。
      苏闻台正和几个晚辈闲叙,听小厮唤谢隋二人到,便上前来迎,两边人拱手行礼,各自拜了名讳,寒暄之际,邝亦修一行人也进了门,众人热热闹闹地通了姓名,分了主次,入座去了。
      苏闻台与谢迈凛谦让几回主座,直到谢迈凛说乘风好运,宾主之宜,苏大人不是想要我付钱吧。苏闻台才哈哈大笑,坐了上席,而后左右依次为谢迈凛,隋良野,邝亦修。
      苏闻台领了三杯酒,便起了菜,妙龄少女托盘一个个轮次而入,琴换了首慢调,邝亦修的眼睛滴溜溜跟着女人转。

      苏闻台对谢迈凛道:“谢公子见笑,本来我当前往拜会,只是行程将近,家中妇孺事多,料理不开,慢了礼数,这杯我自罚。”
      说罢一饮而尽,谢迈凛也举杯,“苏大人哪里话,论阶论龄,都是该后辈前去拜会,只怪我思虑不周,整日玩闹,实在惭愧。”
      苏闻台又向隋良野,“隋大人一表人才,气度非凡,久仰久仰,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今朝拜官登堂,实乃阳都之幸,而后同朝为官,也请隋大人多指教担待。”又饮一杯酒。
      隋良野道,“客气。”
      苏闻台向邝亦修,“邝公子名惯朝堂江湖,身在江湖思忧庙堂,上下称颂贵名,唉,我不过换个地方报效朝廷,特劳诸位来此一趟,真是折煞我也,这杯再敬三位。”
      举杯要饮,邝亦修眼神一扫场面,先接话道:“苏大人太谦虚!我等能来为您践行,才是好表情意,这杯酒我三人敬您才是啊。”
      谢隋二人也举杯,四人饮了这杯酒。

      菜上齐,苏闻台先动筷,给三位各夹了菜,最后夹给自己,放下筷子一拱手,对其他各位少年才子道:“照顾不周,各位请了。”
      其他才子也道:“多谢苏大人。”便一起动筷。

      吃了会儿,苏闻台便放了碗箸。
      “谢大人,之前可曾见过邝公子。”
      邝亦修一听,立刻抬起头看过来,谢迈凛道:“未曾。邝公子,我们见过吗?”

      邝亦修即答:“未曾。”
      有个年轻人听见,插话道:“但两位也是早有渊源,小弟好戏,尤爱邝公子的戏。邝公子之前做过一部剧,叫《西经小镇风流侠》,不知谢大人有否听过?”
      邝亦修瞥谢迈凛的脸色,只听他道:“没有。”
      那年轻人又道:“讲的是……”
      邝亦修打断他,“当年拙笔劣做,贤弟莫要再提,羞煞人。”
      那年轻人便闭了口。

      苏闻台又问隋良野,“隋大人拟履何职?”
      隋良野道:“武林堂。”
      才子中一年轻人道:“那便是青玉观大人……”
      众人皆缄口不言,邝亦修的眼神落到隋良野身上,细细打量一番,笑笑。

      邝亦修道:“隋大人久居阳都,劣兄也久居阳都,先前倒是没机会见面?”
      隋良野道:“小弟才疏学浅,不及兄长贤名大德。”
      那邝亦修本来就坐在隋良野对面,这下更是只顾着看他,满了酒杯推给他,非要跟他做个金兰酒兄弟。

      苏闻台看了看邝亦修,知道他花柳症又犯,今晚怕是要勾搭走这小哥,软的不行来硬的。一般小官哪能跟邝亦修顶撞,只不过苏闻台见隋良野是跟谢迈凛一起来的,不知是不是什么亲眷,是的话就麻烦了,邝亦修这小子来得晚,还不知道。
      于是苏闻台便看向谢迈凛,只见谢迈凛似笑非笑,一副看好戏的样子,那苏闻台也不必再过问了。
      这厢邝亦修说要跟隋贤弟亲近下,便跟人换了位置,坐去隋良野旁边,一口一个兄长贤弟,已经递将过去三四杯酒,隋良野不动如山,单说酒量不好,饮不得太多,一杯也没接,邝亦修的脸色当即就有些难看。

      这时,谢迈凛道:“邝公子,你看这样好不好?”
      这谢迈凛一说话,邝亦修立刻就松了隋良野,以为谢迈凛要出头,登时端正望来,不过反正他也只是劝了几杯酒,还没开始施展功夫,倒也不怵。

      谢迈凛继续道:“隋大人要行江湖事,邝公子你有江湖豪客报,何不为隋大人做个专访,一来为圣上之命传音递声,二来为江湖各路英雄广而告之,三来嘛,自然是为我们隋大人之路先顺一声响。你看如何?隋大人觉得呢?”
      邝亦修一听就笑起来,心知肚明,谢迈凛莫说不会替隋良野出头,这不更是摆明了送到自己手里吗。

      饭菜已过一钟,侍女上前来换了菜碟。

      隋良野盯着谢迈凛,半晌,才转头对邝亦修道:“邝兄如能为小弟办得此事,小弟自当感恩不尽。”
      邝亦修笑眯眯道:“你我金兰义气,说这些见外,来,陪为兄再饮一杯。”他两人喝完,邝亦修又转头对其他人道:“诸位,这位隋公子就是我邝亦修的好贤弟了,”说着搭上隋良野的肩膀,揉搓几下,转头凑近隋良野,贴到他颊边,“好弟弟,我们去见一下各位阳都才子。”说着便要拉人走。
      坐这里也就罢了,拉去桌尾实在是有点明目张胆,苏闻台有些看不下去,但还是瞥了瞥谢迈凛,心道这谢将军也是个玩客,跟邝亦修说不定想的都是一件事。
      隋良野自然没有被邝亦修拉动,“不必了。”
      堂堂拂了邝亦修的面子,而后自顾自夹菜,不理其他人。

      饭菜过了二钟,侍女上来收碟,换了新茶,清了杂秽。
      邝亦修一双狐狸眼,安坐饮茶,气定神闲,只是脸上稍有不悦,谢迈凛还是那副看谁倒霉都看得起劲的好事模样。
      苏闻台揉揉眉心,拱手告歉,“诸位大人,贤弟,志远日常气血溢身,饮酒不量……”
      几人起身,侍女也扶苏闻台起来。
      “诸位好聚,志远怕是要先行告退。”
      谢迈凛道:“无妨,苏大人身体要紧。”
      余下几人也一并安慰一番,送苏闻台先离场。

      邝亦修这下可算放得开,先是请谢迈凛换上主座,谢迈凛也不客气,换了座,桌面只摆了浓茶烈酒,又叫了舞乐姬,琵琶声急箫声扬,舞姬跃到长桌,赤脚踩在桌面,脚腕带着银铃铛,红吊穗,裙转飞扬,银铃伴着一阵香,才子闹腾腾,嬉笑着挥舞手臂在桌上抓,抓不到舞姬的脚,只打翻了酒盅茶杯,呼啦啦铺满桌面,金粉银钗旋转着落下来,叮叮咚咚,混在笑声里。
      隋良野左右皆是邝亦修的人,邝亦修自己坐去对面,隔着舞动的小腿看着他。

      邝亦修站起身,带着酒壶,朝隋良野走过来,经过谢迈凛身后,谢迈凛正抬头看女人跳舞,好像根本不知道周围在做什么。
      他身后还有其他人,一起来到隋贤弟旁边,敬他酒,隋良野说喝不了。
      邝亦修看了一眼,隋良野左边的人便站起身,让位置给他。

      “既然大家有缘相聚,今夜美酒好曲,又有谢大人赏光,不如作词以对歌,做得不好,还请谢大人指正。”
      谢迈凛看他们,笑笑,“岂敢。”
      一才子问:“作什么牌?”
      另一人道:“不如就做谒金门。”
      邝亦修道:“好,那就请谢大人来断一断各位斤两。”

      隋良野看了一眼谢迈凛。
      却说同人不同命,他和谢迈凛一前一后走进这房间,如今一个被人做曲,一个作壁上观,不要说拿谢迈凛逗乐,就是让谢迈凛作词,这些人也是不敢的,因不知道谢迈凛深浅,万一谢迈凛下不来台,他们倒不好过。

      一年轻人摇扇款步上前,“既如此,小弟献丑了。春送践,满聚一堂豪客。飞花坠星美人顶,执手亲相醉。”
      “哎哎哎,”有人摆手,“做得不好,不好,隋大人这样温雅青才,让你说得卖笑一般。要我说,得是,牡丹红,一枝点绣服袍。净面金钗文丽行,独坐琵琶台。堂前高境澄明,照玉郎宽衣带。修得百年有缘舟,春宵一夜渡。”
      众人哈哈大笑,一阵起哄,有人便道:“俗不可耐,粗鄙无两。”
      奚落间凑做一团,在隋良野身边笑,动手动脚,勾肩搭背,推杯递盏,隋良野不动如山,忽觉得有人碰了自己的脸颊,另一侧又有人摸他的耳垂,他一转头,见是邝亦修,不知何时解了他的耳环,拿在手里把玩,“隋大人这打扮,倒不像严官了。”
      有人道:“这岂不是庙里的女菩萨戴的红宝石。”
      众人嬉笑起来,邝亦修道:“那愚兄也献丑了。清……”

      刚开口一字,只听一声重响,厅门被人踹开,几个黑衣蒙面人冲将进来,身形利落,脚下无声,走最后的人进来便关上门,这几人齐齐从腰间、背后抽出刀,亮闪闪,抖一抖,震声响。厅中众人愣了一瞬,便惊慌喊叫起来,长桌上的女子跌跌撞撞摔下来,桌边的男子各个躲得躲,闪得闪,几个钻到桌子下。
      那领头的黑衣人一步跃上桌面,边走边用黑靴踢开桌上金盏杯、玉瓷器。
      且说桌上还有一个歌姬离得远,适才愣神好半天,一时惊慌无助,竟站着发呆,一动不动,眼看着黑衣人走过来。
      只听见背后有人道:“来。”女子转头,见是谢迈凛朝她伸出手,她搭上,又轻轻赤脚踩着谢迈凛的大腿,才下了台,谢迈凛对她道:“站后面吧。”她便带着姐妹一并逃去众人后面站着。
      谢迈凛仍坐着,看黑衣人走过来。

      那人向谢迈凛拱手请了,又面朝其余人道:“各位老爷,各位姐姐,惊吓了诸位好事,兄弟对不住了。”
      众人安静着,一齐看向他,几个钻在桌子下面的,抬头出来望。
      邝亦修也紧张,瞥了眼隋良野,倒见这小官气定神闲。

      “不过兄弟们出来讨口,路经此处,见热闹非凡,气派尊贵,特来讨些赏钱。”
      邝亦修转头看谢迈凛,谢迈凛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便道:“大胆狂徒,你们可知道这位是谁?”
      谢迈凛掀起眼皮看邝亦修,邝仍旧冲着来人喊:“这位可是天下的谢将军,你们打家劫舍,竟敢在阳都城内如此猖狂,竟敢冲撞到谢大将军的头上,你有几条命!”
      男子笑道:“原来是谢大将军,失敬失敬。”

      谢迈凛还没做反应,倒有个男子扬声喝道:“知道害怕就赶紧……”
      还未说完,另一黑衣男子一脚便踹将上去,将人带椅踢了个翻,男人登时鼻血横流,头晕目眩,瘫在地上动不得。领头道:“见你是个读书人,对你客气了。招子放亮点,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领头挥挥手,几个黑衣人轮番拽人,将各位来客身上的贵重物件掳去,装进包内,由桌尾一路行至桌首,领头人在桌面蹲下来,俯看着邝亦修,两个黑衣人站在邝亦修身后,扒他的外衣,邝亦修咬着牙由他们去,领头的见他手握着,叫他伸开,他张开掌,放着他拿隋良野的红玉耳坠,领头人看看,却不说话,站起来往下一个去了。
      邝亦修立马心知肚明,好家伙,竟然避嫌,没想到隋良野还有这么群人,他便朝那边看。果不其然,领头到了隋良野面前,隋良野随手摘了腕带,放进去便罢。
      接着是谢迈凛,邝亦修倒要看看,就算是隋良野的人,敢不敢扒谢迈凛的衣服。

      只见领头人站在谢迈凛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又拱手道:“谢大将军,得罪了。不过有来有往嘛。”
      接着一脚踢上谢迈凛的脸,贴得椅子后退一些,谢迈凛哼笑一声,转头呸出一口血。
      领头带齐东西,对着众人一摆手,“多谢各位照顾,后会有期。”
      接着齐齐翻出窗外,拉着窗栏三两下翻身上顶而去了。

      邝亦修看隋良野,坐开了一些距离,意味深长地问:“隋大人,怕不怕啊?”
      隋良野道:“身正自有正气护体。”
      邝亦修道:“众目睽睽,阳都高阁,敢做这样的事,怕是不讨好吧。”
      隋良野转头看他,“那就走着瞧。”
      刚才一个作词的刚爬起来,便赶到两人身边,凑近隋良野,“隋大人可好,”说着手便搭上去,“出点什么事我们可担待不起,是吧邝先生?”
      邝亦修眉毛一瞪,“放开,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凑上来的众人一愣,退开了些距离,邝亦修急忙跑到谢迈凛面前,“谢将军怎么样?伤势如何?我叫府里的医师来,您稍等片刻。”

      此时正有两个女子为谢迈凛擦血,左一个嘘寒,右一个问暖,朱唇吹伤。谢迈凛只道:“刚才那个被踢晕的呢?先照顾他吧。”
      于是邝亦修又让人去招呼,又遣了人去报官,场面乱做一团。

      隋良野起身,“那在下就先行告辞了。”
      邝亦修脸色极差,敷衍着拱拱手,便转身去忙,隋良野看看谢迈凛,后者正让姐姐妹妹给自己额头的伤擦药,装模作样疼得啧一声。

      ***

      入夜后,隋良野用了餐回到房间,刚坐下倒了茶,李道林便背着包裹敲门进来。
      包袱往桌上一放,尽是今天刮来的财物,卖也不能卖,用也不能用,贵贱不重要,能掳来最重要。
      李道林问:“老板,我托人处理了?”
      “不用,你找个地方把它藏起来,这些东西不值几个钱。”
      李道林点头应是,隋良野随手翻出一个小酒杯,盯着把玩,心中越发不悦,想来宴上有人围着他转了许久,即便现在,那萦绕的鼻息,毛躁的手脚,七嘴八舌的调笑好像还在耳边,他握着握着,突然用力一扔,将手中的酒杯砸了个粉碎。
      李道林惊得一看,又连忙转回头,不言语。

      隋良野忽觉耳边一阵刺痛,手摸了摸,耳垂渗出血。李道林想起来,“今天我看见姓邝的手里拿着你东西,但又担心是你故意给他的,所以不敢抢走。”
      隋良野抬头,“这又何必。”说罢一顿,又道,“无妨,他总归要知道。”
      “待我寻个时日,再将它拿回来?”
      隋良野思忖片刻,道:“算了,此事你不用管。”

      交代完毕,李道林拎着包袱走出来,在外拉上门,离了院墙而去。
      不多时,隋良野也走出来,独自站在月下,朝花坛走去。这里的花上次被谢迈凛一行人摘了干净,薛柳种了新种子,又培松了土,不知道新的花开的时候能不能赶回来看。
      “峰又嶂,博至空心观相。辛求艰酸交华盖,金蝉脱梦去。”隋良野闻声转头,谢迈凛走到他身边,摊开手掌,掌心躺着红朱玉坠,“这是你的吧?”

      隋良野看了一眼,问:“你怎么拿到的?”
      “我说‘给我’,他就给我了。”谢迈凛道,“我看他戴应该也不合适。”
      隋良野不发一言从他的手掌心捏出来,握在自己手里。
      “不过今天是不是棋行险招了。”
      “本来不必如此张扬,多谢你提前发难。”
      谢迈凛笑笑,“不必客气。”他看着隋良野的神情,又道,“别真急啊,怎么,李道林踹我那一脚不是你让的吗,专踢脸。”
      隋良野目视前方,淡淡道:“有些东西看着不舒服。”
      谢迈凛打了个哈欠,“行吧,我可要回去睡觉了,隋老板今天也得偿所愿,恭喜。别忘了还我一封信,告辞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穷悬弩-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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