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凛志》昕子與

5、第五章 踏青

　　自从爹给自己出了主意，隔天靳寒便准备一个简便的小包，两个人出门踏青去了。

　　木樨谷，顾名思义，这裡长满了各种颜色的桂花。桂花是秋天的花，现在这个时节没有什么特别的景色，但这裡一片一片都长着香气浓郁的金桂、颜色较淡，浅黄的银桂，还有四季皆开，长年芬芳的月月桂。

　　桂花需要光照，生长缓慢，照理来说在幽凛开不了多少，许是灵气旺盛，木樨谷偏南，气候较温和，加上这片是平原，常常能够迎着阳光，这个时节开的不多，但那少许的月月桂也是美景。

　　桂花是靳寒特别喜欢的一种花，拿来酿酒、做糕点，都有独特的芬芳，他曾与哥哥们一起在秋天时在这玩耍，遍野的桂花，香气扑鼻，各色深浅灿烂，在黄昏之时更是一片美丽的颜色，沉浸在悠雅的香气之中。

　　靳寒想多摘一些回家，能够化痰止咳，也能做成薰香，一到木樨谷，靳寒跟宁宁就开心的在草原上滚来滚去。

　　滚的两个人都笑累了，两个孩子才大字躺着喘气。

　　「三少爷，你要给宁宁取什么名字啊？」想起昨天老爷说的话，宁宁翻过身，脸颊靠在双手上，大眼睛雪亮的看着靳寒。

　　「嗯……」靳寒拿着一小株桂花在鼻子前闻着，看着悠悠蓝天。「宁宁，我啊，过几年出门上学的时候，你想跟我去吗？」

　　「想啊！」宁宁大声说着，靳寒是小书虫，经年累月下来，他也常常跟着靳寒一起看书。幽凛虽然好山好水，但真的有点无聊。

　　「可是我在外不想要用靳家的名字。」

　　「三少爷，你是还在意那些不好听的话吗？」闻及此，宁宁眼裡的光芒稍微黯淡了点。

　　「不是。」欸咻一声的翻过身，靳寒用着跟宁宁一样的姿势对看。「雪见庄靳家的名号太大了，閒言閒语是一回事，要是被知道了，肯定会招惹一些麻烦的人。拍马屁的、眼红的，多了去了。玉暘城早晚都要去的，如果出去的话，我也想多看看一些东西，不想被这些小事绊着。」

　　宁宁开窍的啊了声，点点头。「也是，大少爷才去玉暘城第一年，家裡的客人变得更多，但看起来也没几个好人。」

　　「这件事情昨晚我跟哥哥还有爹都讨论过，等到我上书院，大哥已经二十三，二哥也二十一了，都早不在书院。我在书院裡头可以不用顶着靳家的名号，免得招人讨厌。大哥二哥都很出色，你也知道少爷我只喜欢做些小事，不想人前显摆。」

　　「说穿了你只是想玩嘛……」宁宁呿了声。

　　「你就不想玩吗？」靳寒斜看了一眼。

　　宁宁经过一番大约三秒的挣扎后，猛然点着头。「我也想玩。」

　　「那就是了嘛。」靳寒又滚了两圈，才滚回来。「所以我们两个要想个化名，我听说书院有不少名门望族的小孩进去，身边也会带着书僮婢女，是可以一起学习的，爹也说他会捎信给书院，把我们的身分隐藏起来。」

　　「那少爷你想叫什么名字呢？」

　　「先取你的名字吧，爹说，你的乳名叫宁宁，是因为你小时候不爱哭，是个乖孩子，有个宁字怎么样？」

　　「好啊，反正我也听习惯了。」

　　「我，」靳寒指着自己，又指了指天空。「蓝天白云，叫做白天蓝，你，」他又指着宁宁。「你，虽不能入靳家姓，但也是靳家人，取个音近的，叫做隽宁，好不好？」

　　「好！」宁宁听了开心地跳到靳寒身上。「谢谢少爷！今天开始宁宁就有真的名字了！」

　　「我是白天蓝！」靳寒搔着宁宁的痒，又被反击，两个人笑在一团。

　　「我是隽宁！」宁宁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在幽凛附近转悠的这几天，准备待两个礼拜，两个小毛头在瀑布下的瑶泊河捡了许多各色精緻的灵石。瑶泊河是远边天灵山的下游，在森林深处的河岸，树木又高又直，苍苍的树荫下让整个河岸旁有一股蓝色的仙霞，酝酿数万年藏于地底的矿石和稀有的药材。那层飘盪的蓝色仙气，让整个瑶泊河暖暖的，即便是靠近北边的天灵山，听着瀑布刷刷的奔流而下，河畔边却有一股暖暖的地气，靳寒跟宁宁这几天四处跑跳，却最常在这露宿而眠。灵气流过四肢，听着瀑布湍流的声音，软软的草地让人每天都睡得极沉。

　　两人在此收集不少石头跟草药，靳寒喜欢花草，术式自然从植物延伸得多，但他發现不同种类的矿石在画术时，竟会增加许多功效，虽不能全部开採回去，但他也试了许多。青金石让术式更集中，一点放出的威力更大、白云母能强化运气的效果、紫水晶佈出的阵法更为坚韧，诸如此类玩得不亦乐乎。

　　再来是风想岩，风想岩在一个悬崖峭壁上，一块极巨大的岩石，两个孩子爬得要死要活，好不容易才登上去。居高临下，北风极为有劲的迎面吹来，俯瞰下去能够看到雪见庄附近的小镇。两个孩子手牵着手站在峭壁边，不断吹来的狂风能让成人也掉不下去。

　　风想岩在至高的地方，禅息、打坐、修行，广阔且视觉极好，两人在这边比了比木刀木剑，对打了几天，弄痛了就拿瑶泊河摘来的草药用随身携带的小药炉做着膏药敷着。

　　清水斋出事之后，靳鸿吩咐靳寒，他的感知力极强，但控制上还是生疏。要多能够理解周遭环境以及本身的灵气流动，不可在情绪波动大时赫然爆發。若是时常如此，会伤其根本。

　　转眼间，两个礼拜没回家，但回到雪见庄却是更加精神飒爽。

　　靳寒發现宁宁跟着他进行一些简单的修行，宁宁天分不好，学术式太难，但是宁宁体力好，成天爬山下海都不觉得累，出门踏青几天跟着他吐纳静坐，才两个礼拜就多长了几公分，有几次他懒得动还是宁宁背着下来的。

　　过两天大哥要离家回校上课，两人一早回雪见庄，正要往清水斋走才想起来现在不住在那。大哥在无剑阁，二哥住碎流轩，爹爹在正院的孤梅听雪堂。

　　他回家后管家带他到离每个院子都颇近的居处，名叫霁月宇。这个院子属地广阔，靳鸿知道小儿子喜欢园艺，给他一个宽阔的大院子，可以莳花弄草，除了主要作为卧室的居室以外，还有能够练药的修行房，小厨房，以及可以堆置许多书册的大书房。

　　这个院子凉风徐徐，广阔适合赏月，因此叫做霁月宇，中间有个大空地，比起其他院子房间较少，在这待着的奴僕不多，在靳寒的卧室旁边，就是宁宁的房间。对孩子来说整体的装潢古朴了点，但也不失雅致，还有一片竹林，翠绿挺拔煞是好看。

　　负责这个院子的奴僕，在大哥二哥对爹的施压之下，选了许多老练温顺的人，显然他出去玩的两个礼拜，都已经做好各方面的教育，对他跟宁宁都是客客气气，手脚俐落。

　　洗漱完后，靳寒换了身米白底绣竹叶的衣裳，较为宽大的外衣落在手肘处，浅青色的内裡贴着手腕边，方便做事又颜色清朗。滚边带着银丝线，在光下看起来微微闪亮。靳寒在腰间的白色香囊放进了月月桂的乾糙花，淡淡的清香拢在他身边，另外还有一颗瑶泊河挖到的翡翠，看起来才新生不久，还是翠绿，在阳光下透亮透亮的。

　　他将长髮梳得仔细，要宁宁给他辫着，簪上大哥从玉暘城给他带回来的雪玉扁钗。

　　这两个礼拜看来家裡置办不少新衣给他跟宁宁，宁宁今天也穿着一衫天青的裤装，刺绣不比他身上的要随便。方便他跑跳，宁宁的衣服多是裤装，不似靳寒的多带点飘摇长衫，刺绣也多是鸟兽，如他活泼的性格。

　　「爹！大哥、二哥！」靳寒拉着宁宁轻快的跑跳进了厅堂，两个人手上都提着大大的布袋，不知道装着什么。

　　「寒儿回来啦？」正准备喝下一口热茶，靳鸿把两个孩子抱到自己腿上。

　　「这什么？好重啊。」靳怀让僕人再搬来一张桌子，将那两个大布袋放在上头。

　　「新的院子跟衣服喜欢吗？地也整过了，你想种什么都可以。」靳湘笑着看着，也因为好奇往那两个布袋凑过去。

　　「喜欢，都喜欢，这些衣服首饰够我玩很久了。」靳寒看起来容光焕發。

　　「谢谢老爷跟大少爷二少爷。」宁宁开心的在靳鸿的腿上蹦来蹦去。「啊，三少爷，你快点打开我们的战利品啊！」

　　靳寒跟宁宁两孩子跳下靳鸿的腿，像是要炫宝一样兴冲冲地拆开两个包裹。

　　一个打开是各类各色漂亮的矿石跟水晶，黄玉、孔雀石、粉晶、天青石、各式各色，甚至还有罕见的树化玉。

　　另一个打开则是各种花草跟种子，霎那间桌子上被这各种颜色铺得光彩斑斓。

　　「这些都是我跟宁宁在外边捡回来的，这个青金石最适合攻击类术式，红玛瑙又可以增强血气，这都是大哥的；白云母可以增强内力运气的功效，紫水晶帮助静神巩固阵法，这给二哥，剩下的我还没研究出什么来。在野外没法精炼，不过我都挑透透的，全没有杂质晶亮得很，就算用不上，当装饰也很好的，看镶在剑柄或是乐器的红穗都行。」靳寒兴高采烈的说着，一面给家人塞礼物。

　　「这边这些草药，在外头也长了好多，以为河边才有，结果在风想岩上用力挖了挖，就找到这么多好东西，爹爹你看这个何首乌，看起来有百年，肯定把你的白头髮全都弄得乌黑亮丽，我再加一点墨玺跟无患子进去，还能闢邪呢，还有这个－－」

　　两个小孩跳来跳去，拿着各式各样的东西献宝，脸上的红润显得兴奋极了。

　　「好了好了，喘口气吧。」靳湘捧着满手的东西，赶紧往一边收着，把两个弟弟揽在怀裡。「茶还没喝上一口，说了一大堆，先吃饭。」

　　「开心吗？」靳怀也是好笑，他平时冷峻的脸此刻也化出笑意，也把手上满噹噹的东西先放着，推着两个小孩上餐桌。

　　靳鸿看着靳寒跟宁宁，又轮流扫过老大老二的脸，突然就抽噎起来。

　　「爹你哭什么啊？你喜欢白头髮吗？」靳寒看自己老子变脸这么快，随便拿过桌上的帕子就往靳鸿鼻孔塞住，也不管那是拿来擦汤水的。

　　「爹爹……太高兴了，看见你们两个玩得这么开心，尤其是寒儿，整天冷着一张脸都不说话，今天开心成这样，呜呜……」靳鸿也不管那帕子哪来的，用力地擤了一鼻涕，吸了几口气后，才像想到什么一样。「啊，你给爹找地都是些延年益寿的东西，你觉得爹老了吗？」靳鸿后知后觉自己被儿子损了一通，摸上自己头髮。

　　「本来就是，外头的人都说你是不老妖怪，五十几了还长这个样子，我是知道爹爹内功深厚啦，但你也要整体上看起来平均一点啊。」靳寒手指在靳鸿身上点了点，那张看起来三十岁的俊逸脸蛋，却有一头黑白交接的髮色，看起来真有点怪。

　　「老爷，这样真的会有点噁心呢，还不如直接看起来像三十岁的好。」宁宁跳累了，已经开始扒饭了。

　　「咳……」老大跟老二两个不自然的往两边咳嗽。

　　「小毛头居然敢这样说你们爹！」

　　在一声靳鸿的怒喊之中，今天的餐桌又是热热闹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