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醉花颜（重生）》幽幽筠

31、第三十一章 惊变

　　“好好的，去庄子上做什么？旻儿不是还要上学么？”

　　“旻儿总是叫苦，让他去散散心也好，你陪着他一起去，还记得石湖庄么？”

　　颜泠在脑子里搜了一圈：“记得，那里是养鱼的，有一大片的莲花，可以垂钓采莲子呢。”

　　江氏微微一笑：“小时候带你们去过，旻儿那时候还不会走路，扑腾着两只手想去抓莲叶，奶娘差点抱不住他。”

　　颜泠脑中浮现出一个胖娃娃留着口水去抓莲叶的场景，噗呲一笑。

　　“待会儿你收拾收拾，明日就和旻儿走。”

　　这么急，颜泠心里没有丝毫准备，她看向母亲，心里的不安又开始冒头。

　　“母亲，你是不是有事儿瞒着我？”

　　“这孩子，母亲能有什么瞒着你。”

　　颜泠敏锐地察觉到了母亲眼中的闪烁，联想起连天暴雨，父亲几日不曾归家，她猛然站起来：“是不是父亲出事了？”

　　江氏猝不及防，面上笑容一僵，这下颜泠全明白了：“母亲，你告诉我，父亲这么了？”

　　女儿殷殷问询，满怀关切，江氏紧绷了几日的线断了，泪水成串落下：“泠儿，我的泠儿——”

　　“母亲，父亲到底怎么了，你说呀。”

　　“都是容通判惹的祸，他拿公中的银子给儿子还赌债，被云大人发现了。你父亲因为刻意包庇，隐瞒不报，与容通判一齐下了狱！”

　　颜泠只觉眼前一黑，她印象中父亲一直兢兢业业，在苏州风评不错，怎么会走到这步田地！

　　“父亲为何要帮容通判隐瞒？这可不是小事。”

　　“我曾听你父亲说过，初初上任的时候，容通判助他良多。约莫是你父亲一时心软，酿下大错。”

　　如今，多说无益。颜泠抿了抿唇：“云大人那边，还有容家怎么说？”

　　“你父亲和容通判下狱的消息是一位与容家交好的文书偷偷传出来的，如今云大人那边只是把人关着，没有下一步动作，不知是在思量什么。容家大公子曾经打着送饭的幌子去求见，吃了闭门羹。”

　　“江氏！”门外忽地传来一声喝问，江氏心头一惊，从锦榻上下来：“母亲——”

　　颜老夫人面色沉沉，两边的皱纹都绷直了，这使得她不甚亲切的容颜显得更为严厉。她含着怒气，一进来就责问江氏：“若不是我过来，还不知道出了那么大的事，你这毒妇，还想瞒我多久。我的儿子，还在狱中受苦呢。”

　　江氏垂泪：“媳妇只是怕母亲年事高，受打击，并不是刻意隐瞒。再说，晟儿和容家大公子已经在想办法了。”

　　颜老夫人一掌拍在案几上：“晟哥儿人呢？”

　　“他出去了。”

　　“不中用，不中用！”颜老夫人脸都气红了。颜泠不忍心母亲一直被责备，上前劝道：“祖母，小心身子，您先坐下罢。”

　　“事到如今，我还能坐得下？”颜老夫人转头看见颜泠，心中一动，抓住颜泠的手：“对了，泠儿，你是乔家未过门的媳妇，乔家世代书香，在苏州甚有声望。你去求求乔老夫人，请乔家人帮忙想办法。”

　　“不可！”江氏急急反驳：“乔家最重名声，若是知道老爷的事，不但不会帮忙，还会与我们撇清关系，泠儿的亲事就岌岌可危了。”

　　“什么岌岌可危，我看你是危言耸听！”颜老夫人怒斥：“明明有个好法子，你却不用，安的这是什么心！”

　　“老夫人，夫人。”落月咬着牙进来禀告，神色有些慌：“乔家夫人来了。”

　　颜老夫人眼睛一亮：“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可见老天爷不是在指路，而是把路送到眼前来了！你们还愣着干什么，伺候夫人净面！江氏，你好好地同乔夫人说，无论如何，一定要让她答应帮忙。走，泠儿，随我到屏风后头去。”

　　颜泠随着颜老夫人，转到了八副仕女屏风的后头，坐下等待。

　　不一会儿，外头就响起了脚步声。颜泠从屏风的下方，看到了乔夫人绣着葡桃的锦缎软鞋。江氏上前招呼，乔夫人只是懒懒的，不怎么答话。

　　这般态度，只怕祖母的期望要成空了。颜泠垂下眸子，双手在袖中握紧。

　　“颜夫人，我此番来，是有一事与你相商。”

　　“您请说。”

　　乔夫人顿了一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这几日，我闲来无事，就把两个孩子的八字拿去合了，谁知却是相克的命格，不仅克父母，还会克时运，克财路。颜夫人，这两个孩子缘分浅，做不成一对了。好在咱们没有过明面，泠丫头的名声不会太受影响，您就把玉佩还给我罢，好说好散。”

　　颜泠能感到祖母在身边喘粗气，而母亲在外头，想更是难受。而她自己，心里却出奇的平静。

　　“乔夫人——”江氏的声音已发颤：“泠儿这个孩子你也见过的，是个极好的姑娘，为何要单凭一面之词否定这门婚事。一个大师说了不算，咱们多找几个合八字。”

　　“颜夫人，颜大人的事我们已经听说了，可不就是应验了么？再说，乔家的前途都在弥淳身上，若是娶了罪臣之女，这，这会惹圣上不喜，于他前途不利。颜夫人，我给你行礼赔罪，请您应了罢，乔家上下感激不尽——”

　　话未说完，只听得咚的一声，接下来是丫头的惊叫：“不好，老夫人晕倒了！”

　　颜泠给祖母掐了一把人中，冷静地吩咐：“把老夫人抬到锦榻上去，打开窗户。”

　　下人们一阵忙乱，颜泠整理了一下发髻和裙裳，缓步走出。

　　乔夫人乍然听说颜老夫人昏倒，吓了一大跳，又见到颜泠也在屏风后面，顿时觉得有些难堪。变卦退婚是乔家理亏，但是为了儿子，她得做一回恶人！

　　“给乔伯母见礼。”颜泠面色平静，福身行礼。

　　“孩子，快起来。”

　　颜泠笑了笑：“两姓之姻，乃是结缘，而非结怨。既然天定不和，无需勉强，折兰，去取玉佩来。”

　　折兰忍着泪去了，江氏满目泪光，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乔夫人望着颜泠，一时愣怔。

　　面前的小姑娘，云鬓花颜，烟眉露目。娇美之下却含着蒲苇一般的坚韧，骨虽傲却仍知礼，运虽艰却不怨怼。若不是出了这等事，她与弥淳却是良配。

　　后悔的话在嘴边转了几转，最终说不出口。她不敢赌，不敢拿儿子的前程来赌。

　　折兰很快回来，手中捧着红木盒子。递给颜泠的时候，唤了一声：“姑娘。”

　　颜泠稳稳地把红木盒子接过来：“乔伯母，泠儿祝乔世兄今后一帆风顺，前程锦绣。”

　　乔夫人一时觉得这红木盒子有千斤重，不得不双手接过：“颜夫人，泠丫头。对不住了，我在这谢过你们。”

　　颜泠回礼：“乔家在苏州名声甚隆，还请乔伯父看在往日情谊，父亲平日爱民如子的份上，为父亲说几句话。”

　　乔夫人郑重地应了：“我回去一定和老爷商量，你放心，再怎么，也得出面一回。”

　　等到送走乔夫人，江氏的泪怎么也止不住，抱着颜泠一声一声地唤着：“泠儿。”颜泠几番安慰，江氏虽然止住了哭泣，脸色却越来越白。

　　正巧林大夫到了，先看过了颜老夫人，言其只是怒急攻心，并无大碍，颜泠实在担心母亲，就让林大夫把江氏的脉。

　　谁知林大夫这一次却费时良久，弄得一屋子的人都紧张起来。颜泠小心翼翼问：“大夫，怎么了？”

　　林大夫眉间的皱纹都舒展开来，抚须而笑：“恭喜夫人，这是喜脉啊，因着日子尚浅，才一月有余，所以老夫多诊了一会儿。”

　　江氏一阵眩晕，她实在没料到，会是这么个结果，颜泠喜出望外：“大夫，快开些安胎药。”又转而对江氏道：“母亲，你现在是双身子的人了，切莫大喜大悲。”

　　“这一胎，似乎来得不是时候。”江氏笑中含泪，夫君在狱中，女儿又刚刚被退亲。

　　“娘亲，您别这样说，肚子里的孩儿会不高兴。”颜泠笑嘻嘻地凑过来：“乔家答应帮父亲了，我和旻儿又即将添弟弟妹妹，都是喜事啊，旻儿要是知道，肯定乐疯了。”

　　正说着，榻上有了动静，颜老夫人一睁眼，就抓着身边的寒星问：“怎么样，乔夫人走了么，快给我穿鞋，我要去找乔老夫人！”

　　颜泠把颜老夫人摁住：“乔家答应帮忙救父亲了。”

　　一句话顶所有，果然的，颜老夫人神情一下子平静下来，满意地握住颜泠的手：“我就知道会有用，泠儿，等你出嫁的时候，祖母为你多添一份嫁妆。”

　　颜泠只是淡淡地笑，怕再一次刺激祖母，颜老夫人坐了一会儿，又道：“我心里还是不踏实，明日，咱们阖府去大佛寺上香，多捐些香油钱，求佛祖保佑。”

　　“母亲就别去了，在府里休息。”

　　颜老夫人瞪起眼睛：“为何？”

　　颜泠眨眨眼睛：“因为，母亲有孕了。”