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凛志》昕子與

18、第十八章 芳草碧色

　　「我不是自己要上南坊的。」

　　下一秒，靳寒跪在他二哥的琴桌前头，双手高举。

　　刚才他推门而入，正要说话，靳湘却不由分说叫他跪下，摆出这个受罚的姿势。

　　「手举直。」靳湘眼也不抬，调整着琴弦。「你也十五岁了，二哥也不能管你要去哪，也亏得你挑上最好的一间青楼，眼光也是不俗。」

　　「我知道这间是二哥开的才会走进来。」靳寒双手累得發抖。

　　「你知道是我开的？」靳湘停下调琴的动作，摆摆手让靳寒自己坐下，而他也站起来坐到靳寒旁边。「我只说了裴州有我的探子，可没说养在哪。」

　　埋怨的瞪了二哥一眼，靳寒赌气的给自己倒茶，放任他二哥的杯子空荡。「芳草碧色，萋萋遍南陌。暖絮乱红，也知人、春愁无力。忆得盈盈拾翠侣，共携赏、凤城寒食。到今来，海角逢春，天涯为客。愁旋释。还似织。泪暗拭。又偷滴。」

　　「谩伫立、遍倚危阑，尽黄昏，也只是、暮云凝碧。」他定睛看着靳湘。「拚则而今已拚了，忘则怎生便忘得。又还问鳞鸿，试重寻消息。」

　　「原本我也半信半疑，这首芳草碧色是二哥你最喜欢的一首词，乍听之下只是一首伤春，但你说你在裴州养了一批探子，要收集情报，最好的选择自然是青楼。裴州首都玉暘城，这样的地方，一间青楼才开了三年便得了书寓这个名号，后头的人肯定不简单。」

　　「书寓」为烟花之地中等级最高的，由官府發放牌照合法营业，要缴纳的花捐也比寻常妓院高上不少。妓院女子卖艺也卖身，青楼女子卖艺不卖身。而青楼要取得书寓的名号，要进行考核，加上这裡可是裴州首都，牌子可不是谁人都拿得到，否则那些老字号的三楼六閤，为何如今还升不上书寓。

　　原本他只想带隽宁来破个身，从杜洛书口中听见凝碧书寓这个名号，他才下定决心走过寻花桥。

　　「三年前是二哥你从书院毕业，也是被裴州皇室看上的时候，虽然一般人不知晓，但裴州皇室肯定知道这裡是你的地盘吧？不，我想你是故意让他们知道的。」靳寒偷偷笑了一声。「他们想要你当驸马想成如此，你开这青楼不仅掩人耳目收集情报，还能让皇室中人不来烦你，毕竟一间青楼老闆当上驸马，实在太不体面。」

　　「但在给女领头说暗话时，我还是心存犹豫。」靳寒低声喃喃。「我虽猜到凝碧二字是从哪首词裡出来，也知道最后一句又还问鳞鸿试重寻消息，便是暗喻打探消息之处，书寓门口一片杨柳，这也是二哥你喜欢的树，却也无法肯定这裡是二哥你开的，只能说是误打误撞。」

　　「若说你这是误打误撞，二哥在这裡也溷不下去了。」靳湘拿过靳寒的手臂，抱歉的按压几
　　下。他是真吃惊小弟居然能从这些隻字片语连贯一二，推测他的喜好，一口气找上他的据点。「二哥只是生气你才来几天就往南坊动心思，你不要怪二哥，我嘱咐几道菜上来，你饿了吧？」靳湘往一边的摇铃轻晃几下。

　　「那还用说，哪有人看见自己弟弟不嘘寒问暖就直接叫他跪下的！」靳寒抱怨大开，瞬间声音都大了起来。

　　人人都说家裡排行老二才是真心狠，靳怀虽然性格严肃但他大多处理外头的事情，管家的自然是靳湘。二哥平时总是笑脸迎人，但真要下狠手的时候可是完全不留情面，无论谁来说项都不顶用。小时候他闯过几次祸，罚他最凶的不是爹也不是大哥，都是靳湘。

　　靳湘耳根子还特难使，软硬不吃，规矩立下，谁去劝都没有用。

　　他看似柔实则内刚，连堂堂裴州皇室都奈何不了他。自靳湘入裴州后，便被皇室中人看上，死搅蛮缠，也动不了他一丝一毫。然而靳湘厉害之处便在这，让人又爱又恨，想抓住却留不住，却又不忍下痛手，这些年不知多少姑娘折在他身上。

　　除了姑娘或许还有一些公子吧……

　　把靳湘的风流史写成书，估计能在西街上大卖。

　　「哥哥给你赔不是，不过你这少爷当得真好，居然还特别把隽宁也带来……」门正好打开，一些下人备好酒菜，便安静低头离去。他给靳寒准备一隻烧鸭，将鸭腿拔下来，放进靳寒的碗裡。「带来过初夜。」靳湘轻轻咳了一声。

　　「初夜是过不了，但他那个样子，看见女孩子就脸红，不多给他颜色瞧瞧，上书院还能不能好好读书？青楼女子卖艺不卖身，给他一点经验，下次再带他去妓院吧。」靳寒啃起鸭腿，没有任何波动，像是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你还真是博览群书，这些事都知道。」靳湘心情很複杂，下头人跟他说靳寒进来的气势，一点都不像初次上青楼的霸气，但幽凛可是一间青楼都没有啊，到底是连哪种书都看了？「你们怎的跟飞星门的杜洛书走在一起了？」靳湘问着。
　　不愧是情报大头，想必他从靳寒三人踏进南坊时就收到消息了。

　　「在西街上被他搭讪的，带我们去樊楼吃饭。虽然出现的时机太巧妙，但相处下来不觉得别有心思。他只当我们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并不知晓我会玄术，但他眼睛很利，不知道能瞒他多久。」

　　「飞星门出身，察言观色必定是上上级别，在江湖上也不偏不倚。奇门遁甲之术是常人不可得的一门学问。他定使一手好暗器，若真心想跟你交个朋友，倒也没什么不好。」

　　「他们两个肯定跟姑娘们玩得乐翻天，二哥你就帮我带个话，我累了想先回去了。」靳寒速速把饭给吃完。「注意别让隽宁喝太醉，他可要早点回来给我准备上书院的东西，至于杜洛书，他爱怎么玩就怎么玩吧，但毕竟受他照顾，这次的钱我帮他出了。」

　　靳寒起身把身上的玉珮解下，放在桌上。「白天蓝的独山玉，就送二哥了。」话一说完靳寒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靳湘还来不及多说两句，拿起桌上那块凋工精緻的玉珮，脸上神色複杂。
　　「怎么你自己对女孩子就一点心思都没有呢？当真读书读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