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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登顶 ...

  •   金耀日,天朗气清,申时正时,由德馨庄后面的一条路开始向上攀爬,桌里耶在最前方,他规定,不许御剑,不许使用灵力。
      山路望不到头,最开始是坡度较小的山林路,月见怕影响其他人,自然走在最后面,前面是林少茹,再前面是荣是语和荣是云,楚司白果然就跟在月见旁边。
      松林密布,挺拔青幽,林中一天月白小道,月见勉强还能跟上,时不时有松鼠从身旁跳过,见到楚司白就又逃走了。众人还时不时聊天玩笑,品评风景,个个气定神闲的公子模样。
      出了松林,脚下生荆棘,道路无可寻觅,矮丛灌木,免不了要刮破衣服,但是明显这学服是特质的,银纹有灵气,阻隔荆棘,道路越来越崎岖不平,众人只能关注脚下,不得大意。
      月见脚力不济,已经渐渐跟不上,他催促楚司白:“你先到前面去,我还能行。”
      “好,前面等你。”
      此时斜阳西沉,他们正处于高山之上,极目远眺,红霞遍布,染红山间云雾,山高天远,如坠世外之境,此景遍布胸中,不禁胸怀开阔,志存高远。
      荣是语缓步向上,本来还担心月见,出发之时果然如同泰重星所说见楚司白在他身侧,便放心的走了,分神间脚下一滑,几欲摔倒,本能间就想使用灵力,结果被一人拉住了手,稳住身型,听到荣是云的声音:“师姐,小心!”
      神色不自然的抽出手,荣是语想说什么,结果见那人已经背过身去,向前走了,曾几何时,那还是个小小的少年背影,身上总藏着好看的折纸,笑容灿烂,眼若星河。
      月见勾着腰,气喘连连,前面那人已经在等着,月见一步一步的走过去,一步一步接近那云端之人,顿时感觉心慌害怕,斜阳晃得他看不清,只能眯着眼睛,月见这时索性闭上了眼睛,但依旧能清晰的想象出那人站在面前的样子,那没有表情的俊颜,那无法忘记的笑容,还有那清磁的声音:“小师叔,把手给我。”
      直到月见感觉他的手被清楚的握着,没有隔着任何东西,冰凉又舒服,才知道刚才那声音并不是他所想象,但他确实又伸出了自己的手吗,这瞬间月见顿时感觉自己真个手臂都失去直觉,连带着那一侧的心脏都发麻了,僵硬无知的被牵着走了,连意识都要飘出去,两脚不知道该如何走路,像个蹒跚学步的婴孩。
      倘若时间温柔以待,但愿此路无垠,月见眼看着橙月的头顶低下,心中祈愿不过妄想,楚司白始终一言不发,默默的牵着月见,他心想人间静美,不过此时。
      “司白,我又不是小孩子,这样如何是好?”月见终究觉得不妥,欲将手抽出,楚司白感觉他要抽手,确握紧了不肯放。
      楚司白皱眉道:“我觉得很好。”
      他的眼眸清澈见底,月见无法直视,只好低头说:“倘若被别人看到了,也不合适。”
      “你是我师叔,如何不合适?”
      月见见楚司白身后有人下来,怕是来寻他们的,着急想挣脱出来,拿另一只手去掰,楚司白抿着嘴十分不悦,月见观他脸色,赶忙换了语气:“司白,师叔自然乐意被你牵着,但我手疼了,你先放开,可好?”
      楚司白这才换了脸色,放开月见的手,却见那白洁的手背上几道红痕,正是方才自己捏的,月见赶忙将手掩盖在袖子里,笑说:“没事,没事阿。”
      恐怕别人家的师侄不会这样对师叔把,只有他觉得理所当然,是否对敬爱照顾有所误解,这要如何解释呢,月见心底五味杂陈,眼看楚司白似乎有走偏的感觉,难道自己可以心存侥幸,当即否定,万万不可,到死也不能说的话只能埋在荒漠里,寸草不生。
      “月见,表哥!”来人是林少茹,她脸颊陀红,微喘气:“先生让我们在前面歇息,我过来找你们,月见,你没事吧?”
      “我没事,林小姐,其他人都在前面了么?”月见怕楚司白又有什么举动,只好在后面跟林少茹聊天。
      “是的,都在前面歇息了,表哥对小师叔真好,小时候表哥从来不与人主动说话,连我也怕他,现在看上去好多了。”林少茹那漂亮的脸蛋上温柔的笑意,眼睛凝视前方的背影。
      月见不敢看前方背影,唯恐泄露情绪:“他是认我做小师叔了,从见他的第一面他就叫我小师叔,是个死心眼吧。”
      “那你说我还有希望么,见他的第一面我就被他吓哭了,他从来只喊我林少茹,你说在他心里我是不是和那些张三李四一样。”少女的眼里是深深的落寞,山上下来的风吹动着她的衣摆。
      月见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又怎么敢去问楚司白的心呢,那不亚于自剖,但想这两人站在一起倒是佳人俊郎,一副美景,当是做师叔的期盼才是,于是笑道:“司白其实是个慢性子的人,林小姐该有耐心些,时间还长呢。”
      “是呀,还有时间呢,总有一天要听他叫我少茹,谢谢师叔。”少女心思婉转,眉开眼笑,活泼动人。
      突然月见不防脚下岩土松动,左脚无力直接歪倒下滑出去,林少茹在身侧见状,甩出腰间白绫拉住月见,再将他拉上来。
      虚惊一场,月见感激:“多谢林姑娘相助。”
      “举手之劳,我们走吧,嘶-”林少茹蹙眉停顿。
      月见心想莫不是刚才救我之时崴了脚,忙问道:“是否伤了脚?”
      林少茹神色自然,笑说:“无事,就是脚抽筋了,走吧。“
      跟众人汇合后,卓里耶交代说前方是山崖,需小心攀爬,他在前方带路,会留下记号,天色已经很晚,要尽快登上山顶。这时只剩下最后一点霞光,脚下的路昏暗不辨,远山只一个青黛的轮廓,雾气层生,卓里耶踏过的石块上都留了一个荧黄的圆形印记,在暗色中十分显眼,众人亦步亦趋,落在最后的是月见和泰重星,泰重星到底年纪小,体力不支,眼看不能继续,月见道:“重星,别逞强,快调动灵力。”
      没想到那孩子却十分倔强:“我定要登顶!”
      楚司白没有按照卓里耶留的记号走,他自己攀爬在旁边,轻巧自如,月见一度怀疑他是不是作弊,快要到顶的时候,前面泰重星说:“前面林少茹差点掉下来,真是十分危险了。”
      月见听了,感觉这林少茹也是心思坚韧,遂跟旁边的楚司白说:“司白,去帮帮你表妹。”
      楚司白置若罔闻,仿佛不知道月见说的是谁,月见叹气:“林少茹,她是你表妹,你上去看看呀。”
      “聒噪。”
      月见还没听清他说的什么,便感觉自己被拧着领子给提上了山顶,泰重新也刚刚上来,不管有没有偷偷使用灵力,无人知晓,反正终究是登顶了,山风煞煞,众揽凌小。
      山顶平台宽阔,卓里耶吩咐大家打坐休息,等待明早日出之时。
      楚司白又给月见灵力清洗,这下月见敢确定这一路上楚司白都是在作弊,于是问他,楚司白十分不屑的说:“爬山乃粗俗之人行为,但小师叔想体验一下也无妨。”
      如此目中无人恐怕也只有你楚司白了,这样说来,我岂不是最粗俗之人,每日养鸭喂鸟,除尘清栏,俗不可耐了。
      月见在心里摇头道,那还真是谢谢了,委屈你陪着一帮俗人干着俗事。
      山黑月微,众人打坐入定,突然有人喊:“啊,我的腿。”旁边立刻有人用了火符去照看那人的腿,却见那人小腿上黑色的斑斑点点,神色痛苦。
      接着又有人陆续出现相同的症状,荣是云和荣是语连忙上前查看,仔细辨认后说:“是无条草的毒,此草的草液有毒,沾染会导致疼痛麻痹,但只需运用灵力抵抗,半个时辰后就无大碍了,不必太过惊慌。”
      “你既然识得此草,刚才上山怎么不提醒大家,是不是故意的,这么多人沾毒,就你们两没事!?”有人埋怨道。
      荣是语突然意识到什么,喊来荣是云:“你快去看看阿月。”荣是云点头,转身去找月见,这边荣是语镇定的说:“无条草不易识别,方才上山天色已暗,确实怪我没有留心,我与师弟从小练药,解药毒药不知吃了多少,自然不会染毒。”
      “还请大家不要乱动,专心抗毒,如果不解干净,留有后症,恐有伤根本。”此番话一出,无人再敢多言,荣是语查看一番,发现除了他们荣氏二人,卓里耶和楚司白,其他弟子都染了毒,不禁心中惊疑,无暇多想,急忙去看那边月见的情况。
      月见方感双腿麻痹疼痛,无法站立,楚司白扶他坐下,听那边说话也大致了解了情况,月见脱下鞋子,挽起裤腿,黑斑点点,大小不一,在纤长如玉的腿上尤其突兀,月见疼痛难忍,不免蹙眉,楚司白见状,心有担忧,以灵力注入,以图解毒。
      “没用的,月见自身没用灵力,外输灵力只能缓解疼痛,现在只有一个办法能解毒。”荣是云寻到两人,果然如同师姐担心的一样,月见也染了毒。
      “什么办法?”楚司白马上问。
      “放血,每个黑斑处割开,马上,不然毒扩算开,双腿将废。”荣是云严肃的说,这句话如同毒药让月见心里害怕。
      “是云,你来执刀,要快,阿月你别怕,师姐在这里。”荣是语平时看着温婉,遇病情则镇定果断。
      楚司白无言默许,月见点头,反倒不怕了,如此三人在侧,诚心相护,何惧有之。
      荣是语燃火符为荣是云掌灯,荣是云执薄刃,精准快速的划开每个黑斑,两人配合无间,划开的黑斑处流出红黑的血,荣是云以灵力引导出来,最后撒上药粉,以衣带包扎。
      “阿月,昨日我给你的药可带了?”
      月见从衣襟里拿出药瓶,他蠢色全无,额间冷汗,躺在楚司白旁边,饶是楚司白一直以灵力相互,大大小小数十处割皮破肉的疼像无数的针尖在芒,已经让他精疲力竭,但在这黑暗中并不能看的十分真切,楚司白幽冷的眸子从那触目惊心的腿上收回,怔怔的看着月见的脸,接过他手中的药。
      “各三粒喂给他吃,每隔两个时辰一次。”荣是语见楚司白拿了药,便对他叮嘱到。
      楚司白点头,喂了月见药,说:“小师叔,我带你下山。”
      月见虽然身上疼痛,但心里存了自己都不知道的窃喜,道:“不用了,我相信是云,现在已经好多了,我还想看明天的日出,你扶我起来坐着。”
      “不下山便是,你再躺一会。”
      荣是语又吩咐是云去看看其他人的情况,又安慰月见才走开,去找林少茹。
      山顶冷风习习,暗夜笼罩,卓里耶看似老僧入定,不动如山,但耳闻八方,虽未曾料想此番遭遇,然观世家弟子们机警应变,无生事端,遂安心端坐。
      林少茹低头不语,抱着膝盖在暗处体味这种疼痛,不少世家弟子过来安慰,她只说并无大碍,只有杨晨悄声问她:“少茹,此番蚀肌之疼,可还满意?”
      “此话何意,你不要胡说。”林少茹侧头,语意无辜,暗含警示。
      杨晨直视,眼睛像豺狼一样发光:“我是最了解你的人,少茹,你今天的目的是你自己呢,还是旁人呢?”
      这回林少茹只是似笑非笑的眯着眼睛,然后余光一扫又是忍痛摇头道,一副娇弱模样:“多谢杨公子关心,我已感无碍,公子请回。”
      “杨公子在此怕是多有不便,让我来给林小姐看看吧。”荣是语隐约看到两人在谈话,走进了听到刚才那句。
      杨晨谦和笑道:“那就劳烦荣菇凉了,我与少茹从小相识,自是比旁人要关心些,就此回避,告辞。”
      荣是语见此人谦和温和,又坦言直率,只点头暗叹,再查看林少茹双腿,黑斑退却大半,稍稍放心下来,嘱咐一定要持续用灵力逼出毒,方可收手,林少茹点头照办,又打坐运灵,但看前方崖边那靠近的两人身影,暗中浅笑,收了灵决,痛至心侧,方觉清醒。
      半个时辰后,暗夜沉沉,山高雾重,看不见一点光亮,只头顶洁白倾泻,风吹云过,时明时暗。众人都入定打坐,荣是云悄悄将外袍披在荣是语身上,静坐旁侧,守云待日。
      服药之后,月见感觉痛感渐轻,虽然困顿,但心疲力竭,腹中空空,难以入睡,让楚司白扶他坐起来,叹望明月,深知这毒对于修行之人并不算什么,然而于他是要遭一番罪,奈何自己非要来掺合。
      “小师叔,拿着。”楚司白从身上拿出一个纸包,低声说到。
      月见拿过来,打开一看是两块蔷薇花饼,粉色圆形,淡淡香味在夜色里散开,直沁人心扉,这刹那的温柔像把甘露浇在沙漠里,强行要长出点什么,月见低了头,闭了闭眼,方觉要压制这生长的心绪,要用尽何等的力气,便是自己掖住自己的心脏,掩耳盗铃。
      甜腻芬芳,但入口如毒,每吃一口,便更用力的攒住心脏,只至破裂,不肯松懈。这忧郁隐忍的心情在黑夜里无人察觉,那眼里暗含不住的情绪也一并得救了,月见吃完那两块鲜花饼,睡意袭来,楚司白已经在旁边打坐,风中带着他的香气,月见只感觉沉溺欲晕。
      “小师叔,靠到我身上睡吧。”
      月见抗不过睡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靠在楚司白肩头睡着了,也不记得楚司白是否说过那句让他靠着睡的话。
      登临绝顶东方白,混沌初分,紫气氤氲,翘首凝神怨乱云。金丸腾跃云天赤,喷薄红盆,万象乾坤,一览群峰景慑魂。
      月见睁眼看到的这幅景象,绝美摄魂的青要山日出之景,仿佛馈赠昨日的辛苦,一切焕然新生,这广阔壮丽,天地俯仰之间,谁不是浮游一粟,踟蹰沧海间。他从楚司白的肩头坐起,昨日之思绪全如尘埃草芥,飘然散去,无足轻重了,青要山连绵十五峰,如睡龙侧卧,望不到头,一起迎接这图景。
      众弟子都逐渐醒来,赞叹不已,卓里耶却将他魁梧不屈的身躯重重的跪下了,向着北面,这无形的阻隔,那跨越不过的,未曾归去的故土。那厚重的肩膀,终究像一个垂垂的老者,不堪负重,那些夙愿决心,终于在这天道面前无能为力了。
      因此这新生的日出景象下也透着厚重的悲凉之感来,无论何总情绪的生长,都不枉这一趟登顶之行了,青要山北山之首,十五峰最高点,除了从楚河山庄里面,其他位置都不得道路,若御剑而来,恐怕没有此番心境了。
      月见此时心情宽阔,思绪坦然,十分满足,楚司白起身说道:“小师叔,我们下山吧?”
      日升之下,月见见此人十分赏心悦目,坦然笑道:“好。”楚司白见着这双笑眼,心中一动,弯腰将人抱起,御剑而下,并不理会山上其他人,于霞光中飘然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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