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约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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呐，你是我的敌人吗？
——章首
梨花片片洒落，初夏的梨花雨。每一瓣都那么绚美地耗尽了生命。
小沙，请笑着走吧……
因为……
“拔剑吧。”梨花片片随风起，暗夜的面纱雪白如梨花，只是我看不见这个人，看不见他的心，看不见他的意图，眼中剩下的，只是一个刺了小沙一剑的冷酷男人。
所以，拔剑吧。
那把剑上，至今还染着小沙的血吧？
所以，拔剑吧。
“如今算什么，你打算为了这个女孩对我出手？”暗夜开口打破了维持了很久的沉默，语气中有一丝恼怒，却独独没有惊讶。
“算什么？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所以，别废话了，拔剑吧。”从你刺了小沙那一剑开始，就该想到会变成这个样子吧？何必再费口舌……
“……你此话当真吗？”暗夜抱着胳膊一身的闲适，嘴中吐出的话语，除了恼怒，我听不出其他。
“你说呢？”挥起紫云剑随手削碎了几片正在飘落的梨花瓣，风大得蒙住了双眼，除了剑光和暗夜，我看不到其它。
也许，也不需要再看到其他了。
“你到底有完没完！”面对我近乎发泄的剑招，暗夜似乎更生气了几分，连剑都没有抽便要抢我手中的剑。
一番缠斗。不像杀手的生死比拼，更像是两个不会武功的人在打架。
忘了要用毒，忘了暗器，忘了剑法，忘了轻功，只知道不可以这样，不可以还是这样……
可是，究竟，不可以的，是怎样呢？
“你杀了我就好了啊，反正，我不过是欠你一条命，还给你好了，我不要。”剑被暗夜夺取的那一瞬间，我也收势不稳地跌坐在地上。青青的草地，温暖的阳光，这个世界，竟是这般不真实。
“……你闹够了没有？我不相信你会搞不清楚状况始末。”暗夜生气地将紫云剑掷于地上，怒道。
“……状况……始末……？”什么状况？你为了我好杀了小沙的状况？什么始末？小沙从一开始就是在做任务，做了杀手就只能选择死亡？
你叫我明白什么状况什么始末啊！！
“你好好冷静冷静！”暗夜愤怒不减地甩了甩衣袖向背对着我的方向走去，突然回头深深地说了一句话——
“还有，你欠我的，岂止一条命？你是我的，没有我的允许，你没有权利谈死亡。这一点，你记好了。”
风起，梨花依旧片片在落。
呵，我是你的？没有权利？呵……呵呵呵……
“呐，小沙，下雨了呢，和花雨一起……”
对不起，我还是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改变不了。
对不起，小沙。
呐，天黑了，是不是，该休息了？
梨花片片飘落，落不进我眼底的黑夜。
……
“姐……姐……姐姐，姐姐姐姐！”稚嫩的童音，小雅最先学会说的，不是“爸爸”也不是“妈妈”，而是据说并不容易学会的“姐姐”。
摇篮里，小雅一脸灿烂地在对我笑，仿若，突然降临的我的阳光。
“他们很忙，所以，只有姐姐能陪着小雅了。”由心底涌出的笑。我轻轻地凑在小雅耳边说，也不管躺在摇篮里的小雅能听懂多少。
他们，很忙。
忙到，小雅刚出生不久便纷纷起了飞机票出国了。
“姐姐……姐姐……”小雅的笑容，曾是我眼底唯一的阳光。
……然而——
“血！小雅！小雅！”婴儿房漫地的鲜血仍未凝固……
客厅躺倒的父亲……
厨房服了安眠药自杀的母亲……
邻居的惊吼……警察的骚动……
原来，我还活着，只有我还活着。
也许“他们”，根本记不得世上还有一个我吧？
忘了带走……所以，我还活着。
还活着啊……
……
再睁眼的时候，天上是整片整片的星星，星河闪耀之间，美得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我静静地躺在草丛上，仰着头看着那片黑幕中的点点星光。
好累。
为什么昏迷，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会这么累，都已不愿去深想。
就这样，静静地，融入那片星空……
静静地……
消失……
“哎？消……失……？”
“夏姑娘总算是醒了，姑娘这一觉睡得可真是不短。”身旁草丛簌簌地响，有人走近。
全身绷紧了神经防备，映入眼帘的却是那多日未见的柳安之。
防备么……果然，还是放弃不了这条命吧。
自嘲地笑了笑，再抬眼，才想起柳安之的存在，无奈地看到柳安之眼里一瞬的惊异。
“夏姑娘饿了吧，先吃点东西如何？”我无声地坐起，听柳安之这么一说，才发现柳安之手里拎着一包桂花糕。
桂花糕……
“……”无声地取过桂花糕，无声地掰下一小块放到嘴里。果然，是桂花糕的味道……
味觉好，嗅觉好，还真不是件好事。
桂花糕的味道……似乎真的要忘不掉了……
嘴角的微笑，啊，还是习惯的弧度吧……
“啊，夏姑娘……”柳安之似乎说了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说，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默默地看着我。
“……”
“……你看我做什么？”被这抹过于专注的视线注视的我，忍了很久之后，抬眼问道。
“……在下只是觉得，夏姑娘笑的时候，总是一副很伤心的样子，姑娘想必经历了什么伤心事吧？”柳安之似乎踌躇了一下，然后似乎下了决心般地，突然问道。
“哦？”有么……伤心？
明明……该是自嘲吧……
“夏姑娘刚刚昏睡不醒的时候，眼角也在不断地流着泪……在下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柳安之低了眼眸，沉声道。
“……”看不下去就不要看！本想这般大吼的，可终究还是没有力气说什么。
伤心么……心好痛……痛得已经不可能再受伤了啊！
“刚刚，在下无意路过的时候，看到夏姑娘昏倒在那里。以及……一个小女孩的尸体……夏姑娘，发生了什么事吗？”柳安之似乎决定一鼓作气，既然问了索性就追究到底，一下子全问出来了。
原来，是在那里“捡”到我的啊……
“什么都没有！”不想说，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么……”柳安之叹了口气，却没有继续追问。
“呐……”再度仰面躺下，用手臂遮着脸，聆听风声的时候，我开了口。
“嗯？”柳安之静静地应了一声。
“如果你和你朋友只能活一个，你会怎么办？”这个问题很奇怪，可是也许此刻的我更奇怪吧。
“……这个问题好奇怪……这样啊，那……在下会活下去……”柳安之笑了一下，接着说出了答案，语气中带了一丝无奈的宠溺。
“……为什么这么干脆？”
“因为啊……在下活着才能见到夏姑娘啊……”柳安之轻笑出声，“不然，夏姑娘再这样晕倒了，又见不到我，夏姑娘会伤心的……”
“谁会为你伤心啊！……”我怒道，随即，发现自己情绪波动得太大了。
柳安之轻笑，清爽的笑声，比风更令人舒畅。
“呐……”
“嗯？”柳安之依旧温和的声音传来，让我莫名地感到温暖。
“你要活下去……就算只能活一个你也要活下去……”不然，我会伤心的，也许，一定，会的吧。
“好，在下明白了。夏姑娘也是，要知道夏姑娘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在下也不能独活。”柳安之笑着调侃道。
“别说的好像山盟海誓似的！”我也笑，没心没肺的笑。
只是笑声还没出口，就被柳安之异常认真的声音堵了回来。
“不是山盟海誓，在下，只说事实。”
柳安之的一句话，让我心里很沉，掩着面，发呆了很久很久。
久到，连后来怎么讲那桂花糕全数吃下肚子的，都不记得了。
小沙，桂花糕果然好甜……
暗夜所做的事，我不是不明白。
让我对小沙下手，是不可能的，而小沙杀了我，也不大可能。
到最后，恐怕也是两败俱伤，彼此伤害吧。
所以暗夜做了选择，代替我们染了鲜血。
多管闲事的家伙……真的是……多管闲事……
从拔剑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自己下不了手了。
僵持不下是必然的，却料不到暗夜会插手管这闲事。
多管闲事的家伙……
偏偏还陪我打那一场胡闹的架……
真的是……多管闲事的家伙……
小沙，对不起，我什么都没有做到。
如今，我更不可能去陪你了。
所以，对不起。
“夏姑娘在想什么？”兀自发呆的时候，柳安之的声音突然传来。
“想一些不快乐的事。对了，别夏姑娘夏姑娘地叫了，我叫紫鸢，紫色的紫，鸢尾的鸢。”我依旧仰面躺在草丛上看星空，星空之下，人似乎格外明朗。
“那，紫鸢姑娘。”柳安之索性也躺在我身边，仰了头看星星。
“嗯。你……不是我的敌人吧？”今天一切都很奇怪，心跳的更奇怪。
“……当然，不是。放心吧，在下永远站在姑娘这边。”
风起的时候，柳安之笑着说道。
我不要承诺，不要誓言，只要一句足以相信的话。
这样就够了。
我不是你的敌人。
这样就够了。
并肩看星星，听鸟语。
这个世界久违的祥和时光。
这一刻，我竟是这般的，舍不得它流走。
呐，柳安之，你说了你会活下去的吧。
所以作为交换，我答应你。
我会活下去的。
无论，会发生什么。
“紫鸢姑娘这样打扮好漂亮啊。”一旁帮我梳妆完毕的采靑笑着说道。
“……谢谢。”这个世界进皇宫的礼数听说也很麻烦，连衣着都要格外考究，庆幸的是，梳妆打扮的事此刻采靑能帮忙一手包办。
“姑娘不要客气，这些都是采靑应尽的本分。奉主人命令，今次姑娘进宫，采靑也会随从在姑娘左右。”采靑笑着继续帮我理着衣带。
“……采靑也会去？”我微微吃惊，却不愿表现于表面。
“是啊。姑娘第一次入宫，有个照应也好。主人是这么说的。”采靑温婉地笑着说。
“也是……”
第一次不是和白樱一起行动的任务……
白樱，不知现在可好？
“姑娘，来，上点胭脂吧。”采靑笑着说。
“不用了吧？”胭脂的味道，闻着就倒胃口。
“哪个女孩子不喜欢胭脂水粉的，紫鸢姑娘，还是多少擦上一些吧，进皇宫不好好装扮一下，如果皇上今儿心情不好，那也是大不敬的罪。”采靑笑着解释道。
这皇上管的还真是宽啊……
淡粉色的衣服，长长的水袖，顶着簪花，戴着沉重的首饰，每走一步都深刻感受到做人的辛苦。
偌大的宫闱，冰冷的红墙，金碧辉煌的大殿，无法直视的人。
“民女夏瑶，恭请皇后娘娘金安。”一拜到底，举止不得不无上恭敬，这是宫中的规矩，是做皇上的给做平民定下的规矩。
“起来吧。皇上政事繁忙，就由本宫验收这次的香料了。本宫听说，夏姑娘这次进宫，还带来了不少熏香吧？”大殿上的皇后娘娘一派宁祥。见不到皇上也是自然，本就觉得征采香料这种事，皇上是不可能亲力亲为的。
“回皇后娘娘，民女这次进宫，正是带来了一批上好的熏香。”我恭敬地答道。
“哦？不知夏姑娘给本宫带来的，是什么香？”皇后语气中满是庄严，不怒而威，不愧是一朝天子枕边人，今朝皇后。
“回皇后娘娘，是丁香。入夏天气逐渐转热，民女是想，这丁香有清凉解暑的功效，特带进宫来呈献给皇后娘娘。”丁香，素闻皇后淡雅，应该会喜欢丁香。
“哦？夏姑娘倒是玲珑心思，本宫就收下了。”皇后掩了嘴笑着说，同时吩咐手下收下那些熏香。“不知，这些又是……？”皇后指的，自然是那些龙涎、麝香。
“回皇后娘娘的话，那些是进献给诸位皇子的。”我毕恭毕敬地说道。
“你倒是有心。这味道，该是龙涎吧？”皇后鼻子似乎很灵，轻轻闻了闻那一包龙涎就能说出来。
“是。皇后娘娘莫非对熏香也有所了解？”我脱口而问，这句话倒是很没有礼数。一味的唯唯诺诺不见得就是见皇后的最好应对方式吧？
“本宫哪里有什么了解，不过是皇儿屋子里身上都是这个味道，本宫闻习惯了，也就记得了。”皇后笑着说道，那笑声里的幸福宠爱显露无遗。
皇后的孩子，便是那传说中翻云便是雨的三皇子吧。
“好了好了，这熏香，本宫替你收着，你之后跟小福子记下分别是给哪位皇子的，再回去吧。”皇后一阵笑声过后，连声音都柔和了不少。
身为人母的慈爱吗？
“不过，圣上的那份熏香，姑娘莫非没有准备？”皇后笑着抿了口身旁宫女递上来的茶，低着眸子出其不意地说道。
果然来了。
“民女不敢揣测圣意，是以没敢准备。民女心想，最了解皇上的必是皇后娘娘，民女不敢越俎代庖。”我恭敬地回话道。
“不错，夏姑娘冰雪心思，本宫喜欢。来人，将本宫那对玉镯子赏给夏姑娘。”皇后似乎对我的回答很满意。
我受了赏躬身倒退着离开，将那一室过于压抑的红砖红瓦金碧辉煌抛诸脑后。
满庭满园的芬芳，却叫人喘不过气来。
属于宫里的压抑气氛。
来来往往奔走的宫女，谁也没有抬眼注意到我这个不速之客，除了主子她们眼里也入不了什么人吧。
带我出宫的小太监中途被管事的叫走了，我百无聊赖地站在石桥上听流水潺潺。
鱼儿看似自由地游啊游，游不出被圈划好的池塘。
静静望着粼粼的水面，却在记忆翩飞之前听到一声惊呼——
“姑娘小心！”
作者有话说第9章 约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