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凛志》昕子與

6、第六章 头髮

　　时间匆匆就这样过去了八个秋冬，靳怀跟靳湘两个人已经从书院毕业。在江湖上小有名气，虽然书信不曾停过，但每年回来雪见庄的日子越来越短，除了过年跟一些零碎的日子，雪见庄已不常见这两位少爷了。

　　又是一个春日朗朗，樱花飘落的时节，霁月宇现在已成了一个大院子，有许多三少爷从书上看来的特殊建筑，比起一般方型的窗户，更多的是狭长窗櫺，并且多用玻璃，让光可以自然的透进来。有的房间不用竹帘，而是绒布製成的布帘。
　　待客的厅堂门上放着三少爷自己做的风铃，开门会有叮叮噹噹的声音响起。中央有一个显眼华贵、准点会跳出小鸟鸣叫的大钟，高脚的椅子跟长方型的桌子。许多玻璃製的器具，插起花来颜色透亮鲜明。
　　院子裡许多稀奇古怪的花草生在各个角落，有的颜色迥异，有的芬芳千里，旁边摆上一些椅子，中间放上固定的大伞，有时候三少爷喜欢坐在这裡读书。而中间拿来种菜的田地现在是播种的时候。

　　霁月宇有许多新奇的小玩意儿，装潢上跟风格与其他古色古香的院子都不同，许多其他院子的奴僕经过时都会好奇的多看两眼。

　　「少爷。」隽宁拉开书房的门，看着裏头还是黑黑一片，迅速地捲起袖子把书房的帘子一个个拉开，让阳光透进来。

　　原本只是小书房的这个区域这八年被扩建了三次，已经比主卧房还要大了。书房是模彷着外国书的叙述改建的，挑高了两层楼，迴旋型的椅子不占空间，能放下更多收藏。挑高的室内可以放进狭长的窗子，进来的阳光更加明媚。怪的是没几张桌椅，但许多处都放着貂皮毯，显然主人比起好好坐着看书，更喜欢躺在地上。

　　各种封皮奇异的书卷，有些写着扭曲的文字根本看不出来是什么，但每本书都被悉心照顾得极好，除了一迭迭尚未归位的书籍显得有些凌乱外，书房也没有一丝灰尘。

　　白香木悠悠的燃着，隽宁终于在这个角落發现呼呼大睡的人，他叹一口气走向前，把上头的被子拿开，只听得一声不满的牢骚。

　　「少爷，该醒了，明天是要出發去裴州的日子，今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准备，你忘了吗？」隽宁蹲下把靳寒的脸蛋捧起来，将一张被乌丝爬满的脸给拨云见日。

　　一双杏花眼终于不甘不愿地张开来，当初庄裡的老人们说得没错，单说五官，靳寒绝对是雪见庄的一等一。

　　八年过去他身上的稚气褪去，变成了英姿飒爽的青少年。一双杏花眼深邃无比，与本人意志无关总有一点勾人的气息，长长的睫毛眨动时会在下眼睑处落下阴影，俊挺的鼻樑还有那张薄薄抿着的菱角嘴，在这张头包脸的漂亮脸蛋上比例恰到好处。

　　这些年他时常出外勘查，登山溯河，在十三岁的时候迅速地拔高身子，半夜还会因为骨头长太快而痛醒，却不知为何肤色却依然白皙。

　　他的一头长髮已经留到及臀了，洒在白色的貂皮上格外乌黑。靳寒的气质还是慵懒，多年来深爱诗书让他看起来心思深沉，比起大公子的挺拔俊朗，二公子的风度翩翩，从外人看来，靳寒的气质更多点冷然。

　　「难得入手几本塞外的书，熬得太久……」许是刚起床，靳寒的声音还哑着。他的声线平稳，却因磁性，入耳有些酥麻。拨开身上的毯子，他把隽宁在脸上的手拿下，站起来用力的伸懒腰，發出喀喀的声音。

　　「热水？」

　　「早早给你备下了。」

　　靳寒嗯了一声，拖着爱穿不穿的外衣，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走回卧室。

　　「行李都好了吗？」靳寒将身上的衣袍一件件脱下来，泡进放满桂花的热水裡，舒服的叹出声音。

　　「早备好了，少爷你格外吩咐的物件，跟一些稀罕的香料草药，都备妥了。」拉上屏风，隽宁把散落在地上的衣物丢进篮子，接着便坐上椅，拿起筷子继续处理把刚才没吃完的早膳。「书不需要带吗？」

　　「不用了，看完了。」靳寒将双手放在木桶的边缘，在热气中歪着脑袋。「虽然是下裴州，但大哥二哥都在那盘旋许多年，估计缺不了什么。」

　　「大少爷跟二少爷都很期待你去裴州呢，听说趁此机会乾脆把在那儿置办的房子给整修了一番。」隽宁眨着大眼睛，脑子还在盘算行囊还需要哪些。

　　「大哥不是去了塞外吗？」

　　「也不是常常待在那，毕竟是个危险的地方，多半时间也待在裴州。」

　　「嗯……」靳寒在裡头声音沉了下来，接着说「我估计紫金炉裡熬的东西就快好了，只缺了最后一味药引，你给我拿个布条来。」

　　「知道了。」隽宁把最后一口豆浆喝完，接着起身拿起靳寒吩咐的东西，走进沐浴的内室。

　　靳寒把一头长髮拢起来，在木桶裡稍稍比对了下，便大概在肩膀的地方将头髮用布条起来，接着指头一挥，他一头髮丝散下，不比隽宁的短髮长多少。

　　隽宁倒吸一口气连忙把那捆头髮接住。「少爷！你七岁后再也不剪头髮，每天还要用玫瑰水跟果油养着，上次还把只生在悬崖的百棘果捣碎了一大盆拿来泡头髮，你傻啦？！」

　　「就是要这样悉心养着的东西才好。」靳寒不在意的说着，拿起镜子架在木桶的边缘，用手指对着镜子把修不乾淨的地方，俐落地剪起来。「要不是为了那麻烦的东西我才不想把头髮留这么长，睡觉的时候一天到晚压到，醒来还要花半个时辰梳头髮，麻烦死了。你把那坨东西丢进去紫金炉裡。」

　　「这个？」隽宁傻眼的捧起沾上水气，重量大增的一大把头髮。

　　「就是那个。」看着镜子裡一头清爽的头髮，用手随意拨拨，靳寒满意的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