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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重言大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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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十年之后深陷情沼中的朱雀帝重华有没有细想过那次“鬼使神差”。
很可能没有。那个时候,他还当她是个身份微贱、清汤寡水的小东西,哪里配他去招惹?何况巽水宫内佳丽如云,巽水宫外更是天宽地阔,他在百花丛中穿梭往来,忙得要死,哪里有那个闲工夫去招惹她?
偶尔会从几阵“耳旁风”中听到关于她的,那又有什么所谓?他从不往心里去,顶多放点心思在他那个突发奇想的皇兄身上,看看他有无“误入歧途”的征兆。
这不奇怪,有几个男人会把一次鬼使神差的吞咽,或是在这次吞咽中受尽委屈的胃口,与一场旷日持久、非你死我活不能排解的爱恨联系在一起?没有。他若有先知之力,定会先一步扼住她纤细的颈项,灭掉这祸患。不会留她留到让他狂乱、凶残、暴虐、一次次把手卡上去,又一次次在失掉她的痛苦中兵败如山倒。
如果一早就知道她是偌大一个祸患,他还会这样不把她当回事么?可惜,去者不可留,往者不可追。那个等在远处的结果不会因假设而有半点改变。
那次“鬼使神差”之后,还要再有小半年,他才会发现她不那么“清汤寡水”了。
那是玄天历元德二十三年七月辛酉,大皇子重言大婚,娶的是麒麟族的九公主扶留。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环环相扣,大皇子重言先修了身,这回又齐了家,离治国只有一步之遥了。神族们说不清楚为什么一直费尽心思想要给三皇子重华让道的重言会突然改了主意,把自己和这冰冷的王座栓到了一块儿。问他,他这样答:是时候办了,那就办吧。
什么叫是时候办了?
就是藉由这场凤凰与麒麟联姻,双方得到的利益都相对最大化的时候。
皇族的婚姻,往往责任先行,管他什么情与爱,遇到了责任,统统都得靠边站。历代朱雀帝的婚姻都得扛着山一般重的责任,没有例外。
朱雀新帝重言的婚事虽然遭逢魔族犯边,不得不一切从简,但面子倒是挣足了。九天神君执冰柯(做媒),四方神族齐来贺,闹了三天三夜,这场让整个青鸾宫忙乱了俩月有余的喜宴才算了结。
对这“皆大欢喜”的结局最没把握的,其实是三皇子重华。他怕他那皇兄硬把绵密烦乱的心事压下去,勉强去顶这份责任。他怕他会顶不住,更怕他将来会后悔。因此,他不得不在他站在铜镜前正衣冠,准备出万寿门迎新后扶留时,把他堵在内室里,阴着脸问他:“你想清楚了么?”“想清楚什么?”“你自己知道。”重言浅浅一笑,笑里找不到丝毫勉强的痕迹,“嗯,你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说完,他捡直朝万寿门走去,一举手一投足,依然飘逸散淡,绝不会有人怀疑这样的姿态后头会藏着什么言行不一或是心口不一。他看着他飘逸散淡地离开,心里没有半点解脱的快乐。之前盼了许多年,却从不与他亲近的解脱此时倏然降临,他却没了尝它们的胃口。多奇怪。
然后,又是一次鬼使神差,他在灌了三壶酒之后,心血来潮,去了趟茜草园。明知茜草园内栖着个小花鸨雾冰,他还要往里头撞,不是鬼使神差是什么?
玄天历元德二十三年七月辛酉的傍晚是个极容易出差错的傍晚。璎珞色的天,若即若离的风,似有似无的香,全都漾在茜草园这个小地方,挤得三皇子重华有些难受。于是他停下,倒在一片歇香丛中歇他那乱做一团的脑子。差错就是从这时候开始的。他先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踏草声从左面靠过来,接着看到一双生蹼的小脚,最后才看到她。赤着小脚,把衣袖挽到肘半处,抱着一大捧歇香的她。那时她还没发现这歇香丛中埋伏着一个凤凰族三皇子,一心一意采她的歇香。这个角度看她特别好,既不会叫她撞破,又不会遮挡视线,从头到脚看得坦荡荡。她时而弯腰时而直身,留给他一个弯了又圆、圆了又弯的侧影。这侧影打他个冷不防。
这才是花鸨一族的真面目——他们就像一丛丛生在危崖上的花,有无数寂寞相随,在无干预中开与落,拒人于千里之外,但却会把所有有幸看到他们怒放的人瞬间打个冷不防。
三皇子重华就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会猛然撞见一个长完全了的她。才多久不见啊?从那块糟糕透顶的春饼到现在,百来天?他突然失去了对时间的把握。他开始怀疑,大皇子重言的“回心转意”与她这百来天的怒放有关联。不太好的关联。以往,只要不太好的关联一冒尖,他立刻尽职尽责地掐掉它们,绝不给它们长成参天大树的机会。因此,他现在特别想毁了她……
毁不是只有“杀”这种俗不可耐的方法。还有很多、很隐秘、很干净、很安全的,多的是。比如,现在一跃而起,把她扑倒在地,然后干净利落地捂住她的嘴,在她那两扇削薄柔嫩的肩上各印上一排圆润的牙印,顺着肩一路咬下去、舔下去、把玩下去……
滋味一定错不了。三皇子重华又在笑了,笑得挺邪门的。他很少有这么猛烈的冲动想要毁掉谁,即便要毁,他也会挑个势均力敌的,绝不会朝这样弱小的下手。至于女子,他一般不毁没被别人毁过的。在这点上他相当讲原则。可是,那个傍晚他很想很想破戒。很想很想毁毁她试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