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天而降的两颗星》雾有蓝

4、第 4 章

　　简澄生在单亲家庭，从不知父亲为何物。
　　虽然母爱伟大，但母爱只能保证他饿不着，没让他过过富裕日子。五百万对他这样急着要养活自己、养活老妈的年轻人来说，几乎可与天文数字划等号。
　　更重要的是，他是个不懂得说不的人。他就是那样一种人，不懂得拒绝，因为害怕看到别人失望的眼神或是扫了谁的兴。
　　乔礼深没有第一时间把手臂挣脱出来，反而用那对幽深的眼睛盯着他，盯得他浑身上下每一块骨头都不自在，五根指头蜷缩着紧也不是松也不是。
　　两人之间的第一次“亲密接触”，气氛就有些不一样，大约是一方太莽撞一方又没料到。
　　姚远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这个状态就对了，这状态太对了！你俩就这么演，我保证没人看得出破绽！”
　　简澄蓦地把手放开，见那西服袖管被自己拽得皱皱巴巴，忙又抱歉地轻轻拍了拍。
　　乔礼深说：“不用勉强。”
　　“我刚才是在考虑，不是勉强。”
　　“所以现在考虑清楚了？”
　　“嗯……”
　　姚远急忙一锤定音：“好得很。礼深你这什么运气，我还以为连找带挑得耽误好久，没想到这么快就搞定了，简直是天下掉下个小男友！哈哈哈！”
　　小男友三个字叫人心慌。简澄无处安放的双手又去拉包带：“那我要做些什么？”
　　“简单，配合礼深就行。他官宣恋情你就转发秀恩爱，接受采访你就夸他体贴温柔，然后再时不时去片场探个班占据一下头条。总归一句话，全方位多角度树立他用情至深、对爱专一的正面形象。”
　　“那该分手的时候怎么办？”
　　“性格不合，好聚好散，说辞多得是。”
　　就怕什么锅都要让自己背。不过这也是五百万的代价吧？简澄想了想，又问：“不用有什么肢体接触吧？”
　　“这个嘛……”姚远满脸坏笑地看向另一边，“礼深你说呢？要不要公司给你们安排个吻戏啊？”
　　像是想让老流氓调戏小朋友。
　　乔礼深不紧不慢地走到沙发处坐下，眼睛都没有抬：“随你安排。”
　　半真半假的一句话让简澄一张脸红成了猪肝色，蒸腾着热气。他刚才答应时根本没想到这一出，此刻想反悔也来不及了。可怜自己二十出头，母胎单身超话签到12级资深会员，难不成初吻要交待在镜头前面？
　　“小朋友呢，不介意吧？”姚远起哄。
　　他垂眸捏着自己的指头，默默半晌：“听深哥的。”
　　“深哥说要亲你你就让他亲？”
　　“我不是这个意思，”到底还是太年轻，立马跳进挖好的坑里，“我是说、我是说——”
　　舌头都开始打结。
　　“行了行了。”姚远笑着推了下他的后脑勺，“逗你呢，臭小子紧张什么。礼深不是那种瞎占便宜的人，你只管拿出专业精神来配合他把这戏演好了，公司亏待不了你。”
　　简澄心口微麻，抬眸偷看沙发上的乔礼深，发现他仍旧是那样一副不在意的表情。
　　难道会演戏就可以连接吻这种事都无所谓吗？
　　——
　　法务部同仁工作效率惊人，新的合同一小时后就已经改好。合同里明确写着期限一年，五百万分五个阶段打款，视简澄的配合度高低跟公众反馈的效果还可能有额外奖励。至于需要配合的内容，包括但不限于私下共赴“爱巢”、共进晚餐、互相探班，公开的微博互动、直播采访、综艺节目，可谓是花样繁多，能想到的全写上了，最后还加了句兜底条款：最终解释权归星耀所有。
　　义务规定清楚了，权利方面则比较模糊。除了公共场合的过分亲密接触简澄有权说不以外，其余竟然几句话草草带过，剩余的大篇幅全在强调违约问题。
　　这一次简澄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精致的利已主义，可箭在弦上，现在要喊停也来不及了，何况五百万的诱惑实在很大。五百万意味着简澄能负担一套单身公寓还有装修款富余，意味着简澄的妈妈葛慧能从外地搬来这里跟他一起生活，不用担心房租压力。
　　从这一刻起，五百万就是简澄的紧箍咒了。
　　下午六点签完合同，姚远当即要给他指派一个助理一个经纪人。乔礼深说不用：“跟我共用就行。”
　　姚远调侃：“这么快就进入角色开始保护小男友了？连人力资源都要共用啊。”
　　乔礼深淡淡道：“你找的人我信不过而已。”
　　姚远被噎了个好歹，干笑着替自己解围：“其实我找的人跟学义他们也差不多，嘴巴都挺严的。”
　　说完他将门拉开一条缝，人堵着缝朝外面扯着嗓子喊：“学义——！”
　　不多时，一位浑身书卷气、架着眼镜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只跟姚远微微点了个头。
　　“深哥，现在走？”
　　“嗯。”
　　“那我去拿东西。”转身便又离开了，简直像个只听乔老板话的冷淡机器人。
　　“得，那我把要挑的本子给你拿来。”姚远回身要进办公室，脚步一顿突然想起还有简澄这么个人，“你可以回去了，有事我会给你打电话的，这两周在家注意别吃胖了，到时候拍出来不好看。”
　　简澄忙点了点头，刚想松一口气，忽听身后道：“我送你。”
　　他愕然转身，看见一步之遥的乔礼深神情不像是开玩笑。明明刚刚还一切都无所谓，这会儿居然会主动提出送男配角回家，实在是个善变的人。
　　“送我？”
　　“你还有事？”
　　“没了……”
　　“那就走吧。”
　　两人站在总监办公室门口，一个平静坦然一个紧张无措。
　　姚远下巴快要掉下来：“礼深你说真的？他自己打车就行了，公司会给他报的，再说提前被拍到——”
　　“深哥。”罗学义提着一件波士顿棕皮包径直走过来，顺手又接过了姚远手里的剧本，“东西拿齐了。”
　　“嗯。”
　　乔礼深像没听见姚远说什么，神情平淡地往楼梯处走，走到一半发觉少了个人，又回头问还在原地傻傻杵着的简澄，“不走吗？”
　　简澄愣了一下，顶着张沁了薄汗的脸小步跟了上去。因为着急，跑到跟前时他脚下绊住差点跄踉跌倒，好在又被乔礼深双手接了一下。
　　真像扑进主人怀里的兔子。
　　“慌什么？”乔礼深皱着眉，手却稳稳扶着。
　　“怕你等急了。”他小声解释。
　　这回换成乔礼深静止一瞬。
　　两人没再说话，再下楼时简澄始终扶紧楼梯扶手，指尖都微微发颤。
　　——
　　乘电梯下楼，负二层南区停着孤零零的两辆车，其他车都离得远远的，刻意与这两辆保持着距离。
　　简澄顶着张发烫的脸观察，两辆钢铁巨兽一黑一白，虽然造型品牌皆不同，但车牌却是连号。
　　他轻轻咦了一声，仰头问身边的乔礼深：“情侣车？”
　　走向前面的罗学义微微一顿，背部有一瞬间僵硬。乔礼深说不是：“都是我的，两块车牌同一时间拍下来。”
　　简澄既没车也不会开车，更加不懂得拍车牌是怎么回事，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是哪对情侣的车呢。”
　　“会开车么？”乔礼深自然地转移话题。
　　他腼腆摇头：“不会。”
　　“没时间学？”
　　时间肯定是有的，大学生再忙总有寒暑假，问题是没钱，动辄五六千的学车费让人吃不消。他抿着唇不说话，乔礼深微一沉吟，脚步停在了车前：“以后让学义教你，他车开得不错。”
　　正要开锁的罗学义闻言一怔，转过头来看了老板一眼，颇有些难以置信。
　　“不用不用，”简澄急忙摆手，“抽空我自己去驾校学，不用麻烦。”
　　罗学义教得再好，学会了照样得去驾校考试，一分钱也不会少，况且眼前这样的豪车哪怕撞坏一个车灯他都赔不起。
　　“觉得他教不好？”
　　“当然不是——”他简直不知怎样解释，慌张地看看乔礼深又看看一脸便秘的罗学义，“我怕把车弄坏了……”
　　“有保险。”
　　乔礼深对他，实在是好得过分。
　　虽然困惑不解，但他也免不了心旌摇荡，顿了片刻后微微颔首，“那谢谢了。”
　　罗学义似乎是听不下去，面无表情地拿出车钥匙解锁其中一辆白色埃尔法保姆车，乔礼深却示意：“开这辆。”
　　他指的是那辆全黑轿车，车上一层薄灰，像是许久没人开过了，造型庄重，不怒自威。简澄不认得车型，也不晓得它跟保姆车有什么区别，只觉得这车很配乔礼深。
　　罗学义抬了抬眼镜，镜片后眼神微敛：“深哥……”
　　似乎是欲言又止。
　　“就这辆。”乔礼深不容他说下去，“走吧。”
　　也许保姆车早已上了狗仔的名单，一出去便有人跟，简澄觉得自己已经猜到了正确答案。他不疑有他，顺从地取下背包抱在怀里，安安静静地坐上了黑车后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